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指尖灵
陈安活了一辈子,听过太多事情,越是骆祥文他们这样的人,越是欺软怕硬。
遇到比他们强的,阿谀奉承,最擅长拿冷脸去贴人冷屁股;遇到弱的,那他们就会觉得自己是天王老子,是王法,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山里人在他们看来,就是弱者,仗着些许权势,就认为可以为所欲为。
他知道,在这些人面前,就不能软,一旦软了,那就是被欺负的料。
相反,来硬的,来狠的,他们才会怕。
他话里的意思很简单:如果就这么照办,事情就了了,如果还敢生别的幺蛾子或是过后找麻烦,那就是不死不休!
听陈安这么说,宏山也跟着说道:“今天这个事情,我们没招谁惹谁,非要有人来惹,放在哪里去说都是占在理上嘞,要是还敢来找麻烦,使阴招,一旦让我晓得,那就轮到我进城了。”
甄应全也冷声笑了笑:“让他们尽管来,我等起!”
一个是陈安最铁的兄弟伙,一个是跟着陈子谦他们当过背二哥混过的人,两人完全是跟陈安站一边的。
那四人不敢多说话,沉默半晌后,骆祥文抬头看向张升:“张哥,要麻烦你帮忙借点钱,我们随身带着的不够,把这事情处理了,到时候我回县城,想办法还你!”
一下子要准备三千块钱,张升也犯难,他哪里去找这么多钱,但看陈安他们的态度,这貌似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而且,人又是他领着来的,不处理好了,也是一堆的麻烦。
他万万没想到,陪着笑脸地领着这几人进山里来,关系好处没捞到,反倒惹了一身骚。
他是亲眼见证整個过程的人,听到骆祥文说的那些话,还有翻陈安他们背篼的举动,他就知道是骆祥文打的什么鬼主意。
今天他们是故意而为。
现在,张升开始后悔,之前小心思作祟,没有出声阻止,现在一下子要拿出那么多钱的麻烦事情落到自己头上。
他忽然觉得,这几个混子,还是少些接触的好。
刚才骆祥文他们要是聪明识相,赶忙说没注意到陈安他们过来,道个歉,赔上点医药费,事情可能就过了,偏偏四人还完全不当回事儿,尤其是骆祥文,还敢耍横,开枪伤狗,这就没办法调和了。
如今,骆祥文看向他,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先把人和狗送去医治,钱的事情,我尽量帮忙想办法!”
他说完,回头招呼苏同远和那两个民兵,弄个架子抬腿瘸的宏山,他自己也亲自上手,把宏山的背篼背上,等陈安和甄应全给伤到的几条狗止血包扎后,一起出山。
一行人以这幅造型出现在石河子村的时候,立刻引来众人围观,纷纷询问是怎么回事儿。
陈安和甄应全当然不介意将事情跟村里人好好说道说道。
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为石河子村做了不少事情了,得人心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不少人帮着说话,纷纷指责那四人。
随后,张升从村里找了牛车拉着宏山送往桃源镇。
甄应全把自己的分到的肉送回家,领着受伤的两条猎狗跟着一帮子人往镇上走。
到了麻柳坡,他又帮忙把分给宏山的肉送到宏山家里,一听说宏山受伤了,不是打猎受伤,而是因为那种破事,宏元康跑到柴房,提着斧头就骂骂咧咧地冲了出来。
这把骆祥文几人吓得畏畏缩缩,跑得远远的,要不是张升拦着,少不了又要挨一顿揍。
许少芬和钟启秀也跟了出来,要去镇上看这事儿的处理。
结果,等甄应全跟着陈安将所有皮毛和陈安分到的肉送到盘龙湾,陈子谦更是暴躁。
已经担心陈安几天的一家子人,看到陈安平安回来,还带回来那么多东西,很是欣喜,但陈安东西一放下,把事情一说,耿玉莲立刻就骂了出来,陈子谦则是寒着脸钻进厨房,提了杀猪刀就走。
甄应全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和宏元康一样,陈子谦必然打的是威慑的主意,至少,这能说明是一家子的态度,告诉骆祥文,自己一家子不是好惹的。
陈安知道陈子谦的性子,知道他是有杀伐,但绝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做事儿有着手段,他倒是一点不担心。
可是,冯丽荣把孩子塞给耿玉莲,也跳厨房里提了把剁骨刀就往外走,反倒将陈安给吓了一跳,赶忙将她拦住:“宝儿,你干啥子?”
“我去砍死这几个狗日勒,最见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了!”
