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李凤娘翻了个白眼儿道:“那个青棠怎么就可以师丈姐夫老爷的乱叫?”
杨沅道:“她没规矩,你可不能学着她没规矩。令尊是什么人?那是中侍大夫、鄂州御前诸军统制,你不一样的!”
李凤娘听了便更加欢喜起来。
不错,人家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可不能像青棠那野丫头一般不讲规矩。
叔儿就先叔儿着吧,谁让老爹喝醉了酒胡说八道呢。
反正他也不是我亲叔,等我爹改了口我再改口。
于是李凤娘便笑眯眯地道:“知道啦,叔父大人!”
……
”啊啊啊~~”
鹅王打着哈欠,穿着睡袍就出来待客了。
一见杨沅,赵璩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二郎,你怎来得这般早,条陈已经写好了?”
杨沅道:“写那条陈还不简单?不过我不能写那么快。”
“为什么?”
“写快了你不知道珍惜。”
鹅王听了便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有些无力吐槽的感觉。
这时他才发现,杨沅身边还跟了个小大人儿。
眉眼如画,宜喜宜嗔,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睇着他。
赵璩便惊讶道:“咦?这不是那个那个……谁吗?你领她来做什么?”
李凤娘听了,便对赵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杨沅道:“杨某久仰晋王妃娘娘温婉淑德、娴雅端庄。我受李道将军所托,暂时照顾他的女儿,自然不能只管照顾好她的饮食起居,便想拜请王妃,花些心思调教……”
杨沅一拉赵璩,把他扯到一边,低声道:“她是鄂州人,大王你也晓得,那地方民风彪悍的很,性喜争强好斗,女子更胜男儿。
这个李凤娘是武将人家出身,那就更不得了。
大王你昨天也说了,小树不修不直溜。
晋王妃娘娘是礼部尚书的女儿,知书达礼,贤良淑德,所以我想拜托王妃管教管教她。”
赵璩听他夸赞自己的王妃,不禁沾沾自喜起来:“鹅鹅鹅,算你有眼光。本王那位王后,确实是贤良淑德的典范。
本王做什么,她从不干涉。本王不许她回娘家,她便绝不回娘家。这样的好女人,你打着灯笼都难找。”
杨沅道:“那下官拜托之事……”
赵璩道:“放心,你帮我写条陈,我帮你修理小树苗!”
杨沅便回身对李凤娘道:“叔父受你父亲所托,可不能只管照顾好你的饮食起居。
叔父要把你培养成一位知书达礼、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
等你父亲回来接你的时候,让他大大地吃上一惊。”
李凤娘疑惑地道:“杨二……叔儿,你这是想给凤娘找一位女先生吗?”
杨沅道:“说是女先生也不算错。方才车子直趋府内,你不曾看到门楣。
如今也好教你知道,这里是晋王府,那位就是晋王爷了。
我给你找的女先生,乃是晋王妃。
晋王妃的父亲乃是当世大儒,礼部尚书。
你有了这样一位老师,以后出去说与人知道时,那该何等威风。”
李凤娘心气儿虽高,可也不曾接触过这个层次的人物,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王府内宅的管事嬷嬷被赵璩唤了来,要领李凤娘去见王妃。
杨沅道:“去吧,你好好随王妃娘娘学礼,等你学业有成,叔儿便来接你。”
李凤娘到底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又是头一回见到王妃这么尊贵的人物,受到的震撼着实不小,一时也就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等她被管事嬷嬷领进后宅,见到了晋王妃,还有些迷迷瞪瞪的。
晋王妃曲氏的父亲是礼部尚书曲陌,可想而知她从小受到的是什么教育。
既嫁从夫,对于赵璩的胡闹,这位王妃也是一味地温顺包容,只管用心打理好王府内务。
如今听说王爷要她帮忙调教一位军中重臣的女儿,晋王妃心中甚为欢喜。这说明丈夫非常认可她的为妇之道啊!
