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所以,上边就一句话“投降免死”、“献城者赏千金”、“顽抗到底者诛三族”,反正不是哄就是吓。
谤书……
这个就比较损了。
事先打探到城中文武官员的名字,然后就以双方已经沟通多回的语气伪造要里应外合,杀死守城将领,献城投降的通敌信。
金军守城文武官员未必会信,信不信的不要紧,你心里多少会犯合计吧?
另外还有煽动城中汉人搞破坏的,“汝辈本我宋民,何苦为金狗守城?”
再写煽动金人投降的:“陕西已被收复”、“洛阳已被收复”、“贼亮已经自尽”、“立即投降,有功者赏!”
“好,这回写的不错,印刷吧!”
杨沅一声令下,各种传单便在营中印刷起来。
是夜,宋军鸣金收兵后不久,北城和西城外的宋军大营中,便竖起了一座座高大的箭楼。
然后,借助那凛冽的西北风,无数的传单就像雪片一般飞舞到了空中。
一片两片三四片,
五六七八九十片。
千片万片无数片,
飞入汴梁都不见。
第919章 汉帜卷兮复旧疆
又是一天的鏖战!
开封南城,城头之上……
残破的堞墙、砸碎了城头石头地面的石弹、残肢断臂,斜插的箭羽……,一一沐浴在惨淡的夕阳之下。
又开始下雪了。
很快,这一切都将被白茫茫的一片所笼罩。
杨棠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宋人军营,眉头紧锁。
他的铠甲上沾满了尘土和干涸的血迹,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他知道,昨夜风中,下了一场很特殊的“雪”,那是飘飞满城的宋人的飞檄。
想必此时,整个开封,无数的人都在思量或者密议那传单上的内容。
抓是抓不过来的,收缴也是收缴不过来的。
你知道谁捡到了传单呢?
而且做为金国的南京府,开封有太多的达官贵人,这些人家,你能查谁?
杨棠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杨沅信上所说的话。
“开封,是我大宋国都。
弟不想让开封城变成一片废墟。
因此,表兄若及时醒悟,献城投降,便是天大的功劳。
表兄的官职和权位,将比现在只高不低。
你若要封王,弟也愿为你向官家请旨。
但,表兄若执迷不悟,待我大军攻下开封,大宋国都之毁,责任全在表兄。
弟虽与表兄是亲戚,也不敢徇私,必以严法酷刑加身,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想到这里,杨棠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将军,那懒朔风大人到了。”
杨棠扭头看去,就见一身铁甲的那懒朔风正踏风雪而来。
那懒朔风虽是开封留守,做的是文官,但形容气质,却与武将无异,甚至比杨棠更像一个武将。
“杨总管,如此大雪,还在城头巡视?依我看,今晚宋军不会攻城了,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杨棠淡淡一笑:“我是在观察宋军营中灶火,如果宋军补给不能及时,我开封之围,或许可解。”
那懒朔风挑眉道:“哦?那依杨总管看来,宋军粮草,可有无以为继的模样?”
杨棠苦笑:“我军今无人去截宋军粮道,而且领兵者即为宋国现在最有权势的人,后方官僚也不敢在粮草补给上故意拖延……”
他摇了摇头。
“是啊,我开封孤立无援,只能靠我们自己守下去了。”
那懒朔风叹了口气,走到杨棠身边,也向外面看去。
“城中粮草,倒还充足,只是,如果朝廷一直不能派来援军,总有城破的一天。
杨总管,你觉得,朝廷还能派来援军吗?”
杨棠皱了皱眉:“宋人的飞檄上说,新金已经出兵,山东路沿海,俱被新金兵马占领,燕京已自顾不暇。
如果此言属实,那么……想等来陛下的援军,恐怕……不可能了。”
“是啊!”
那懒朔风也苦笑起来:“燕京如今形势如何,我们居然要靠宋人的飞檄才知道。
看来燕京形势,真的不妙啊……”
他叹息着,捋了捋他的大胡子。
袖中忽有一件东西,被风一吹,飞了出来。
杨棠手疾眼快,一把抓在手中,正要把它还给那懒朔风,动作忽然一顿。
这东西有些眼熟啊。
杨棠仔细一看,竟是一份招降箭书。
杨棠目光一闪:“知府大人也收到宋人飞檄了?”
那懒朔风很自然地接过招降箭书,重新揣回袖中。
“是啊,不只是我,许多将士都收到了。
今日午后,还有一个谋克伙同手下几名亲信,商量缀绳出城,投降宋人。”
“哦?竟敢动摇军心,思量叛逃,那知府大人如何处治他们了?”
“本府把他们关进了大牢!”
那懒朔风恶狠狠地道:“他们食我大金军饷,临战却生怯意,必须严惩!”
杨棠心中一动,所谓严惩就是打入大牢?
那懒朔风今天来我这里,究竟是为何而来?
杨棠试探地道:“阵前动摇军心,图谋叛变,难道不该当场处决?”
那懒朔风蹙起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杀得完吗?
现在满城都是这种飞檄,看了飞檄胡言乱语的不可胜数,怎么杀?会激起兵变的。”
“哦?”
杨棠隐约感觉到,他似乎猜到了那懒朔风的来意。
难不成,做为一个正宗的女真人,他也动了投诚的念头?
杨棠想了一想,谨慎地道:“人心不稳,这可是我们坚守城池最大的隐患。”
那懒朔风摇头道:“不是隐患,而是我们这城,还能守多久的问题。”
杨棠盯视着那懒朔风:“那……知府大人可有良策?”
“正要与杨总管商议。这开封,我是正印官,可整个南京路,却是杨总管你最大。
不知杨总管可有主意,我那懒朔风现在和杨总管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无有不从。”
杨棠打了个哈哈,用半开玩笑的口吻道:“你总不会是想要开城投降吧,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陛下可不会如你一般宽宏大量,把那图谋叛变的人只是关进大牢。”
“杨总管在和本府开玩笑吧?如果开城投降,那咱们就是宋人了。
金国的皇帝陛下,要如何治咱们的罪呢?”
那懒朔风笑吟吟地说着,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透着冷意。
二人对视良久,风雪自二人面前掠过,那双互相窥视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忽然,杨棠道:“知府大人,觉得该献城投降吗?”
那懒朔风回首看向开封城。
开封铁塔、大相国寺、御街、残存的大宋皇宫……
那懒朔风叹息道:“我任南京留守多年,实在不忍这一切,毁于战乱之中啊……”
杨棠缓缓道:“城中守将,未必都愿意投诚吧?”
那懒朔风听到这里就笑了,试探至此,他已经明确了杨棠的心意。
那懒朔风转头看向杨棠:“杨总管,你我若要战,谁敢降?
你我若要降,谁敢战……宰了他就是!”
就在城头,风雪之中,两员开封守将开始商量起了献城投降的细节。
如果向部下们宣布此事,如何处理坚决反对者,可以向杨丞相提出什么条件……
很快,城头上就像是出现了一对堆砌的雪人儿,还挺有夫妻相。
是夜,一连三封箭书射进了大宋的军营。
从城头是无法把箭射进军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