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到那时候,西洋诸国,我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垄断!”
李夫人看了看瓦迪耶,若有深意地道:“而你瓦迪耶先生,你可是一个西洋大商人。”
“嗯……”
瓦迪耶抚着胡须,和蒲押麻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儿。
其实,当李夫人刚一说明来意的时候,他就已经动心了。
本来就决定对金国走私者黑吃黑了,现在又来了一个主动送上门儿的,为什么不要?
只不过,多疑的本性,让他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一下。
只是,他没想到,李夫人一介女流,胃口比他还大。
他只想成为勿斯里和这遥远东方国度之间商品流动的一个阀门儿,可是人家……
瓦迪耶顿生自愧不如之感。
李家那位年轻气盛的少东家又不耐烦了:“姐,刚才来的时候,我看见这蕃坊里有不少东洋人南洋人,其中大多都是好勇斗狠的人!”
“那种人贱命一条,我们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肯为咱们卖命的。
咱们李家又不是买不起大船,何不自己买船,扶持那些浪人亡命为我所用,何必在这儿求人呢。”
蒲押麻笑道:“李家少爷,那些浪子亡命,都精于航行。
只要有一条大船,他们的确可以马上投入使用。
但,难的并不是学习如何驾船,而是……保证他们对你的忠心啊。”
瓦迪耶道:“不错!我们在临安有家有业,而且我们在大宋经营十多年了。
金字招牌,是有信誉的。至于那些浪子亡命,你敢保证他们出了海,不会带着你们的货一走了之?”
“李家大少”顿时语塞,他又不想承认自己愚蠢,遂把脖子一梗,猛地灌了口茶,“呸”地一声,便嘟囔起来。
“自从有了炒茶,再喝这饼茶,是真喝不下去了!
茶汤温吞,口感苦涩,舌尖发麻,有锁喉感,还蕃坊第一大海商呢,就喝这茶……”
杨沅那副模样,饶是冷羽婵知道他是谁,知道他在装模作样,还是差点被他带入戏。
冷羽婵顿时一阵后怕。
这个男人太能装了!
幸亏他爽快地承认,就是在有意挑拨我和冰欣的关系。
不然,他若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对付我,我的下场如何?
李夫人已经懒得再训斥她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了。
她叹息一声,对瓦迪耶道:“如何,瓦迪耶先生,你和你的这位手足兄弟、挚爱亲朋,是否愿意和本夫人建立长期的合作呢?”
蒲押麻生怕瓦迪耶拒绝,忙抢先道:“尊敬的夫人,瓦迪耶和我当然愿意合作。
如果,今后远洋贸易在茶叶这方面,夫人同意只跟我们合作的话。”
“那不成问题!”
哪怕隔着“浅露”,瓦迪耶和蒲押麻都有一种看到了她嫣然一笑,灿若春花的感觉。
“我的茶,只要你们吃得下,我又何必另找买家呢?这本就是合则两利的事。”
“好吧,那么,我们可以合作。”
蒲押麻顺势答应下来:“不过,我要派人去你的茶场,监督你们包装茶叶。
运输、装船时,由我的人负责,夫人可以派护卫一路监护。”
“另外……我们之间长远合作,那毕竟是以后的事儿。
这一次我们冒险替夫人运送这批货出海,需要抽取十分之一的货做为报酬,不知夫人的意思是?”
“没问题!”李师师爽快地答应下来。
“咳!”
李家大少爷又开口了:“你们谈好了是吧?那我插个话。
瓦迪耶先生,你家这些大丫鬟卖不卖啊?我想买那个蓝头发还有那个绿头发的。”
李师师和冷羽婵异口同声地道:“闭嘴!(不行!)
