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走私船队的当事人沐丝死了,再想查这案子,就难免涉及两位货主。
一个是秦桧,一个是张去为。
秦桧是当朝宰相,这次又是打着与皇后的胞弟联姻的名义购置联姻之礼。
不管是秦桧经营多年的树大根深,且有金国为他撑腰,还是他后边牵扯到的当今皇后的娘家,都叫人望而却步。
官家这一次是想借题发挥,剪除秦桧一批羽翼,削弱秦桧的力量,而不是发起一场君与相的生死博弈呀。
张去为那老狗,背后站着太后与官家。
这老狗一旦跑到太后那儿哭诉央求,惹得太后心软,那就非常麻烦。
太后早年被掳到北国,吃尽了苦头,官家身为人子,对此一直心怀愧疚。
如今接回太后,官家极为孝顺恭敬,一旦太后为张去为说话,只怕官家也要打退堂鼓。
而今,皇城司又……
内侍省大珰张去为被他查了,若皇城司再被列为怀疑目标……
普安郡王是要做什么,想趁机把官家的左膀右臂都给斫下去吗?
内廷里内侍省,外廷里皇城司,这可是直属官家,也最受官家信赖与器重的两个衙门。
若木恩也因此对我生了嫌隙……
赵瑗忽然就觉得,他有点骑虎难下了。
……
鹿溪端着鱼羹,进了恩平郡王赵璩的雅间,道:“大王,这道羹,官家都夸奖的,奴家亲手做的,大王尝尝。”
赵璩到了“宋家风味楼”,便叫了一个雅间,点了些酒菜,自斟自饮起来。
若非赵璩大力举荐,鹿溪也没机会赴宫里为帝后做菜,教御厨新菜,稳住这“小食神”的美誉。
如今恩平大王来了,鹿溪自然使尽浑身解数,亲自款待。
“好好好,放这儿吧,辛苦鹿溪姑娘了。”
赵璩吃了几口鱼羹,笑问道:“你和二郎,几时婚配啊?”
鹿溪微微害羞,答道:“明年秋天。”
赵璩打趣道:“好好好,秋高气爽,正好……”
忽然想起眼前这小美人儿是他弟媳,没有大伯哥跟兄弟媳妇开荤腔儿的,赵璩到了嘴边的荤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时,赵璩的长随风风火火地进来,将一张纸呈给赵璩,恭声道:“大王,小人已经替杨沅办妥了。”
“哦?”
赵璩接过纸条看了看,便笑嘻嘻地递给鹿溪:“喏,回头交给你男人,他有什么不明白的,叫他去见我。”
说完,赵璩把折扇一摇,带着那长随便扬长而去,漫声道:“不用送了。”
钱?钱是不会付的。到自己兄弟媳妇家吃口饭还给钱,那多生分,鹅王殿下可会自己拉近乎了。
鹿溪茫然地接过那张纸条,展开来看了看,只见长方形一张桑皮纸,上边横写两个大字“浮票”。
下边贴右竖着一行小字“年二十三岁身高面无须。
竖着在中间又是上下两个大字“杨沅”。
然后贴左又是一行小字编寅席三十六号。”
这小票上还盖着一个临安县的公章。
鹿溪看不明白,便想去问问父亲,到了父亲房间,曲大先生也正在房中。
鹿溪喜道:“曲叔在啊,正好,这有一张票子,侄女也不晓得做何用处,曲叔帮我看看。”
鹿溪把“浮票”递给曲涧磊,道:“上边还有二哥的名字呢。”
曲涧磊接过一看,面上便露出一副古怪的神气:“此准考之证也。难不成二郎他,想去考状元?”
第268章 家事国事功名事
皇城使木恩从普安郡王府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他没想到,杀死沐丝的人,竟然是当时码头上的人。
那么极大可能就是他皇城司的人了。
是谁杀了沐丝,目的又是什么?
谁也不愿意自己的部下出现如此危险的、不可控的人,木恩自然也不例外。
普安郡王能和他打招呼,显然对他还是很信任的。
而且,普安郡王的意思,显然是不能公开调查。
如果这个时候闹出皇城司内部有问题的消息,显然会给秦桧、张去为等人可趁之机。
此事,他只能藏在心里,暗暗地查。
不过,因为这个缘故,皇城司是必须要从这个案子里撤出去了,还得他自己找一个退出的合适理由。
这个人,会是谁呢?
普安郡王首先排除了他,他首先排除的则是寇黑衣。
寇黑衣自入皇城司以来,功勋累累,曾经抓捕过金人谍探,也曾在龙山仓险死还生,如果此人不可信,那还有谁能信?
