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呵呵,那些官兵果然发现不了如此巧妙的机关。杨老师,你饿了没有啊,本姑娘给你们带来了一些吃食呢……”
正在想象如何吃何首乌的肥玉叶被打断了思绪,忽然就觉得,巧笑嫣然像个妖精的百里冰,非常的欠打。
……
今天乔贞告假,虽然他是有意避开小三司会审的修罗场,不过也真是有个正当的理由。
乔老爷今儿要给孩子“抓周”。
他的妾室田甜给他生的第二个宝贝儿子刚满周岁。
而“抓周”的习俗正是起自江南,这里的人在孩子周岁的时候,大多会举办“抓周礼”,测一测孩子将来的志向。
乔贞的妻室、妾室田甜、新纳的妾室南鸢,才两岁有余的长子俱都在场。
中堂之上,烧香秉烛,摆着果儿饮食,父祖诰敕、金银七宝、文房书籍、道释经卷、秤尺刀剪、升斗等子、彩段花朵、官楮钱陌、女工针线、应用物件、并儿戏物……
偌大一张席上,摆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因为长子抓周时,抓的是“拨浪鼓”,这意味着将来不会从事正当职业。
而这个年代唯一的正当职业自然是“考公”,也就是做官,因此惹得亲戚朋友们笑话了一番。
故而这次抓周,乔贞便没有声张,就只自己一家人悄眯眯地就办了。
刚满周岁的儿子被放到了席子中间,一家人紧张地看着他。
小娃儿被置放在各种物件中间,见四周围的都是极熟悉的亲人,所以倒也一点不慌。
他极感兴趣地打量着许多他以前都没见过的稀罕物儿。
乔老爷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儿子。
那些不太吉利的物件儿,他都特意摆在了较远的位置,想来儿子不会去拿吧?
小娃儿寻摸了半天,两眼突然一亮,迅速就往一只包子处爬去,一把抓在手中,咯咯直笑。
乔贞立时拉长了一张脸,这是个吃货啊!
南鸢一看老爷脸色,忙道:“孩子这是将来衣食无忧,大有口福呢。”
乔贞不听,道:“孩子还没看全四周的东西呢,不算不算。”
他跑过去从儿子手中夺走包子,把他重新放回席子中间。
孩了倒也没有哭闹,自己老爹抢走的包子嘛。
他四下看看,又对一只酒盅来了兴趣,爬过去抓了在了手中。
乔贞:……
南鸢赶紧补救:“老爷你看,奴家就说,咱们二少爷衣食无忧,吃喝不愁吧?”
乔贞道:“孩子都没细看,这把不算,重来。”
第三次,他那儿子抓了个“千千车”,也就是小孩子抽打游戏的陀螺。
乔贞依旧不算,第四次抓了根竹笛……
这是吃喝玩乐俱全啊,乔老爷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南鸢也不知道该怎么帮田甜姐姐圆了,想了一想,只好道:“能吃喝玩乐一辈子,一定是因为咱们乔家将来大富大贵,应有尽有。”
“这个不算,再来!”
乔贞把孩子重新抱回席上,把官印、经书、毛笔,全都摆了他的左右。
乔贞想了想,实在不行,武官也成啊,于是又把一柄木刀也放在了他的面前。
“宝贝儿子,快抓个叫你爹满意的出来……”田甜也有些恼了,表面给儿子加油,暗挫挫地讽刺乔贞。
乔贞咬牙切齿地道:“最后一把,这把一定算数。”
结果,他还没看到儿子又抓了个啥,前衙的宋押司就跑了来。
宋押司告诉他,押赴府衙的囚犯在渡子桥头遇劫,要犯杨沅、肥玉叶被劫走,捕快死伤多人,现场还发现了金人尸体。
乔贞吓了一跳,怎么劫囚车这种事都发生了?
现场还发现了金人尸体?
乔贞慌里慌张地让南鸢服侍着他换好官袍,就往前衙冲去。
正堂里,他那抓周的宝贝儿子抱着个“不倒翁”,又心满意足地玩耍起来。
田甜为难道:“姐姐,你看这……”
乔夫人也不耐烦了,一把抱过孩子,对田甜和房中侍候的几个丫鬟道:“老爷回头要是问起,就说宝儿最后抓了个大印,明白了吗?”
