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指尖灵
耿玉莲也大都知道。
细细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少了一只被陈子谦叫做乌嘴的半大羯羊,估计也就三十多斤的样子,因为脸上生了糟包,耿玉莲帮着挤过里面的脓,所以熟识。
此时见少了一只,她只能将羊群赶着顺来时的路一边放着走,一边四处寻找。
只是,都找到太阳快落山了,还是不见那只黄羊的踪影。
折腾得够呛的耿玉莲不由心里一阵火起,冲着跟在不远处的招财又骂了两句。
她很清楚,再找下去也不是事儿,此时,羊已经吃得有数了,得把羊群赶回家,叫上陈子谦,或者再请一下宏山、宏元康他们一起来找,找到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但其实,就她赶到的时候看到招财追咬羊群的情景,她都怀疑,乌嘴是不是被招财咬死在什么地方了,不然该找的地方都找了,怎么连影子、声响都没有。
拿定主意,她赶着羊群往回走,回到院里,把羊群关到圈里。
见陈子谦披着外衣蹲在门口抽烟,耿玉莲有些恼火地说道:“那只乌嘴羊丢失了。”
陈子谦吐了一口烟:“啷个就这几只羊都放不住嘛?”
“不是得我放不住,等我到地方的时候,才看到七八只散羊,我把羊围拢,顺着脚印找到大帮子的时候,看到招财那死狗,正在追着那些羊到处咬,冲得七零八落嘞!我都怀疑,那只羊是不是被招财咬死了…死狗!”
耿玉莲愤愤地说。
听到外面的声响,在厨房里做饭的冯丽荣钻了出来,听耿玉莲骂招财,左一声死狗,又一声死狗,听得很不顺耳,忍不住说道:“老妈,不要骂得那么难听撒,招财救过安哥的命,还跟着安哥进山,打了那么野物,帮着赚了不少钱,就即使咬死了一只羊,也不该这么骂它。
再说了,招财自从进这个家门开始,你看到过它咬过羊,别说是羊,就是家里边的鸡子,它都没有咬过,它向来听话,就不是那种狗。”
“幺儿啊,你是没看到啊,你要是看到了,你就不会这么说咯。每天一大碗一大碗的伺候着,难道它还不该帮着做点事?就即使跟着狗娃子打猎,那它也没少吃肉撒,亏待过它蛮?没有亏待过嘛。现在腿残了,就是一条废狗,除了一天到晚睡在院子里边,它还能干啥子?
要是那只羊找到了,真是它咬死嘞,我不打死它才怪!家里边那么多狗,不缺它这一条。”
耿玉莲就想不明白,怎么冯丽荣这么在乎这条狗,还帮着说好话,转回来指责她的不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岂料,她这话一出口,陈子谦一下子就怒了:“你个批婆娘,你懂个逑。说句那样点的话,救了狗娃子的命,哪怕是把它供起来,都不过分。再说了,腿瘸还不是因为帮狗娃子被伤嘞,没有这几条狗,怕是这个家,不会是现在这种样子。
养它一辈子又啷个些嘛,这是应该嘞,再说了,哪个跟你说的,瘸了一条腿就废了?”
陈子谦的突然暴怒,不仅耿玉莲,就连冯丽荣都被吓了一跳。
嫁给陈安那么长时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平日里不温不火的陈子谦,对耿玉莲发那么大的火。
她连忙劝说道:“老汉,你也莫说了,老妈在山上找羊,折腾了那么长时间,也是烦躁,心里边有火正常。老妈,你也不要骂招财了,我估计,你应该是误会招财了,安哥将羊群交给它看着,我估计是哪些羊乱跑,它忙着去将羊群拦回来,才会弄成那样。
招财毕竟不是人,那些羊本来也就怕狗,没得啥子好奇怪的。我敢肯定,丢失的那只羊,招财没有咬过,只是跑散了找不到回来而已。
以其在这里说这些事情,还不如抓紧时间进山去找,再耽搁下去,天就真的黑了。”
听到这话,耿玉莲想了想,想起一直以来招财的灵性,觉得冯丽荣所说的可能性很大,她转头看向在一旁站着,不停在三人身上看来看去的招财,不敢再多说什么,眼神也柔和了很多。
陈子谦则是穿上衣服,转身回屋,拿了手电筒,出门看着耿玉莲:“领我去找羊!”
