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板面王仔
一名精壮的汉子正赤着上身，不知疲倦的做着手上的木工活儿。
景帝就一直这么聚精会神的看。
起初他本是想看看这劳作的百姓都是何种状态，但是见他干活儿莫名的有种解压感，一时间有些看入了迷。
男人大抵是如此，纵然身为皇帝也难逃本能。
被盯了许久，汉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道：“这位老哥，您这看半天了，看什么呢？”
景帝回过神道：“哦，失礼了，敢问贵姓？我初来此地，想了解一下平万县情况。”
汉子手口不停，道：“免贵，我叫刘铁牛。平万县挺好的，比我老家好多了，就是物价比别的地方有些高。”
“不错，我来时也发现了，此地物价不下京城，百姓的衣食住行情况如何？”
刘铁牛想了想道：“对，但是穷有穷的活法，贵有贵的活法嘛。你要想吃便宜的，两三文一碗的面也有，总归饿不着的。”
“像我干这活儿，还包吃包住呢，总的来说，现在日子比以前好太多了！”
景帝喜上眉梢。
恰逢此时，方正一带着王二柱上前。
见景帝正在跟人打听消息，靠了上去。
只听景帝又问道：“那在这城内找份作坊的工作，收入如何？”
“我一个月三两，不过别人没我这么高，我读书认字！”
“以前我可是要考科举的，只不过后来没想了就没考上。”
方正一听的浑身凌乱！
好家伙，你一个木匠跟我记者一个待遇？
现在市面薪资都涨到这个水平了，是不是回去给记者再涨一点？可是之前刚涨没多久啊....
王二柱两眼发直：“三两！我的天...这钱也太好赚了！那兄弟你不爽死了？”
刘铁牛斜了一眼这刚冒出来的土狗，不悦道：“好赚？有时候一天干七八个时辰，累死个屁的了。”
“别看挣的多，也就高兴两三个月,过了那股劲你就烦了。”
“我他妈现在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可能活着的意义就是造轮子吧....”
看他感慨，方正一隐约看到了隐藏在民间的哲学家。
难怪工资高，确实有过人之处。
景帝安慰道：“你也是读过书的，圣人都说苦其筋骨，劳其体肤，以后会更好的。”
“圣人？圣人最爱胡说八道了，你让他在我这干一个月试试！？”
装逼！造轮子还能累过种地？
王二柱暗中撇撇嘴：“这么不好，那你怎么不走，回家种地没人管。”
刘铁牛摆弄着轮子：“就不走。”
“哎，你这不矛盾么？”
“矛盾啥，说白了，在这活着不是有奔头嘛？老家穷哈哈的，还是平万县赚钱的机会多。”
方正一插嘴道：“说到底，咱能过上今天好日子还不是因为皇上英明？！”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刘铁牛竟也没感到奇怪，咂咂嘴应和道：“可不是！”
“没有皇上，咱哪有今天？这一日一天比一天好啊，咱是生到好时候了啊！”
“以前，我就守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穷的啊，裤子跟我爹换着穿，哪像现在..”
“还有锦衣卫指挥使方正一你们知道吧，那也是了不得的好官啊，平万县能是现在这样，锦衣卫可是...”
景帝心中已经是欣喜若狂，死命的掐着大腿，不动声色才得以保持。
不过听着他讲述日子一天一天变好，王二柱既心酸又羡慕。
大家都是人，怎么他就过的这样好，凭什么我又越来越差？
想到这他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英不英明的,就那样吧。”
谁料，这一句被刘铁牛听了去，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王二住的鼻子怒道：“你怎么说话呢？敢说陛下不英明！”
他这么一吼，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虎视眈眈的看向王二柱。
王二柱浑身汗毛乍起，嗖的一下窜到了景帝身后，胆怯的道：“我没说陛下不英明，你可别乱说啊！”
景帝心中哭笑不得。
刘铁牛缓缓坐下继续干活儿，气哼哼的道：“谅你也不敢！这满城的人谁不念着陛下的好啊，大伙儿虽然都没念过什么书，但做人还是要懂的。”
“这里的兄弟们都是贫苦出身，原来一年到头吃不上两回肉，个个瘦的都跟排骨一样，有人家连孩子都不敢多养。”
“可现在呢？虽然干活儿累些，但是挣的也多了，一家子人都能吃饱穿暖。不用像以前一样，吃了上顿没下顿。我看老兄你也不是什么富贵人，世道多艰难难道你不知道么？"
“平万县衙的官差，还有锦衣卫，都说是陛下要励精图治从平万县开始着手改变，能有今天这样的日子靠谁啊？还不是靠陛下？！谁敢说一句陛下不是！”
刘铁牛说着，竟有不少工人的眼眶红了，深深垂下头继续干活。
这一幕，让景帝浑身一震，心中有些酸楚。
这是真正的民心，不掺杂着一丝杂质。他没有穿着龙袍，没有群臣伴驾。
古今多少帝王能当的百姓这一句评价？
可是一转念，想到身后的王二柱。
天下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百姓，心中又平添了另一种感觉。
见刘铁牛说完，王二柱虽心有惭愧，但依旧大着胆子问道：“兄弟，你们这还招人么？”
一个月三两，他也想干。
不回家了，就在这造轮子！
刘铁牛撇了他一眼，摇头：“不行，你干不了，年纪太大了，超过三十五岁我们这不要。”
......