……
枢密院门口,龙山渡监渡官取出腰牌,向门卫和门房亮明了身份,便领着一行三人进了枢密院。
这三人,中间一人穿着一身鲜丽的和服,裹着凹凸有致的好身段,脚下一双木屐,踩出来的脚步声都带着一抹妖娆的味道。
左边一人短衣长裙,头戴圆筒黑笠,一副高丽武士的打扮。
右边一人辫发垂肩,头顶秃秃,两耳戴着一对大金耳环,俨然便是个女真人的模样。
藤原姬香回到龙山渡,迷药的余毒刚刚清理,便立即换去乔装,穿回了正服。
她逼着枢密院辖下的龙山渡监渡官领她来到了枢密院,要直接面见枢相杨存中。
杨沅都被人掳走了,她还隐忍什么,她要以大宋秘密合作伙伴的身份,向大宋朝廷发出质询!
第602章 衙中乱
藤原姬香带着一个高丽人和一个女真人出现在了枢密使杨存中的签押房内。
藤原姬香向杨存中亮明身份,严词质问,为何他们的船只抵达龙山渡后,始终无人前去接洽。
他们运来的货物堆积在船上不能处理,本该运走的货物也无人送来。
那高丽人便按照藤原姬香的交代,抱怨沿途一切安排,全都是按照时间节点提前做了准备的。
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如果因为宋国的原因导致时间行程有变,那么相应的糜费支出应该全由宋国负责。
女真人则大谈这批军需对于新金春季战事的重要性。
如果因此酿成了严重后果,那就是宋国背信弃诺。
使得新金遭受重大的损失,宋国要负责任,此事将严重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和新金对于大宋的信任云云。
杨存中被三人一番口诛笔伐,有些吃不消了,便好言宽慰三人一番,领着他们去见沈该。
沈该虽然是对新金军援的幕后三巨头之一,但他一直以来就只是挂了那么一个“牵头人”的身份,实际上并不需要他做什么。
做为大宋的首相,他有太多的国家大事需要处理了,尤其是官家离京之后,晋王又是个懒的,很多事情都堆在了他的身上。
但是这时人家直接找到了他的头上,沈该也只好把手头的事情放下,先来解决这件事情。
“诸位,此中是有重大误会的。”
沈该微笑道:“对新金之援助,我宋廷一向是有专人负责,也一向做的很好,所以本相便没有插手。
如今偶尔出些小纰漏,也是在所难免,及时补救就是。
杨枢使,不如你我带藤原夫人和高丽、新金两位使者去见见监国?
此事关系重大,你我也不好擅作决定,还是请晋王一同参详才好。”
于是,沈该和杨存中,便又领着藤原姬香一行三人奔了晋王府。
……
乔贞从后衙赶到都厅时,刘以观、汪紫瑞等人已经从渡子桥回来了。
皇城司已经接管了案子,殿前司的禁军封锁了全城,他们没有理由再留在那儿。
乔贞忙向他们询问事由经过,但刘以观现在也是一头雾水,说不明白。
可以说,杨沅被掳一案的参与各方,包括杨沅这个当事人,到目前为止全都是一头雾水。
杨沅没算到刘以观竟然如此胆大,竟然在会审开庭之前,就想置他于死地。
在他想来,刘以观借职务之便,必然会罗织出足够的证据。
在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只有晋王、沈该和杨存中才知道的杀手锏的前提下,这就已经足够了。
却不料,刘以观虽然不知道他还有一道杀手锏,却本着谨慎原则,还是想让他无法开口。
这也是因为杨沅给刘以观造成的心理压力太大。
杨沅自入仕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和他作对的都吃了瘪。
刘以观作为一个老刑狱,早就谨慎惯了,对这样一个人物,自然格外谨慎。
杨沅做为当事人,知道自己做成的每一件事都是费尽心机,绝不容易。
但刘以观看到的只是结果,只有杨沅的顺风顺水,自然不敢小觑了他。
只是刘以观也没有想到,他的计划本来天衣无缝,竟然半道杀出好几路人马和他抢生意。
当街袭击公人、掳夺囚犯这种事儿,居然都能发生。
类似这种挑衅官府的重大事件,发生的概率本是极小的。
上上回还是施全刺杀秦桧,上回则是秦桧刺杀官家,这才隔了多久啊,又来了一出!
而且,这一次,动手的还不只是一方势力。
那几方势力分别出自何方,刘以观到现在也是全无头绪。
至于说怀疑杨家女眷行凶,那只是他故意搅混水,诱导他人产生误判罢了。
他一直在派人盯着杨家,岂能不知杨家近的况。
而百里冰、龚瑾泉、洛承安这几方人马,也是全未料到还有别人动手。
汪紫瑞可算逮到了机会,刘以观吱吱唔唔的说不明白,他便抢步上前,挟枪带棒、含沙射影,字字句句都在暗指刘以观。
还别说,虽然他和刘以观一起被驱离了现场,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可他还真说对了。
刘以观自然是坚决否认的,虽然事情已经不可控制,恐怕会留下很多破绽,也不知道皇城司能否发现,但是只要一刻还没暴露,他也是坚决不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