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不夜侯 第729章

作者:月关

  “呃……杨佥宪原也是我临安府的官员,这个……”

  朱倬淡淡一笑,反问道:“此案发生在张宓原本任职的地方而已,难道乔府尹已经断定,凶手就是张宓,亦或与张宓有关?”

  乔贞脸色一变,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下官没有这么说,也没有这么想。”

  朱倬道:“杨沅刚来都察院报到,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所以本官现在还没有给他安排事情,其他人手里都有事情在忙,由他去,再合适不过。”

  乔贞瞟了刘以观一眼,刘以观心想,你想告诉人家杨沅曾和张宓有仇,你说就是了,看我做什么?

  乔贞见刘以观一脸懵懂,无奈地收回了目光。

  他才不会说呢,之前找理由说杨沅也在临安府任职过,怕他包庇张宓,那是避嫌。

  现在告诉杨沅的上司,此人脾气不好,曾经和同僚大打出手,那就是打小报告了。

  朱倬道:“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你们稍等。”

  朱倬马上叫人把杨沅唤了来,杨沅一到朱倬的签押房,便惊讶地道:“乔府尹,刘监州,你们二位怎么来了?

  可是临安府那边,我还有什么交接不清的地方吗?”

  朱倬道:“并非如此,枢密院发现了一桩命案,因为事发地在宣旨院,而现任临安府通判张宓,就是原宣旨院长。

  为避嫌,临安府不好查办此案,因此由我都察院负责侦破。本官决定,由你负责侦破此案。”

  杨沅顿时一愣,张宓原任的官署发生了命案,乔老爷请我去查案?

  难不成乔贞与张宓不合,有意借我的手整治张宓?

  宋代已经有回避制度了,回避范围涉及到所有跟原告或被告有亲戚、师生、上下级、仇怨关系,或者荐举关系。

  所以严格说来,杨沅去查有可能涉及到张宓的案子,如果和张宓无关还则罢了,如果有关,很容易会被人认为他是挟怨报复。

  但杨沅仔细看了看乔贞,乔老爷的笑容有点苦,似乎又不像是他有意要借刀杀人。

  乔贞把事发经过对杨沅仔细说了一遍,杨沅便对朱倬肃然道:“卑职明白了,这就带人前往枢密院。”

  刘以观道:“我临安府已经派了仵作去过枢密院,两具尸骨也已带回临安府,这两名仵作,现在可以拨归杨佥宪听用。”

  杨沅笑道:“多谢刘兄!”

  刘以观淡笑道:“理应如此,不必言谢。”

  当下,乔贞和刘以观就告辞离去。

  二人回到临安府衙,乔贞站在都厅门口,略一沉吟,对刘以观道:“刘监州,此事要不要和张监州说一声?”

  刘以观道:“事发于枢密院,查办的是都察院,此事已经沸沸扬扬,张监州应该已经有所耳闻。

  你我似乎不便郑重相告,那样似乎有怀疑他的意思,恐怕会令他不快吧?”

  “有道理!”

  乔贞爽快地颔首道:“事务繁忙,那本官就先去处理公务了。”

  刘以观见他匆匆而去,不由一怔,恍然大悟后啐了一口,悻悻地道:“滑不溜丢,泥鳅一般,刘某一个不小心就上了你的恶当。”

  转过身正要走,忽然记起在枢密院所见的情景,刘以观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枢密院那两具尸体,不会真和张宓有关系吧?若真有关系,此人倒是有些不可貌相了……”

  ……

  杨沅回到自己的签押房,寻思带个监察御史一同前去。

  他刚一说明情由,卢承泽便抢着道:“我跟杨佥宪去。”

  他是探花郎,虽不及杨沅的状元光环,却也很是耀眼。

  再者,其他监察御史都知道他和杨沅的同年关系,却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实际上并不好。

  因此一见他已经开了口,大家自觉争不过,便都闭口不言了。

  杨沅道:“好,你们继续整理原御史台卷宗,卢御史,咱们马上去枢密院。”

  二人各骑了一匹马,快马加鞭直奔枢密院。

  门房老秦还认得杨沅,一见他来,连忙热情地打声招呼。

  杨沅倒也没有架子,和老秦信口开了句玩笑,这才和卢承泽走进门去。

  眼见杨沅堂堂状元出身、佥都御史,当朝侯爷,长公主的丈夫,竟跟一个卑贱的门子有说有笑,卢承泽暗暗鄙夷。

  杨沅熟门熟户,直奔他当年痛殴张宓的宣旨院。

  宣旨院在杨存中的吩咐之下已经一分为二,挤压出了一半的空间给“雀字房”。

  原宣旨院和雀字房之间,将再砌一道高墙进行隔断,此时还只是挖了一道长长的墙基。

  墙基这边的馆阁屋舍,都归雀字房。

  有些屋舍因为正处于墙基中间,则一方一部分。

  这个时代的房子一般不盖对称的房间数,基本都是单数,这是为了方便区分出一套房屋的主次。

  这套充作勘印房和存储房的建筑是七间式的一套房子。

  地上挖的墙基是从左边第三间房的墙壁处开始的,显然将来墙头砌起来,那边三间要归宣旨院使用,这边四间归“雀字房”使用。

  刘商秋一见是杨沅来了,便露出了古怪的神气。

  他倒不是因为杨沅主持此案而惊讶,而是因为想起了姐姐。

  六姐自从参加了杨沅的婚宴,相思病更严重了,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傻笑。

  刘商秋是看在眼里,愁在心上,他知道这事怨不得人家杨沅,可难免还是心生怨尤。

  杨沅见了刘商秋,道:“尸体是青阳兄发现的?”

