作者:月关
“走!”
上官骆当即下令。
杨沅已走,何必恋战。
上官骆知道,陆地上留下来的金军之所以没有及时向他发起攻击,唯一的原因就是在等宁海州的金国水师赶到。
他们想等水师断他的后路,再行发动进攻。
所以上官骆立刻做出了撤退的决定。
水师官兵全部上船,以之字形驶向大海对岸时,部分水域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所以大船驶过,船下传来的声音都是清脆悦耳的冰棱碎裂声。
“哈哈哈哈,杨家二郎果然狡黠啊。”
上官骆站在船头,开怀大笑:“当今天下之才,若共得一石。杨子岳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之人共用一斗也!”
“不是,凭什么呀?”
李清露此刻的心情很矛盾。
一方面老师没有上金人的当,她很开心。
可是老师没有来,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心中又有些惆怅。
少女情怀,正暗自忧伤,便听到了上官骆这番眉开眼笑的话。
李清露马上不服气了:“凭什么我要跟天下人共用一斗,你独占一斗啊?上官大人,你配吗?”
上官骆目瞪口呆,半晌方气极败坏:“不是,杨子岳独得八斗这句话,你提都不提是吧?
我一斗怎么了,我一斗还不行吗?”
“当然不行啦,说的人家跟你比很差似的。”
“那你和杨沅共用八斗,行了吧?”
“这样吗?”
李清露心里一甜,我和老师共用八斗,那四舍五入也就相当于我跟老师一个碗里吃饭了吧。
李清露顿时转嗔为喜:“这还差不多。”
……
杨沅率领义军成功杀到了琅琊郡。
琅琊此时叫沂州,也就是临沂。
从临沂也是可以出海的,临沂州金军在获悉义军南下的消息后,惊慌之下,把沂州码头所有的商船和渔船尽数付之一炬。
为此,金军逼反了当地渔民和商人,还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大的激烈冲突。
其实沂州有六千金军驻兵,而此时的义军不过三千多人,一倍的差距,沂州金军又是采取守势,完全不必如此惊慌。
实在是人的名,树的影儿,此前杨沅和辛弃疾以区区四千余的义军,牵着七八万金军在齐鲁之地到处游走。
额都和杨棠两位上将焦头烂额,这让沂州金军深感畏惧。
他们唯恐义军从沂州出海,为防万一,便把所有船只都烧了。
焚烧船只的滚滚浓烟,引起了自即墨一带回返大宋的鹿溪船队的注意。
鹿溪在即墨久等杨沅不至,他们舰队孤悬于海上,虽然船上补给一时不缺,却无法获得有效的情报。
当补给已经不支持他们继续在即墨外海继续等待的时候,鹿溪被迫下达了南返的命令。
他们的船队都是可以跑远洋的海船,本可以走直线,回到大宋海域再靠近海岸线。
但鹿溪抱着万一的希望,吩咐船队从一开始就沿海岸线南下。
她觉得二哥不能按计划杀至即墨港,是因为金军陈重兵于即墨,阻挡他靠海。
但二哥终究是要南下的,或许会另找出海口。
如果她不去接应,二哥哪怕到了海港,也只能抢夺渔船,那样的话,恐怕就不能带领整支义军下海了。
因为她的沿海而行,所以远在数十里地之外的滚滚浓烟,才被她看到。
鸭哥立刻放了几条轻舟下海,由三上千雅率队,带着几条轻舟靠近海岸去探查情况。
结果,他们救回了几个落海的渔民,得到了义军已兵至琅琊的消息。
鹿溪又惊又喜,马上命令舰队靠近,试图接应。
不过,这片海域码头附近水不算太深,那些被金军烧掉的船只七倒八歪的沉了海,也阻止了鹿溪船队的继续靠近。
他们只能等在近海处。
不久,他们便发现码头上的金兵数量明显增加了。
鹿溪趁夜派人乘小船靠岸,抓了“舌头”询问底细。
这时他们才知道,义军并未在琅琊地区多做停留,他们稍作休整,便继续南下了。
而追赶的金兵正分批赶到,一部分留下,加强沂州地区的防务,一部分继续追下去了。
杨沅的几次回马枪,给金军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所以,他们不敢不留人,谁知道杨沅会不会再杀一个回马枪?