第199章 无风波处起风波
“夫人请慢走。明天一早,我们就会派人去狮山茶场拜会夫人,还请夫人到时候妥为安置才是,哈哈……”
瓦迪耶和浦押麻站在大门口,含笑拱手,目送着两辆清油车缓缓驶出。
李师师坐在车上,只是矜持地向他们点了点头,便放下了车帘。
至于后车的杨沅,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二世祖模样,趴在车窗口。
他不死心地追问:“蓝头发绿头发真的不卖吗?不行你搭一个红头发,我可以攒出一道七彩虹”
瓦迪耶哭笑不得:“李家少爷,老朽赠送你两个都没问题,但是需要您的姐姐同意才行啊。”
杨沅登时把脸一沉,刷地一下放下了车帘。
好了,他这个助攻,任务已经圆满园成了。
他的纨绔形象,一是起到麻痹瓦迪那的作用,降低他的戒心,使他尽快上钩。
另一方面,他动辄就嚷嚷着应该建立自己的团队,扶持东洋人或南洋人为傀儡,也能刺激瓦迪耶无暇多想,尽快答应下来。
待车子走后,蒲押麻便上前一步,对瓦迪耶压了低声间说话。
“我们要离开临安的消息,现在虽然还没有传扬开。
但你我家大业大,一旦开始搬家,那是瞒不住人的。”
瓦迪耶道:“我明白,所以我们得尽快行动,李夫人那边也同时进行,不等她听到消息,我们已经……”
瓦迪耶得意地一笑。
蒲押麻道:“只有我们动作快没有用的,我们还得催促金人,让他们加快货物的集中。”
瓦迪耶颔首道:“速度快了,便容易露出马脚。不过……那已经不是你我需要考虑的事了,哈哈……”
蒲押麻道:“不过,现在有了李夫人加入其中,事成之后,就更得把这件事全部推到你身上才行了。”
“必须要保住她对我的信任,这样,我们才能从她这儿源源不断地拿到上好的茶叶。”
瓦迪耶沉吟道:“有道理。我们回去,再好好谋划一下。或许,我们可以留几个活口,再联手做一场戏……”
两人一面说,一边走回大宅去了。
……
此时,刘商秋正坐镇市船务。
他从户部任职的四姐夫那儿借来了六个帐房先生,人手一把算盘,账房先生们面前是堆积如山的账簿。
六个账房先生头不抬眼不睁的核账,算盘声噼呖啪啦响个不停。
袁成举和郭绪之坐在刘国舅左右。
袁成举拿着一把小刀,在练习如何把一个梨子的皮儿全都削下来,却能宽窄一致,还不会断裂。
刚刚看到刘国舅露了这么一手,可把他羡慕坏了。
郭绪之面前则是一壶茶和一盘葡萄。
葡萄只剩细枝了,他显然是吃齁了,于是就不停地喝茶。
市船务的几名官员陪坐在一边,神情紧张。
“市船务”是个放屁流油的肥衙门,在这种地方做官,就不说贪赃枉法吧,随便给人走个人情行个方便,那也有大把的孝敬。
可这方便之门,必然不是那么合乎规矩。
所以,谁还没点把柄?
结果那天杀的市舶判官李麟居然去勾结金人。
他勾结金人居然还不是为了走私做生意,而是打了宫里的什么主意,这不是作大死么?
现在可好,李麟两眼一闭,走了,坑了他们这班老兄弟,只能干瞪眼。
“市船务”已经被查了几轮了,逮进去的官儿也占了两成,现在国舅爷来了,又在查。
天知道他又能查出些什么啊。
“刘副指挥,学生反复核查了好多遍,发现从山阴运来临安的税赋官船,似乎有些问题啊。”
一个账房突然抬头说道。
刚刚端起茶杯的刘商秋顿时眼睛一亮,立即放下茶杯冲了过去。
几位市船务的官员,虽然不清楚山阴那边的账目是不是真有问题,以及有什么问题,但一颗心,还是随着刘国舅的拔身而起,一下子揪了起来。
……
临安的各处码头,全都列入了寇黑衣的调查范围。
秉持着声势能闹多大闹多大的原则,寇黑衣领着数十号皇城卒,俱着皇城司军服,第一站就到了龙山码头。
不仅是龙山码头要查,龙山市、龙山仓他们都要查。
龙山藏污纳垢者固然人心惶惶,哪怕合法经营的也是心中凛凛。
刚刚由灰转白的龙山市首富王家,同样紧张兮兮。
二十多个皇城卒死在了龙山仓,王员外就知道这事儿绝不会善了。
这不,皇城司果然找后账来了。
这个时候,谁要是触了皇城司的霉头,没事他们也能给你找出点事儿来,更何况王家的屁股本来就不算干净。
王员外得知皇城卒已经盘查到他上一家店铺时,就亲自跑到店铺门口候着了。
漫地的青砖用净水泼过了,门楣招牌也是该擦的擦、该洗的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