见了李凤娘,晋王妃便严肃地道:“李凤娘,妇人有三从之义,讲究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
大王既然让本宫做你的老师,你须得随本宫用心研习妇学,以后学以致用,莫要坏了本宫的名声。
为师这里有《女诫》七篇,《女论语》十二章,《女孝经》一卷,《列女传》百五篇……”
两个满脸横肉的嬷嬷捧出一大堆书来,往李凤娘身前一站。
李凤娘那小身板儿,就似站到了一对高大的门神面前,登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晋王妃道:“本宫还要操持王宫内务,闲暇时间有限,今日就先为你讲解《女诫》第一篇,‘卑弱’篇。
“坐下吧,认真听讲。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这句话的意思是说……”
李凤娘此时已彻底懵逼。
杨沅回到杨府时,青棠见只有他一人回来,不禁好奇。
听杨沅说,他把李凤娘送去了晋王府,随晋王妃研习妇学,青棠不禁吃吃直笑。
青棠又不放心地道:“老爷,我看那李凤娘虽然性情刁蛮,却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子。
若是晋王妃教她的,她都学会了,老爷真要把她接回来吗?”
杨沅道:“我家好好的,这要是钻一只黄皮子进来,那还不闹的鸡飞狗跳?
晋王妃那里她若通了关,我再送她去个好地方,再拜一个好师父便是……”
没了李凤娘碍眼,杨府顿时清静下来。
杨沅想到已经答应下午去刘国舅府上赴宴,明日就得留在家里,好好准备那份条陈。便让鹿溪整理一下门房收到的拜贴请贴,哪怕是必要的迎来送往,也得推到后天再说。
至于那些保媒说媒的,就此挡住,再不叫她们登门。
鹿溪听了自然欢喜,连忙答应下来。
用罢午餐,杨沅先去书房构思了一下条陈要点,勾勾抹抹打好了草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把草稿收起,叫人准备车驾,赴刘府之约。
第424章 多米诺的第一张骨牌
对于官家赵瑗来说,香积寺刺杀案,就是他的第一张骨牌。
他的这第一张牌,是杨沅给他精心准备的。
有了这张牌,便可以定秦桧之罪。
秦桧有罪,那么就可以推倒一片烙印着秦系标签,无法成功切割自保的人。
挟此锐气,更进一步,便是昭雪由秦桧主导的最大冤案--岳飞谋反案。
这一案件若能得以平反,就可以加大势能,继续一路推下去。
对台谏系统的整顿,清算主导了岳飞冤案的罪魁主要是万俟卨,就可以进一步削弱主和派中投降派的力量。
为岳飞翻案,只需要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现在已经有了。
所以翻案,只是走流程的时间问题,根本谈不上什么跌宕起伏,更没有反转反转再反转。
因为,即便当初秦桧以死相逼,策反岳飞麾下将领,指证岳飞有罪,最终也只有口供,拿不出任何一件有力的证据。
以至于韩世忠质问秦桧的时候,秦桧只能恼羞成怒地回答他:“莫须有”。
现在要翻案,只要把当初的审讯、定罪流程再梳理一遍,就能清楚当初的判案流程是何等的不靠谱。
因此这平反过程,不存在任何跌宕起伏。
那一声惊雷,是要在为岳飞将军平反之后,才能爆发出来的。
现在,赵瑗正有意地控制着平反的节奏,以便为他下一步出手腾出准备时间。
首先,他要抢在岳飞昭雪之前,便先完成一拨官员的调整、任命。
有些官员,是要在为岳飞将军昭雪之后才能处理的。
而有些岗位,却要在岳飞昭雪之前进行调整才会更顺利。
这是一种斗争策略。
因为不管主战也好,主和也罢,只要是出于公心,出于对敌我形势的客观判断,那么你就是在为朝廷献计献策。
掌权者不能以此为由打压异己,否则那与秦桧何异。
要打击的,是出于私利,权衡个人利弊从而做出战或和的选择的官员。
这样的官员,即便是主战的,他和主和的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公器私用的奸臣。
万俟卨现在的处境很尴尬,这就是赵瑗需要抢在岳飞将军昭雪之前先进行一拨人事调整的机会。
因为一旦万俟卨定罪下台,换一个首相上去,以现在朝中够资格上位的人选来说,很可能还是一个主和派,极大可能就是沈该。
沈该是出于公心而主和的,他问心无愧便理直气壮。
一旦官家想调整朝中主和、主战两派力量,他就可以站出来以不可不教而诛为由坚决反对。
反倒是万俟卨这老贼现在坐在首相的位置上,正在惶惶不安。
这时候官家做出的一些调整,他反而不好旗帜鲜明地站出来反对,那就更有运作空间。
……
万俟卨面对眼下的局面,自然是不甘坐以待毙。
秦桧之死,对他是有益无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