冯丽荣气鼓鼓地说:“敢算计你们,还敢伤狗,不给他们颜色瞧瞧,他们就晓得花儿为什么这么红,真当山里人好欺负!”
陈安笑道:“在山上已经被我们狠狠打过一顿了…就在家里等着,好好领着娃儿,不要去凑这种热闹了!”
冯丽荣瞟了陈安一眼:“我为啥子不能去凑这种热闹?我就该去,就是要让他们晓得,不要说山里的男人,就连山里的女人也不是好惹嘞。放心,我不会乱来!”
陈安微微愣了下,觉得也挺有道理,想想自己以后不在家,冯丽荣也得会保护自己,让骆祥文他们长点记性,也让村里人见识见识自己媳妇的火辣,不是啥坏事儿。
他当即侧身让到一旁,看着冯丽荣提着剁骨刀急吼吼地出了院子。
女人打架,男人掺和,那不地道。
但男人有矛盾,女人帮忙出头,那理所当然。
谁叫她们头发长,不讲道理,应该的!
看着陈安气定神闲的样子,耿玉莲反倒是急了:“你啷个能让丽荣掺和嘛,万一真出啥子事情啷个办?你还在这里慢悠悠嘞,还不赶紧去看看?”
陈安笑笑:“老妈,放心撒,宝儿说了,她不会乱来,都嫁过来这么长时间了,她的性子伱还不晓得,她有分寸,你见过她干过啥子出格的事情蛮?
不是得啥子坏事,至少能让这些人晓得,宝儿也不好惹,人不活得强势点,别说是外人,就连在村子里面也会遭欺。”
耿玉莲瞪了陈安一眼,没有再说这个事情,只是问道:“你们啥子时候回来?我按着时间好做饭。”
“估计要不少时间,要送蛋子哥去诊所,还要去兽医站给招财治伤,肯定要挂针水,我们还要拿到赔偿才行,你看着做嘛!”
陈安说完后,将其余没受伤的猎狗留在家里,只是领着招财往出村的大路走。
到了路上,正看着冯丽荣骂骂咧咧地提着剁骨刀追着骆祥文他们四人撵,看得一众人目瞪口呆。
看到陈安过来,张升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赶忙迎了上来:“弟娃儿,赶快叫住你媳妇,差点砍到人了,连你老汉都叫不住!”
陈安一扫众人,知道想要的效果差不多了,快步上前,将冯丽荣给拉住。
再看看鼻青脸肿的骆祥文等人,一个个面色惨白,惊恐得不得了,估计心里边都在想,这到底是些什么人,凶悍如斯!
张升扮演着和事老,让大家伙不要乱来,事情就按陈安在山上所说的那样解决,一帮子人才又继续上路。
骆祥文等人都不敢靠得太近,一瘸一拐地老实地走在张升前面,希望有他挡着,别再出事。
下午四点左右的时候,一帮子人到了镇上,一路所过,那更是引起轰动,上前询问的人不少,没多长时间,跟来看戏的人少说也有三四十。
这下子,骆祥文他们四人,算是在桃园镇彻底出名了。
在山上都已经说好的事情,陈安可不会傻到再去公社说这件事情,这种时候,自然是以到诊所看宏山的伤情和送伤得比较重的三条猎狗去兽医站治伤更合适。
找到公社去,身为社长的杜春明和身为公社书记的韩学恒,包括两个公安特派员,都免不了要过问这个事情。
他们和上面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找上去,那倒是将他们置于一个难堪的位置上,搞不好之前说好的赔偿,还会推翻重来。
将四人留在诊所,就张升一人出去张罗赔钱的事情。
事实上,一直到宏山和三条猎狗的伤势处理好,张升满头大汗地将骆祥文所需的那笔钱送来,杜春明和韩学恒他们都没有露面。
这一点让陈安很满意,知道他们其实已经是站在自己这边了。
他们要是真的出来,为四人说情,各种撮合,那肯定要不了那么多钱了,借故来个有事儿或是不知道,才是最合适的。
事情办完,已经临近天黑,扔下骆祥文他们四人,陈安等人赶着牛车,拉着宏山往回走。
诊所那里,只剩下张升和骆祥文他们四人。
看着一行人走远,和骆祥文同来的一人咬牙切齿地问:“骆哥,这口气你咽得下?等老子回城了,非要找机会把场子找回来,这一顿不能白打,这笔钱也不能就这么送出去。”
骆祥文看了他一眼,神色也是阴晴不定,但更多的是阴狠。
张升看着骆祥文那神情,知道他咽不下这口气,摇头说道:“我劝你们最好还是不要有这种想法。我跟你们说三件事,第一件,就陈安和宏山他们两个,曾经被人绑到桦树梁那个地方,等公安特派员领着民兵找过去,绑他们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一帮子人追他们两个,还带着个女人,你们不晓得,一路上那些陷阱、手段有多厉害,这些人估计啷个死的都不晓得。
