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他性情沉稳,一直严格遵守杨沅既定的策略,逐步攻陷关隘堡寨,建立稳固的据点。
随后就是招抚官员,安抚民心。
接着再修葺堡寨,深掘堑壕,连点成面,以“蚕食”的办法步步为营。
这么打速度是慢了些,但他每进一步就是一步,金军很难把他打下来的地方再夺回去。
其他几路中原宋军也大多采用同样的战略,唯一的例外是辛弃疾。
小辛大概是中原战场上唯一的一条鲶鱼。
他游击而战,截敌粮食、歼敌于野,从不拘泥于一城一地之得失,颇有山东响马之风范。
不过,这也是他的人马全是骑兵的特殊原因。
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
陆游、杨万里也各自带兵,范成大则成为吴挺的中军都虞候,参赞军机,担任的是参谋长的职务。
在连番战斗之中,他们也都迅速成长起来,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
中原战场最稳,所以在杨沅一力促成,由吏部、户部和兵部,会同枢密院共同制定的新的战功激励政策,也在中原战场上开始试点了。
这套新的战功激励政策脱胎于秦朝时的二十级军功爵位制。
杨沅对它做了一些改造,借鉴了它的长处,摒弃了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比如,秦时这种军功制度,最终作用到的,可不只是武官。
那时文武不分家,也没有宋朝时候这种成熟的科举选拔制度,很多武官最后也就成为了治理地方的官员。
战争时期还好,可仗不能一直打下去。
大批以武夫身份立功起家,成为地方官员的,不仅治理地方能力有限,还容易成为其他渠道上来的官员敌视的对象。
而杨沅的这套军功体系,把他们的立功受爵、晋升机会,全部圈在了军旅之内,完全不去触碰文官体系。
只不过,文官队伍凌驾其上,甚至直接领导、干涉军队体系的权力,也受到了极大约束。
以文控武是必须的,这一点杨沅也深刻意识到了。
但它不能发展到以文御武,外行指挥内行,那就不妙了。
这一段时间以来,吴挺、邵宏渊、虞允文等统帅的在中原作战的军队,已经开始施行新的军功晋级受赏制定。
大批勇武敢战的士兵因此脱颖而出,渐渐形成中原战场上宋军的基层战斗核心。
因为他们,宋军的战斗风格、军心士气,也高涨了起来。
假以时日,再建一支大秦一般所向无敌、横行天下的虎狼之师,也并非难事了。
……
经济方面,有钱策、乔贞等擅于理财的官员们调剂着全国资源。
川峡四路则如同一个经济特区,杨沅放权给钱端礼,依据地方特色,可以施行与朝廷不甚统一的经济政策,让他放手施为。
而文化方面,杨沅也准备做一件大事了。
朝廷的一系列变化,目前来说,非议最多的群体,就是士大夫。
士大夫群体是在目前一系列变革中获益最少的群体。
同时,抛开阶层利益不谈,他们所受的教育所形成的理念,也让相当一部分保守派,对杨沅颇怀敌意。
在他们看来,杨沅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谋逆者。
他们目前还没有形成一个强大的声音,多是私下非议。
但是皇城司和同舟会的秘探可也不是吃素的,这些迹象,已经汇拢到了内记室和杨浩的案头。
内记室一番商议,认为是时候让“木易大宗师”与杨丞相合二为一了。
只要这层身份一亮出来,不仅可以立即获得一大批来自士林的拥趸,而且现在坚定反对他的士林中人,也会产生分裂。
不然,他们现在的小动作,要说触及法律,又谈不上。
如果以言获罪,那就得施行严刑峻法,而在对外全面战争的状况下,内部又不适合如此高压。
经济压力已经很大了好么,那样子很容易出事。
如果士林发现他们这一群体目前威望最隆的精神领袖,竟然就是丞相杨沅,那比严刑峻法的控制和打压,威力更大。
杨沅一番斟酌,同意了。
“八月十五,本王纳钱家女过门。
三日之后,与官家和百官观潮,就定在那一天吧。”
杨沅打算九月底十月初,再赴中原战场,亲自指挥南京路最后一役。
他想在新的一年正旦来临之际,把大宋故都汴梁夺回来。
