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监军制度确实是古制,也确实是从春秋战国时候就有的制度。
只不过,它的积极作用的一面,我们很少有人提到。
因为顺理成章、本该如此的事情,实在没有必要浪费笔墨。
但凡记下来大书特书的都是教训。
就像我们看史书上,打胜仗通常就是只言片语,打败仗那就连篇累牍,完全就是一篇“战役复盘”和“战后总结”。
因之我们看到的关于监军的记载,通常都是只有负面作用,完全没有正面用处。
可是如果真是如此,这种制度又怎么可能从春秋战国一直传下来。
其实在很多时候,监军是能起到正面作用的。
除了监督军队,提防叛乱,他还掌握着赏功罚过,直达天听的特权。
这就可以激励士气,督促将士用命。
他是天子遣派,事了之后就要拍拍屁股回中枢,和主帅不存在利益冲突。
相反,在后勤补给、友军配合、地方协助等各个方面,将领未必擅长沟通和协调。
但是有个比他更有面子的监军出马,那就容易多了。
所有但凡监军起了坏作用的,都是监军的权力被放大,可以直接插手军事。
而且这个监军对自己的能力全无自知,也真的动用了这项权力的时候。
这一战,如果吃了败仗,晋王监国期间的诸般动作,都会被人牵强附会地扯出来,做为弹劾他造成了这一后果的证据。
但是被弹劾,赵璩是不在乎的。
大不了回去做个闲散王爷呗,他本来也不爱管事。
他之所爱,唯醇……美人美人耳。
只是,如果吃了败仗,很可能会影响到皇兄的改革大计,这是赵璩为之担心的。
而宋朝时候,又恰是监军权力太大的时候。
偏偏那些文官监军又自我感觉特别良好,总喜欢越过将领,去直接干涉具体行动。
在赵璩看来,这群混蛋不自知是一方面,更大的原因还是他们虽然瞧不起武人,却渴望能获得战功。
那可是彪炳史册的无上荣耀,尤其是由一个文人来完成。
所以你说他想打胜仗么?他想,他甚至比那位主帅还要想。
可问题是他干出来的那些事儿,却尽是些混账事。
所以,赵璩确实是利用紧急出兵的机会,故意漏过了这一环节。
当时“偏殿议政”,当场拍板,当场下令,众宰执也没反应过来。
等到军令正式发布,他们才发现赵璩的“一切从简”,简去了太多的东西。
关于帅臣的问题,他们也不想太深究了。
因为这也是官家军制改革的一个部分,只是正在推行当中。
那就是虽然仍由宰执们公推,天子点选,但兵事须由武将统军,公推也是只能推武将,这已是未来必须施行的一点。
包括监军制度,其实也在拟定之中,以后是要对监军进行一定的限制的。
但是再怎么限制,纵然不能直接插手军事行动,那也是文官套在武将头上的一个箍儿。
这个箍儿不能摘,永远也不能摘。
昔日短短五十三年里,中原大地便更迭了五代十国,走马灯似的轮换了十五个皇帝,平均每个皇帝坐江山三年半。
惨的是这些皇帝和他的家眷吗?
更惨的是天下百姓!
天下生灵涂炭。
后周与南唐的“楚州之战”,打的异常激烈。
柴荣虽然胜了,也是损失惨重,于是柴荣愤然下令屠城。
当时在他麾下为将的赵匡胤,亲眼在一条巷子里,看到一个小妇人。
小妇人的头已经被砍掉了,倒卧在地上。
而她怀里的婴儿,还浑然不知地趴在母亲怀里吃奶。
这一幕让身经百战的赵匡胤都汗毛直立,他没有权力改变柴荣屠城的命令,但他阻止了对他所在的这条巷子的继续屠杀,并且收养了这个孤儿。
这条巷子里的人也因此得以保全,这条巷子因此改名为“因子巷”。
很多年后,后者忘却了它的来历,把它改成了“金子巷。”
但博览群书的史老夫子对此却非常清楚。
做为文官的一员,他并不是想要文官力压武将一头。
只是他深知,武将一旦失去控制,对这天下造成的危害,百倍于文官。
史浩说的非常动情,他红着眼睛向晋王痛陈利害,特意说到了老赵家的开国皇帝赵匡胤曾经亲自经历的这件事。
史浩流泪道:“大王,你想让武将们放开手脚,老夫理解你的苦心。
可是,不能完全放权啊,这个口子不能开,兵权在握的人,必须受到控制。”
“呃……老夫子所言,本王明白。”
一见史老夫子老泪纵横,吃软不吃硬的赵璩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赵璩道:“其实朝廷并没有要废除监军制度的意思,只是需要总结历朝的教训得失,重新拟订一个合理的章程出来,目前还未制订妥当……”
赵璩顿了一顿,道:“也罢,就依老夫子,本王这就酌派官员去担任两淮监军使,这总可以了吧?”