第878章 方总魔力演讲再现
王二柱如遭雷击！
他想象过自己会被否定，像不懂技术，不识字诸如此类的理由。
但是万万没想到会因为年龄达标而不能打工。
三十五岁，到哪都是个壮劳力啊！
虽然这个年代平均年龄很短，但那是平均，只要普通人过了出生、发育期这两道鬼门关。
身体成熟之后，无病无灾再加上一般的营养供给活个六十来岁其实挺常见的。
可是他才出来混社会，还没来得及打工，竟然连品尝失业滋味的机会都没有了？
景帝也好奇道：“三十五岁你们这就不用了，那岁数大的在你们这怎么生存？”
“只是我们这里不招，别的地方还是招的嘛。主要是现在活儿太多，又要赶工，才只要年轻的，否则换个岁数大的熬死了怎么办？”刘铁牛解释道。
见他说的差不多了方正一赶紧插入话题：“兄弟，既然你这么能赚，房子应该买了吧？”
得赶紧骗点壮丁，让他们帮着干活儿！
刘铁牛摇头：“哎呀，买不起，等我再熬几年就在这附近买个小宅子，那时候日子就美啦。”
听到这话，方正一却竖起大拇指，大声道：“没买好！没买才好！”
周围人纷纷用奇怪的眼神看方正一。
人家没买房子，你在这说什么好，故意挑事的？
刘铁牛表情中也多了一丝怒意：“您这是什么意思？”
方正一笑着解释道：“兄弟，我是做生意的，我告诉你买房子不是什么好事！”
“我可是从你将来的角度考虑的，你要是买了房子一定比你没买房子的工友更不利。”
“此话怎讲？”刘铁牛忙问，其他人也竖起耳朵听。
“首先，你不大可能一辈子在这一个作坊里做工吧？凭你的才华，我觉得完全可以跳槽到另一家条件更好的作坊。”方正一侃侃而谈。
“你若在这附近买了房，将来就会影响你去到更好作坊的动力！不但如此，将来涨工钱可能都轮不到你。东家会想，既然你都在附近买房了，那他肯定把有限的银子涨给那些离开机会更大的人，用于挽留人才。”
“至于你，你就住附近，为了省事你也能忍得了工钱低一些，而东家非不得已一定不会给你涨工钱，就算涨也一定比别人涨的少！”
“我说的简单一些，就是你的工钱就等于你这个人本身的市场价减去你的跳槽成本，懂了么？”
“如此...你说你买的还是个房吗？你买的是个把柄啊，等你有了媳妇孩子就更挪不了窝了，从房子到家人浑身都是软肋！”
卧槽！？
刘铁牛跟附近工友纷纷心里一惊。
好像是他妈这回事啊，房子竟然成了拖累了？
“当然了，我指的是你们年轻的阶段，大家这个年纪的人更应该出去冒险，去做生意，我看平万县遍地都是发财的机会。”
“你买了房子，就容易被禁锢，而且还没了本金。”
刘铁牛听的一愣一愣：“可是做生意有风险啊...”
“风险？吃饭喝水都有风险，我跟我爹走南闯北白手起家，哪里有发财的机会就去哪里，这平万县遍地是黄金，风险可以说是小的可怜呐！”方正一谈笑风生。
“你们都年纪轻轻的连想的勇气，成功的欲望都没有吗？我跟你们就不一样，生来就有拼劲，穷时看肤白貌美，富时观扇贝吐水。”
头一次见方正一这么忽悠人，景帝心里莫名有些紧张，除了紧张...还想给他几槊！
出了京城就不是你了，什么腌臜话都往外扔？！
王二柱就更不堪了。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你俩不是家道中落才出来做生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