第二件事,你们没看出来蛮,陈安那是有武功在身嘞,你们四个人,在他手底下,一点好处都没讨到,我当过兵,也学过些东西,虽然不精通,但多少还能看出些来,那是真功夫。
第三件事,是他两次提前到公社提醒洪水来临,这才让桃源镇下辖的生产队和下游的几个地方,及时防范,让损失降到了最小,他是公社的名人,可以说,对周边很多人都是有恩德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今天这个事情,已经有那么多人知道了,你们自己打的啥子主意,你们也清楚…我只是一个公社的小人物,听着名头威风,但也就那么回事,帮你筹那些钱,我求了不少人,我已经尽力了。
另外提醒你们一句,惹啥子人不好,你们惹山里的撵山人,那是天天跟野兽打交道的人,还是我们这边,年轻一辈中,撵山最厉害的那个,逼急了,那真的是啥子事都做得出来。”
一番话说完,张升看向骆祥文他们四人,不再多说什么。
骆祥文听着这番话,他当然知道张升是在告诉他,别再想着来找陈安他们的麻烦。
他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破皮后,变得乌紫的几个指印,又摸了摸自己到现在还火辣辣疼的脖子,面色也是变了又变,微微点点头:“张哥,今天这笔钱,我回去后会尽快给你送来!”
第408章 往伪君子方向发展的真小人
一行人赶着牛车往回走,钟启秀挽着冯丽荣胳膊,跟着陈安他们几个大男人的后边,窃窃私语,只是不时能听到几声轻笑。
陈安他们则是跟在晃晃悠悠往前走着的牛车后面,说着陈安他们进山遭遇的事情。
“我还是觉得不踏实…”
甄应全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狗娃子,你说这笔钱,我们是不是要得太多了?”
他和陈安都拿到了九百,宏山拿到了一千一,凑了个整数,三千块钱。
这笔钱,在这年头,哪怕是家底厚实的人家,也相当于被火辣辣地剐了下一块肉,会很心疼。
甄应全的担心,大抵源于此。
陈安冲着甄应全笑笑:“甄叔,多蛮?我们这几天进山,收获不错,弄到的皮毛、麝香、灵猫香之类的东西,一个人一天五六十块钱,不在话下,被他们这么一搞,我们翻过年都未必能进山。
一個冬天能下几场雪?能有几天好打猎的时机?
可以这么说,被他们这么一搞,我们这个冬天就废了!
我可没觉得多,相反,我觉得要这点钱正合适。
不是早年间了,早年间打架,那是要命,而现在打架,那是要钱,这点钱,他们能承受得起,但也会觉得疼,疼了总要长记性。当然,如果他们非要玩命,那奉陪就是了,谁的命不是命啊!”
陈子谦背着手,叼着旱烟袋,听了陈安这话,微微点了点头,冲着甄应全说道:“你也是跟我们在外边闯荡过嘞,有啥子好怕的嘛,我们在外边混的时候,这种人见得还少蛮?平时耀武扬威,真到要命的时候,跪得比谁都快。
有句话是啷个说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意思是蛮横的人害怕不懂事的人,不懂事的人又怕拼命不怕死的人,不怕死的人是最惹不起的。
幺儿说得对,谁的命不是命?
就以我一路上的观察来看,他们纵然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敢乱来,他们更惜命,也就做不了亡命徒。如果要耍手段,除非能把我一家子一哈子全弄死,不然就该他们鸡犬不宁了!
还记得当年那个被逼得藏进深山的人撒?真要再来惹,我不介意效仿一把,人嘛,总要活得有血性,有的时候,手头的刀、枪,才是过硬的道理。”
他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着满是冷冽萧杀的话,总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坐在牛车里的宏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叔,你说的是哪个?讲的是一回啥子事哦?”
“也是个被人仗着有点权势欺负得遭不住的人,后来等从山里出来以后,只是一夜的时间,就弄出好多条人命,谁提起来都怕,后来再没人敢招惹,还成了一个头排大哥,谁不敬着,谁还敢去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