耿玉莲说话都不敢大声了:“要不要去请哈宏山和他老汉帮忙?”
“请啥子请,多大点事情,不要动不动就去麻烦人家,人家没得事蛮。今天晚上找不到,不是还有明天早上嘛!要是还找不到,那就是那只羊该死!”
陈子谦说完,快步往院门口走。
耿玉莲愣了一下,也赶忙回屋拿了电筒,快步跟上。
老两口很快顺着小道进了后边的山林。
冯丽荣走到招财旁边,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招财,不该骂你哈,我替老妈给你道歉。”
招财偏头看看冯丽荣,呜呜哼叫两声,然后瘸着腿走向引来的山泉水边,伸出薄长的舌头舔水,然后抬头看着后边的山林,突然转身朝着院外跑去。
“招财,你去干啥子?赶紧回来。”
冯丽荣大声喊道。
招财停了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冯丽荣,但还是一转头从院门跑出,很快没入后边的山林。
而在此时,陈安领着进宝它们,兜兜转转找了几条山沟,翻了三道山梁,如意终于有了反应,盯着坡下的山沟,呜呜地哼叫起来。
陈安心头一喜:“可算是找到了!”
第474章 妖娆
从如意它们几条猎狗注意的方向看去,是陈安很熟悉的地方。
那里是他重生回来,受了伤,过第一个年的时候下扣子逮长耳和野鸡的地方,那片坡地再往下,就是女知青董秋玲回不了城,偷偷躲在里面哭的石窟。
现在,那石窟已经被在山坡上开了片荒地的刘姓村民给用了起来,将洞口用石头垒砌,装上木门,当成号棚使用,平日里也会往里面放些杂物。
黑娃子寻到这里来,估计是看上了下边坡地里的苞谷。
陈安冲着几条猎狗作了手势,一个个定坐下来,他提着枪小心地顺着山坡走了下去。
往下走了三四十米的样子,斜下方的林木忽然传来哗啦哗啦的声响。
陈安细细观察了一会儿,从林木缝隙里看到是只黑娃子,在灌木丛间的空地上打滚。
像是身上有多少跳蚤一样,边打滚还边不停地用爪子在身上抓挠。
距离不是太远,只有不到五十米的样子。
在这个距离,若是没有那许多灌木丛遮挡,陈安也能瞄着打准。
现在显然不行。
他略微判断了一下风向,发现山风根本就是乱的。
一时间,他也不敢乱动,生怕惊动那只黑娃子。
以黑娃子灵敏的嗅觉和听力,是很容易发现情况的。
陈安只是静静地端着枪,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试图从缝隙中寻找到射杀的机会。
那只黑娃子滚了两三分钟后,翻身站起来,顺着山坡往下又走了一段,彻底被那些枝叶遮挡得看不见了。
陈安微微皱了下眉头,稍微思索后,决定尝试靠得更近些。
他生怕等待的时间过长,被定坐在后边林子里的几条猎狗,压不住性子。
这要是一路找了下来,枝叶那么密实的地方,无可避免地会发出声响,要是让黑娃子察觉了,猎狗们怕是少不了一阵追撵缠斗,他不想几条猎狗再出现问题。
于是,他起身更为小心谨慎地往下边慢慢地走下去。
落脚轻缓,踩实了才移动步子,身体也尽可能地不去碰触到枝叶。
然而,他小心又小心,还是在这湿滑的坡地上,滑了一下。
幸好,他反应够灵敏,身体不由自主后仰的时候,他连忙一只脚跪地,跟着反手往后一撑,极尽可能地将自己的身体稳住。
但单手提着的双管猎枪的枪管,还是不可避免地打在了前面一蓬灌木伸出的枝叶上,发出一声不算大,但黑娃子绝对能听到声音。
果然,穿行在林木间的黑娃子似乎有所察觉,它走动时碰触枝叶发出的声响突然消失,应该是停了下来。
这也让陈安的心跟着悬了起来,更是不敢乱动,就这么保持着一脚跪地,一手撑地的后仰姿势,等了差不多等了十数个呼吸,下边黑娃子走动的声音才又传来。
从枝叶的动静和声响来看,并不是发现情况的突然狂奔,而是很平静地走动。
看样子,刚才弄出的声响被它忽略了。
陈安不由松了口气。