  刘商秋发牢骚道:“我原本只想带兵,郑都承偏要让我来执掌雀字房。

  我这一挖,好家伙,直接就挖出两具尸体来。也不晓得这其他几堵墙里头会不会也有东西,这叫人怎敢放心署理公务。”

  杨沅道:“你不放心就把它彻底拆了,重新翻建几间房不就行了。”

  刘商秋道:“英雄所见略同,我正要如此。杨枢相原还不肯呢,直到我说我自己掏钱,他才不吱声了,真是岂有此理。”

  杨沅摇头一笑,上前检查了一番那堵发现尸体的夹墙,问道:“临安府的仵作可有什么发现?”

  刘商秋神情一肃,道:“夹墙里是一个年纪不到三旬的小妇人,一个五六岁的幼童。幼童是被扭断了脖子而死,妇人是被掐断了喉咙窒息而死。”

  杨沅道:“看这墙壁的痕迹,砌了不少年头了,尸体不是新近被杀的吧?”

  刘商秋道:“临安府仵作说,死者被害,再藏于此,已经有六七年了。”、

  “当时何人是宣旨院院长?”

  刘商秋脸上涌出古怪的神气,道:“张宓。”

  杨沅想了一想,道:“这屋子原本是用作勘印的地方,所以死者未必就和张宓有关。”

  “对!”刘商秋随口应和着,却一副“我不信你不会公报私仇”的模样。

  杨沅白了他一眼,道:“这勘印房平时使用的多吗?”

  刘商秋向一个人招了招手,对杨沅介绍道:“此人是勘印房主事徐洪诚,他们的事儿我不清楚,你直接问他好了。”

  那人跑到近前,刘商秋道:“徐主事,这位你也认得,他现在是都察院佥都御史,奉命勘查此案,有话要问你。”

  那位徐主事当初是见过杨沅当着枢密使的面儿痛打张宓的。

  这等狠人,现在跟他作对的死的死垮的垮,他倒是越升越高了,难免心存敬畏,便向杨沅点头哈腰地一笑。

  杨沅道:“徐主事,这勘印房平时使用的多吗?”

  徐主事道:“需要勘印东西的时候,可能就要日夜赶工,忙碌的很。

  不需要勘印东西的时候,可能一个月两个月也不用开启一回。”

  杨沅又问:“你在宣旨院做事多久了?”

  徐洪诚道:“下官任职于宣旨院快十年了。”

  杨沅道:“一直在勘印房?”

  “不不不,调来勘印房刚满五年。”

  “勘印房上一任主事呢?”

  “三年前调江陵府公安县任主簿去了。”

  “勘印房自十年前至今,所有官员、吏员、执役,你给我列一个名单来。

  谁人负责什么,官职是什么,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都要一一列明。

  还有,在此期间,何时修缮过这套房子,由谁主持修缮的,这么多的砖头泥沙运入,不会没有记录吧?表格法会用吗?”

  “会会会,现在枢密院都用此法进行各种事项的统计。”

  “好,快去,我一会离开时就要带走!”

  那徐洪诚松了口气,连忙一溜烟地跑开了。

  杨沅从那破开的大洞里走进勘印房去,刘商秋也跟了进去。

  里边的东西已经搬空了,但仍有浓重的墨臭味,原本是青砖的地面现在也看不出本色了。

  刘商秋小心翼翼地走着,见杨沅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不时敲一下墙壁,跺一脚地面,不禁提心吊胆起来。

  “二郎,你……这是在看什么,不会下边真的还藏有尸体吧?”

  杨沅随口道:“我只是勘察一下罢了,你不是要把这里拆了重建么,还担心什么。”

  杨沅从勘印房里出来,看看墙基那边三间房,道:“那三间拨给宣旨院使用了?”

  刘商秋道:“不错。这房子原本就是宣旨院的,是枢相把这边划给了我们而已。”

  杨沅对卢承泽道:“你去写几张封条,把这勘印房包括那边的三间房,所有门窗全部封了。

  没有本官允许,封条贴上之后,任何人不得再进出。”

  卢承泽答应一声,便去准备封条了。

  他知道杨沅和张宓有私怨,如今自告奋勇地跟来,就是想看看杨沅会不会刻意针对张宓。

  这种事就算有,也不足以扳倒如日中天的杨沅,但黑材料可不就是一点一点积攒的么。

  杨沅打发走了卢承泽,便对刘商秋道:“走,趁着还没封存,咱们去那边三间房里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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