史浩满意了,武将必须置于文官的监督之下,只要达成这一目的,他就心满意足了。
虽然史老夫子是个保守派,但他的确是个没有瑕疵的道德君子。
……
杨沅最近难得地过上了一段安稳日子。
皇帝回京在即,两淮战事频仍……
这个时候,大宋内部是不宜再起事端的。
朝廷各部正在集中全力,做着支援两淮作战的各种准备。
这一阶段,绝不可以搞内部调查和清洗。
因此,都察院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就是最正确的做法。
当然,暗中的调查和资料的搜集是仍在秘密进行之中的。
那些借金人南侵之势,不顾国家利益,不顾黎庶生死的人,账要给他们记着。
他们为了能够反攻倒算,把入侵的敌人当成了他们反击政敌的手段,甚至为了让外敌赢得胜利,而暗中为他们制造机会。
这种人,先给他们拉着清单,来日是一定要清算的。
不过这些事情的收集就不是那么忙了。
而且杨沅本人名声在外,也不适合由他去做这件事,太引人注目。
因此一来,之前因为公务繁忙,拖延了许多假期没有休的杨沅,一次性申请了好几天的休沐假,在杨府里陪伴家人。
暑气已去,天气渐渐清爽,杨沅陪着娇妻美眷,正在自家后花园中闲坐聊天。
冰欣、羽婵、鹿溪、丹娘在打叶子戏。
鹿溪已经有了喜脉,只是时间还短,现在还不知怀的是男是女。
终于怀了自己骨肉的鹿溪现在开心的很,她觉得这个孩子一定是有大福气的,因数今天打牌手气特别顺,丹娘、冰欣、羽婵她们已经输了好多小钱钱。
“哈哈哈,承让,承让,我又赢了。”
鹿溪眉开眼笑地把三人的筹码搂到自己怀里,两只甜甜的卧蚕眼都快笑成了元宝的形状。
矢泽花音和阿里虎坐在花丛间的席上聊天,小奈和青棠在一旁摆弄着烧烤炉子,阵阵肉香四溢。
杨沅和盈歌、姬香各自躺在一张摇椅上,坐在池塘边。
盈歌躺在中间,大腹偏偏的。
她快要生了,待产四女之中,她是第一个。
多子蹲在杨沅身边,为他按揉着大腿。
池塘边,阿蛮、阿它、李凤娘和赵宁儿在玩着游戏。
李凤娘大马金刀地坐在柳树横生的老干上,指挥道:“呐,我呢,现在就是老爷,宁儿是夫人。阿蛮是大儿……”
阿蛮不服道:“为什么你是老爷?”
李凤娘瞪眼道:“不服?《女孝经》、《烈女传》、《女论语》我倒背如流,你给我背一个。”
“嘁,会背书了不起呀。”
李凤娘冷笑地扼了扼手指,骨节“咔咔”地道:“拳脚刀剑,我也略懂一二。”
阿蛮撇撇嘴,道:“好吧好吧,你当老爷,宁儿当夫人。”
李凤娘道:“阿蛮呢,你就做大厨!”
阿蛮又瞪眼道:“刚刚我不还是好大儿吗,怎么突然变成厨子了。”
李凤娘扬起下巴道:“因为我们家没有总是跟爹娘顶嘴的儿咂。
阿它乖巧,阿它就做我们的好大儿。娘子,你说好不好?”
赵宁儿温温柔柔地道:“奴奴都听官人的。”
阿蛮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真是一群幼稚鬼。
盈歌瞧她们煞有介事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她们好有趣,若不是肚子不方便,我都想去跟她们一起玩了。”
姬香忍不住笑道:“这就是我特别喜欢盈歌的原因。”
杨沅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