他没想到,就在他站起身来,提着枪继续往下走的时候,伸手去拉挡在前面的一条细枝时,手背上忽然传来一阵奇痒,还伴随着一种火辣辣的感觉。
身为山里人,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碰触到的是山里最让人头疼的东西——蠚(he)辣子。
这是山里非常常见的一种有毒昆虫,跟小毛虫差不多,体色深如树枝,掉在身上或是碰触到,会使皮肤发痒,发痛,甚至红肿。
那种奇痒难耐的感觉,是每个山里孩子铭刻在骨子里记忆。
就刚才那一下碰触,陈安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要换作是一般小孩子,早被痒得上蹿下跳了。
若是在平时,陈安肯定会将这些蠚辣子所在的枝叶折断,扔在地上暴踩,可是现在,他只能忍着。
黑娃子并没有走多远,就又停了下来,大树间的灌木丛又开始猛烈地摇晃,除了枝叶的晃动声,还有树木被生生掰开发出的咯吱声。
这般动静,正是极好的遮掩。
陈安看着手背上分分钟鼓起来的发白小包,伸舌头舔了一下,又用牙齿发力地咬,暂时缓解那种那人心烦意乱的奇痒,然后再次朝着黑娃子靠近,将距离拉近到不足四十米。
身处高处,他能看到黑娃子正在暴力破坏一棵倾倒后搭在另一棵松树上的腐烂大树,不时人立起来,伸着舌头在舔舐。
经验告诉他,树干里绝对有不少蚂蚁,那可是黑娃子非常喜欢的东西。
这是个不错的射杀机会,只要把握住黑娃子人立起来,那露头的机会就行。
陈安将猫着的身体站直,端枪上脸,开始朝着黑娃子所在的地方瞄准。
只是,事情想着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黑娃子更多的时候是在扑击那腐烂的大树,看样子是想将大树弄断,更方便它挠开腐木,舔吃藏在里面的蚂蚁。
它可不像人一样,知道找着一个地方破坏,而且,每扒拉下一块腐木,它总是会落下两只前爪,在地上发狂似地将那些腐木破成碎片,舔舐那些散落出来的蚂蚁和蚁卵,也就被灌木丛遮掩得严严实实。
再次起来,已然又换了地方。
好在,大概是皮毛间爬上了不少的蚂蚁,被咬得有些受不了,它猛然抖动一下肥胖身体上的皮毛,然后几个蹿跃,到了不远处一棵大松树根脚,躺在地上抬起后脚在自己前爪的咯吱窝和脖子里一阵踢挠。
然后它人立起来,背靠着大松树,左右上下地在树干上蹭着。
那姿势出现一只黑娃子身上,居然也有一种妖娆的感觉,像个黑丝美女,在跳钢管舞,那么地享受、诱人。
嗯,确实很诱人,尤其是它那颗大好头颅,就这么没有丝毫遮掩地展现在陈安眼前。
打那么长时间的猎,这样好的射杀机会可不多。
陈安又怎会错过,枪口一瞄准,他果断扣动扳机。
随着砰地一声枪响,子弹精准命中黑娃子脑袋。
黑娃子身体像是一下子被定住,僵持了几秒,从大树左侧栽倒,腿脚踢蹬,身体抽搐,弄得旁边的灌木不断地摇晃,渐渐没了动静。
被定坐在后边山坡林木间的几条猎狗听到枪声,一路狂冲下来,被陈安出声喝止住。
他端着枪小心靠近,在黑娃子脑袋上补了一枪,见黑娃子彻底没了反应,这才咧嘴笑了起来。
又是一头三百来斤的大黑娃子,而且是在离盘龙湾那么近的地方。
陈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终于敢痛快地呼吸了。
许是在县城呆的时间太长了,没有经常穿山,今天这种强度的追踪,要放在之前,那简直就是小儿科,而现在居然感觉腿脚不是一般的酸软。
只是,得尽快将熊胆取出来,不能让胆汁回流到黑娃子的身体里,他不得不在短暂的休息后,从背包里取出竹片夹着的杀猪刀,走到黑娃子身边,开膛破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