师师苦心筹谋,帮他营造了这么久的儒家大圣身份,也是时候亮出来了。
这将把他的威望和地位推到一个更加无人可及的地步,这对接下来的中原大战,也有着莫大的好处。
杨沅敲定了时间,相应的准备就不需要他去操心了,自有内外两套班子分工协作,把事情处理的有条不紊。
此时,夏荷葵木和陈涿光、吴拱已在宝鸡城下会师,宝鸡城被围困多时。
在石炮和火药的轰击下,原本坚厚的城池业已岌岌可危。
北进陕西的紧窒门户箭筈关,即将打开……
……
八月十五,燕王兼丞相杨沅与钱塘钱氏大婚。
整个临安城,犹如过节一般热闹。
哦!今天确实过节。
钱家平时低调的很,但是其庞大的底蕴,这时就叫人看出了端倪。
政界、军界、士林、商界,不知多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参加。
杨沅骑白马,穿红袍,带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绕了半座城。
其实两座府邸很近,问题是这种应该广而告之的大日子,自然要很多人看到才热闹。
之前迎娶李凤娘过门儿的时候,也是如此这般操作的。
待他回到仁美坊,赶到钱家的时候,瞧那阵势,也不禁吓了一跳。
竟有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参加且不说,而且钱家的嫁妆……
十里红妆,在别处只是文章里的一句夸张的描述,但钱家的嫁妆,真的不止十里。
那长长的队伍,从仁美坊、中和坊、太平坊、保佑坊、敦睦坊,一直排到积善坊,还不见其尾。
他刚才跨马游街的时候就看到了。
直到回转仁美坊,到了钱家门口,这才看到这条红色长龙的头,仍不知其尾甩在哪里。
之前凤娘过门儿时,足足一船的嫁妆,用车马摆开来,已经足见壮观。
可是与钱家嫁女的场面比起来,便又相形见绌了。
人家这个“钱”字,那是真没姓错,富可敌国。
钱家看到杨沅亲自来迎的队伍,钱策也是满面红光。
因为以杨沅现在职至丞相、爵至亲王,权倾天下的地位,就算迎娶正妻,也有资格不去亲迎了。
从礼制上,那也不算失礼,但他还是亲自来了。
小丫环会来事儿,飞也似的跑进去,把消息告诉了新娘子钱星若。
钱星若也没奢望过杨沅能亲自来接她过门儿,一听之下,不由得心花怒放。
先生他对人家,是真的好!
哪怕是这仪式反复斟酌,精减了许多环节,也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接了新娘子的花轿,离开钱府。
照例,还要出仁美坊,公转一圈儿。
本来,这个时代成亲都是黄昏拜堂,一般午后迎亲就来的及。
可杨沅是一大早就出来的,等他陪着新娘子的花轿,在接近黄昏时分赶回杨府的时候,那规模浩大的送嫁车队还在报恩坊缓缓孺动呢。
就这么说吧,杨沅与钱星若拜堂,钱星若再给大姐鹿溪敬了茶,被送进洞房,
杨府摆开盛宴,新郎倌杨沅陪着来自天南地北各方贺客吃酒,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和晋王、庆王分别派人送来厚礼的时候,
那嫁妆队伍,还在不停地往杨家搬东西呢。
杨沅大宴宾客,贺客云集。
就连排在院子里最靠外边的席位上,能有一席之地的客人,都是大富大贵的人物。
只不过,这种喜宴,谁会真的冲着一顿饭来的?
至于闹洞房,那就更加的没有一个有那胆量。
所以酒宴虽然极为盛大,结束的倒也快,杨沅入洞房时,就更加的顺利。
红烛映着红绣帐,满室红光,喜气洋洋。
红锦被、合欢枕,钱星若金凤飞翔福寿连绵的红罗大袖新嫁衣穿在身上,
缀满珠翠的凤冠戴在头上,红盖头巾盖在头上,翠玉手镯的皓腕搁在膝上,文文静静地坐着。
红盖头下,那唇角儿却止不住地向上弯。
她的心一直跳的特别快。
她的男人,文,冠绝天下!武,冠绝天下!
地位,冠绝天下!英俊,也是冠绝天下!
一定是因为我七岁正旦那年抢到了灵隐寺的头柱香,十一岁时又抢到了香积寺的第一柱香。
钱星若美滋滋地想。
合卺之夜,杨沅知道她是初经风雨,自然格外体贴,自己虽然并未尽兴,却也早早放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