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不夜侯 第58章

作者:月关

  宋鼎见他又犯轴了,便耐心分析道:“东翁自以为和秦相关系亲近,不需要如此惺惺作态。

  “可东翁请想,如果是你,在渐趋老迈,有离开中枢之意的时候,你府上出了事情。

  “平素与你不太亲近的人都在为你竭力奔走,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却不当一回事儿,

  “东翁……你作何感想啊?”

  曹泳虽然不够机灵,却是一个听劝的人。

  他把自己代入了一下,稍稍一想,便脸色大变。

  如果是他,他会怎么想?

  还想什么啊,这种混账东西,自然是马上办了他!

  背叛者,永远都比死对头更要可恨。

  一个人,越是在不久的将来要失去荣耀和权利的时候,对别人的态度就越敏感。

  这时你稍有不敬,他就会往死里整你。

  这不是睚眦必报,而是要杀鸡儆猴,防于微时。

  同时,也是因为他对未来的恐惧。

  所以,哪怕你只是无心之举,他也会做出过度的解读。

  曹泳心有余悸地道:“老宋啊,亏得你提醒咱,是本府大意了,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宋鼎轻摇小扇,微笑地道:“临安县是个懂事的人,他都已经把办法给东翁送来了。”

  曹泳眉头一皱:“你是说那个什么‘有求司’,听着就不靠谱啊?”

  宋鼎微笑道:“它靠不靠谱很重要么?重要的为了秦相,东翁你花了钱了!

  “东翁要让秦相知道,哪怕是他府上的一粒尘埃,在东翁眼里,都比山岳还重!”

  曹泳向宋鼎竖了竖大拇指,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第66章 我们一起来抬杠

  曹泳回到堂前,满面春风地对徐海生道:“交夫啊,本府仔细想了一下。

  “嗯,这件事,还是你考虑的周到啊!

  “秦相乃朝廷柱石,为了国事,夙兴夜寐、殚精竭虑。

  “如果再让秦相为些许小事分心,那就是我们不懂事了。

  “所以,这匣银两,你拿回去……”

  徐知县忙道:“曹府尹,下官……”

  曹泳笑眯眯地道:“你不要误会。本府的意思是,这匣银两,权作聘请‘有求司’的贽礼。

  “你去请‘有求司’的贤者到我府上来,本府要和他详细谈谈。

  “只要他们能妥善解决此事,能为秦相分忧,本府还另有酬谢!”

  徐知县大喜,花花轿子众人抬嘛。

  只要秦相这顶大花轿,你给我徐某人也留出一个抬杠的位置,

  你想怎么表忠心,我才不管呢。

  徐知县答应一声,高高兴兴回了临安县衙,马上就命人去传都所由高初。

  高初接到命令也不含糊,立即换了便装,叫来街子薛良,一起去见徐知县。

  徐知县已经换好了便装,叫薛街子抱着银匣,一行人便出了县衙,匆匆往后市街赶去……

  官员出门,本来都是有一套配合其自身级别的仪仗的,称为“卤簿”。

  不过,在京城做县令的,哪怕是公事出门,也从来不摆“卤簿”。

  因为满大街的官儿,几乎个个都比他级别高。

  你不摆仪仗,人家还注意不到你。

  你摆了仪仗,一路上却尽给别人让路了,还不够丢人的。

  不过因此一来,徐县令倒是省了好大一笔日常开销。

  毕竟那“卤簿”是需要他自己养着的,朝廷不会给这笔钱。

  徐知县和高都所各骑了一头驴子,薛街子捧着银匣头前带路,到了后市街。

  杨沅早已交代过薛街子,如果要找他,就来陆氏骡马行。

  他就算有事离开了,他的行踪也会对陆氏骡马行有所交代的。

  薛良把两位官老爷领到陆家骡马行,进去一问,杨沅果然不在。

  陆老爹告诉内弟,杨沅去了西湖岸畔的“水云间”酒家。

  薛良忙又出去,告诉了徐知县。

  高都所听了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嘟囔道:“这‘有求司’究竟是个什么来路,竟约在大车店里相见,结果咱们来了,他又不在。”