而寇黑衣当时就在码头上,木恩决定把此事交给寇黑衣,让他对当时码头上的自己人,逐一排查。
杨沅从普安郡王府离开后,便回了枢密院。
现在皇城司有了嫌疑,不管普安郡王和皇城使木恩如何交涉,皇城司必须退出对于案件的联合调查。
这对他就有着莫大的好处。
一则,他不用担心身边的人抽冷子给他一刀了。
二则,他想作弊的时候,就更容易放开拳脚了。
不过,皇城使木恩已经把皇帝的意思透露的很明白了,皇帝要利用这个案子,削弱秦桧的力量。
这自然也是杨沅乐见其成的,这本也是他的目的:夺走秦桧争得的一切,再取他的狗命。
但是,不管是因为官家的魄力不足,还是为了照顾普安郡王的立场,他又得在法律框架之内完成这个作弊过程,在表面上,要证据确凿、无懈可击。
除此之外,他更觉得,既然作弊已是必然,那这口锅由谁来背呢?
如果趁机再把秦桧不曾牵连到此案中的某个心腹拉下水……,岂非皆大欢喜?
只是,秦桧一脉的官员都有谁,谁的身份更适合拉进军弩案,他尚一无所知。
于是,他就想到了“包打听”小骆。
回去跟他聊聊吧,小骆知道的事情多,我的栽赃目标,就着落在他身上了。
杨沅回到枢密院,门房老秦看见他,便呲牙一笑:“杨承旨,有人从狮山茶场给承旨送了件东西来,就在门房呢。”
“哦,有劳你了。”
杨沅此前与师师幽会的时候,已经嘱咐她叫人把冷羽婵放在茶场的东西送来了。
他到了门房一看,藤编的一口精致箱子,人一走近,便有茶香传来,果然就是冷羽婵在茶场的那些罐茶。
杨沅提起茶箱就去了“鱼字房。”
杨沅在“鱼字房”上任也没多久,但是跟下边的人关系还都不错。
这人一走,没了利害关系,再见面反而更加亲热。
杨沅同签押房里众人寒喧一阵,便去了冷羽婵的签押房。
冷羽婵听到外边动静,早就扒着门缝往外边偷窥了。
只是,她现在对杨沅的情绪非常复杂,迟疑半晌,也没勇气走出去。
忽见杨沅奔着她的签押房来了,慌得冷羽婵急忙逃回座位,随便打开一份公函,装模作样地看着,但心里头却没读进去一个字。
杨沅轻轻叩了叩门,冷羽婵说了声“进”,可喉头肌肉紧张的厉害,那声音甚至都没在嗓子眼里咕哝出来,大概只在她脑海中回响了一下。
杨沅不见回答,轻轻推了下门,见冷羽婵正“出神地看着”一份公文,便走进去,到了冷羽婵面前,轻咳一声,道:“冷副承旨。”
“啊?杨承旨。”
冷羽婵好像才看见他似的,慌忙站起身:“杨承旨请坐。”
杨沅笑道:“不了不了,我那边事务很多,就不坐了。”
冷羽婵心中便想,事情很多?
是事情很多,还是怕某个不要脸的小蹄子吃醋?!
薛冰欣在杨沅面前是如何“中伤”她,想离间她和杨沅,她可是亲耳听到的。
想不到薛冰欣如此阴险,明明薛冰欣自己看中了杨承旨,却打着为她好的幌子,劝她放弃杨沅。
结果呢,薛冰欣却调到了杨沅身边去,一定是趁自己不在临安的时候,她一手运作的吧?
然后,刚到杨沅身边,她就主动献身,生米煮成熟饭,生怕再出了意外。
呵……,官衣上都染了血,那个不知羞的,只怕就是在她的签押房里迫不及待地献身的吧?
还真不挑地方。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她通人情、善交际,我不知道她有看中了的男人时,下手竟是这般的稳准狠,一点姊妹情份都不讲了。
女追男,隔层纱,那小蹄子又是个胸大腚圆的,杨承旨怎么可能抗拒得了她的勾引,自然就被她得手了。
杨沅哪知道这丫头思想活动如此复杂,他把藤箱放在公案上,笑道:“喏,这是你留在狮山茶场的茶叶,一罐不少喔,我可没贪。那……我就回去了。”
“等等!”
冷羽婵看着杨沅转身要走,忽然就是一阵莫名的恐慌。
如今这箱茶叶送来,是不是从此就一切都断了?
她不舍,亦有不甘,尤其是傻傻的被好姊妹骗,却被人家趁虚而入的嫉妒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