况且海上的宋人船队,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既然有宋人的船队在伺机接应,他们不得不怀疑,这里是继即墨之后,杨沅的又一处接应地点。
金兵在一路向南追赶时,自己也已经跑乱套了。
各路金兵之间,很难进行有效的沟通,只能各自为战。
先期追到的金兵,又要沿途留人布防,提防回马枪。
所以,能够衔尾追去的兵力便有限。
这也给了义军更多的腾挪空间和休整时间,使得他们能一路南去。
……
年关将近,战事仍酣。
金国“烽燧局”的蒲辇长邓越再次立了大功。
他截获了一份宋国的重要情报。
而且,大概是因为事情紧急,且交代的内容过于细致,无法用太过隐晦而简单的语言来交代任务。
所以宋国这次传递的重要情报,居然是用的非常容易破译的密码。
邓越很快就破译出了密信的内容,立即飞骑驰报南京路兵马都总管杨棠。
杨棠见了密信,不禁大吃一惊。
但是,宋人的密信和密探就在眼前,而且那三千阴魂不散的宋军也确实在按照秘信中的交代路线在行动,杨棠不得不信。
于是,杨棠立即紧张安排起来。
……
宋国这边,枢密院机速房副都承旨钟会,国信所勾当官曹怡然,与舍人言甚,此时也在匆匆进行着谋划。
一朝天子一朝臣,赵瑗登基后,即便很清楚杨存中的忠心,也把他从枢密使的位置上调开了。
小皇帝赵愭登基后,也要大量任用他的心腹。
尤其是在一些重要岗位上。
不过,小皇帝赵愭成为太子尚没有多久,就匆匆上马做了天子。
他的一班东宫属臣资历尚浅,很难一步到位,窃据高位。
所以,他也只能尽可能地在一些重要职司衙门安插亲信。
暂时以副职、属官身份,来掌握更重要的权力。
钟会就是他安排到机速房的。
郑远东已经被架空,只等钟会资历熬足,就要从机速房彻底离开。
至于曹怡然,则是官家重启了早已名存实亡的国信所,把国信所交给了曹怡然。
只不过,随着宋金易势,国信所的职能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如果说皇城司就是官家的锦衣卫,那国信所现在就相当于官家的东厂了。
“消息确定已被金人截获?”
言甚烤着火盆,淡淡地问道。
临安天气,哪怕是冬天,也不是很冷。
但言甚在北国生活了几十年,不太适应这种潮湿阴冷的天气了。
而且在北国期间,他得了老寒腿,所以烤着火盆,方才舒服些。
钟会和曹怡然鼻子里已经隐隐有衣袍烤糊的气味了。
他们两个离火盆的位置稍远一些。
钟会道:“言舍人放心,密信确定已被截获,而且应该会被他们完全破译。”
言甚轻轻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钟会犹豫了一下,道:“言舍人,那意图归正的金人将领也就算了,咱们的三千轻骑,没必要葬送在金国吧?
不如我们寻个由头,命他们立即南返……”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言甚森然的目光逼住了。
言甚冷冷地道:“谋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三千轻骑,不葬送在金国,何以见证杨沅之愚蠢?
这三千轻骑恰于此时南返,杨沅南下之路,恰于此时被斩断,就不怕朝野间传出非议之论吗?”
钟会抿了拒唇,不言语了。
曹怡然瞟了钟会一眼,笑着替他说和:“言舍人,不要动怒。
三千骑兵,不是三十个人呐,钟承旨也只是心有不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