  徐知县正色道:“高都所慎言,正所谓大隐隐于市,本官倒是觉得,如此这般,才是‘有求司’不同凡响的味道。”

  高都所听了,便不言语了,一行人便又赶往“水云间。”

  徐知县初上任时,曾受人邀请,在“水云间”吃过酒。

  此番再来,看那景致,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倒是他这个人,和初上任时相比,心境憔悴,意气消磨,已然物是人非了。

  真希望此番孝敬能入得了秦相的法眼,开恩把他外放地方,免得在天子脚下受罪。

  “水云间”酒家的后院天井里,李夫人正在紫藤花墙前教导着丹娘。

  杨沅则坐在另一侧的矮几旁,对陆亚做着交代。

  “鸭哥,你平时就是在凤凰山下弄潮,那儿的水情最熟悉不过。

  “我要你在五月十九那天,在凤凰山下组织一场弄潮会,没问题吧?”

  陆亚摇头道:“二哥,观钱塘潮,最好的时间是八月十八。

  “到了那一天,就连官家都要去观潮的,各大商会都有悬赏,弄潮儿自然不请自来。

  “可五月十九,时间不当不正的。那些弄潮的好汉,大多是沿江渔民,不太可能去的。”

  杨沅笑道:“不过是耽误了打鱼,又没有赏金罢了。

  “这样,我设赏金三百贯,有了这彩头,能不能办成?”

  陆亚道:“能!虽比不上八月十八的大弄潮,不过五月十九的潮水也没有那么凶险,三百贯的赏金,应该足够召集两班弄潮儿了。”

  杨沅道:“那就成,你去联系人吧,这个台子,你可一定要给我搭好。”

  “明白!”陆亚起身就走。

  杨沅又唤住他,劝说道:“鸭哥,这次弄潮,是我请你帮忙。

  “此后,你还是不要痴迷于弄潮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叫你爹娘总为你提心吊胆。”

  陆亚眸光微微一黯,随即哈地一声笑,道:“今年的弄潮大会,我是一定要参加的。

  “二哥,我答应你,我若在弄潮大会上拔一次头筹,以后就绝不嬉水了。”

  杨沅不明白他为何非要如此坚持,但是年轻人的想法,有时候又哪需要什么理由呢?

  因为想做,所以去做!

  他在某些事情上,和鸭哥又何尝不是一样?

  于是,杨沅便笑道:“好!那我就预祝鸭哥弄潮夺魁了。”

  “嘿嘿,那是一定的!“

  鸭哥咧嘴一笑,大步走出了“水云间”。

  到了大桃树下,鸭哥脸上灿烂的笑容才渐渐敛去。

  他沉默了一下,轻轻抬起头,看着枝叶间斑斓的阳光。

  耳畔,恍惚地又响起了那个童稚清脆的声音:

  “鸭哥,你是没看到,那些弄潮儿可威风呢!

  “他们能披红挂彩地游街,还有大笔的赏钱。

  “我听说,咱们临安女子,莫不以嫁弄潮儿为荣!

  “嘿!等我长大了,一定也要做个弄潮儿,做最厉害的那个!”

  鸭哥甩了甩头,甩去了心头的黯然,也甩开了耳畔的那个声音,大步而去。

  幼年时那次落水,他因为有狗爷相救,侥幸未死。

  但那次落水的,却不只是他一人,还有他的好朋友彭峰。

  当时他在水里抽了筋儿,彭峰是下水去救他的,结果……

  彭峰死了,他还活着。

  他能做的,就是替彭峰实现愿望,成为钱塘江上的第一弄潮儿。

  杨沅交代了鸭哥,便悠然地看向对面。

  对面,丹娘正在演戏。

  她姗姗地走出几步,停在紫藤花前,伸出纤指,摘下了一朵花儿。

  她把花儿凑到鼻端轻轻一嗅,再一回眸,盈盈目光就投注在了他的身上。

  啧!如此美妍,真是叫人心动啊。

  杨沅不由暗暗赞叹一声,竟有些不敢直视那双妩媚的眼睛。

  丹娘从小被饶大娘教诲,太明白如何展现自己的魅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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