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指尖灵
陈文志立马减油减档,将车速慢了下来,有些奇怪地问:“你追这车干啥子?”
“我师傅的孙子在车里边,今天从我师傅那里偷了几千块,还把茅草屋给点了,最近这龟儿耍钱厉害,很不对劲,我师傅让我跟来看看,他究竟在外边搞些啥子…这个事情不要外传,算是我师傅的家丑!”
“放心,一定守口如瓶…话又说回来,这龟儿挺狠啊,找着自家人下手,真的是家贼难防,你若是个外人,逮到了锤上一顿或是直接送派出所都好办,唯独这是一家子,难搞!”
前方的重车摇摇晃晃,下午临近四点多的时候,岔到县城外的公路上,李宗贵和苏同远从车上跳下来,并没有进县城,就在路边等着。
陈文志也将车子远远地停在路边,两人就在车里看着。
等了大约半小时左右,一两班车从县城驶出,经过两人旁边的时候,苏同远伸手将车拦了下来,从面前挂着个木盒子的售票员那里买了票以后,两人上车,找了位置坐下,车子很快启动。
陈安看着那班车,微微皱了下眉头,班车上的牌子,他看得清楚,那分明是从县城到锦城的长途班车。
对了,苏同远那龟儿在锦城混过不少时间,两人约在一起,应该是去锦城无疑了。
可是,这是好几百公里的路程,虽然路面好走,也至少需要八九个小时才能到达。
关键是,锦城那地方,陈安上辈子就没到过,这辈子更不了解。
但他知道,那是省会所在的大城市,就连本地小小的县城对他来说,都有些复杂,那样的大城,更是如同迷宫一样。
陈安一时间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他倒是想将两人给揪下来揍一顿,好好问问,可一想到,当着李豆花的面,李宗贵尚且像着魔一样,怕是很难问出东西来。
觉得还是跟上去,弄清根源更靠谱些。
陈文志也皱起了眉头:“去锦城,那地方远哦!”
“伱这车能不能去锦城?”陈安问了一句。
“我有车队的证明,去是能去,就是你划不来的嘛,要我说,你去车站坐班车,或者坐火车,更便宜些。”陈文志建议道。
陈安微微摇了摇头:“万一他们中途下车嘞?”
“也是…那你说啷个办嘛?”
“跟…车钱的问题不用担心。”
“你我都不相信我还能相信哪个?这路面好,又是空车…要不换你来开,我趁机睡哈觉,等到天黑了,才有精神开车。”
“我单独开你放不放心哦?”
“我都敢坐,你有啥子不敢开的嘛,放心,上次去汉中那边,你开车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还是学得扎实,没得问题,放心大胆的开。”
“行嘛,我来!”
陈安打开车门跳下去,绕到左边驾驶位打开车门,陈文志则是直接挪到副驾上坐着,在陈安将车子启动,开了一段,觉得没啥问题后,他抱着双手,打了个呵欠,靠在座位上,开始睡觉。
陈安将车速提起来,倒也没多长时间,就跟上了那辆班车,缀在百米之外。
尽管是长途,沿路还是有人上上下下,这样的耽搁,哪怕班车的速度比汽车略快,陈安还是能紧紧咬着,一路上有人上下的时候,也在看着李宗贵和苏同远有没有下来。
就这样,开了四个多小时,车子到了南充车站,趁着车子加油、乘客上厕所的功夫,陈文志也给汽车加了油,陈安则是去买了些吃食,吃过后,由陈文志开着继续跟。
这一路上,出奇地平静,一直到了夜里近三点的时候,车子抵达锦城车站。
班车进了站,两人开着的汽车只能停在外边。
陈安和陈文志,都不熟悉这地方,转着绕了大半圈,总算找到出站口,却见已经有不少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站走远。
就在出站口一旁的角落看着,等到人走完了,陈安才发现,没有李宗贵和苏同远的踪影。
一路上他敢肯定,他们两人绝对没有下车,跟了几百公里,到头来,在终点站没见到人,那只有一个可能,李宗贵和苏同远已经先一步出站了。
可看看周围,到处是屋舍、巷道…这怎么找?
陈安一时头大。
他细细想了下,记起苏同远说过的洞洞舞厅,连忙紧走几步,到站门口问管着大门的老头:“大爷,请问一哈,你晓不晓得,洞洞舞厅,在啥子地方?”
“洞洞舞厅…”
那老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陈安,随后,像是驱赶苍蝇一样:“赶紧走,啥子人,一看就不正经,还洞洞舞厅,去那种地方有几个正经嘞!”
老头絮叨着,关了大门,再不理会陈安。
看着转眼又变得空荡荡的街面,陈安微微叹了口气:“先找个旅社住下,再找人打听。”
两人重新回到车上,开着车沿途看着,倒也没多远,就看到了亮着灯的旅社。
开旅社的,是个年纪跟陈安差不多的青年,住宿费也不算贵,两人当即决定在这里住上一夜。
在开房间的时候,陈安顺带问了一句:“老板,你晓不晓得洞洞舞厅在哪儿?”
“洞洞舞厅…洞洞舞厅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个?”老板饶有兴趣地扫视着陈安和陈文志。
“多?”
陈安有些发愣。
那青年老板看着两人,笑道:“你们是乡下来的吧,在锦城有不少个开在防空洞等地下建筑的舞厅,所以叫做洞洞舞厅,也叫做砂舞厅。”
“砂舞厅?”陈文志也是听得莫名其妙。
青年老板笑得更乐了:“乡下人不晓得,但是城头的一说都知道,尤其是在单位的人,集体活动中经常跳交谊舞,但是这些洞洞舞厅开办起来,也就成为普通人好耍的地方咯,不仅仅是能跳舞,还能跟妹儿搭讪。
那里边玩得花。
你们想想,喝点小酒,又听着音乐,再看着妹儿,男女跳着跳着就会越挨越近,最后把脸和身体都贴在一起相互摩擦,所以就叫做砂砂舞。
到我这旅社里边住过的人不少,有好多摆摊做生意嘞,南来北往的都有,他们不少人就特别喜欢到这种地方,我听说,跟西安的暗舞,昆明的摸摸舞,甘肃的摸吧,东北的黑三曲,差不多,都是各种摩擦!”
听到这,陈安那还不晓得是什么地方。
他突然想起苏同远之前说过的“花了五块钱,蹭了那妹儿一整晚”,他跟着问道:“这洞洞舞厅,都是通宵开的蛮?”
“有不少是通宵开嘞,看情况,人多就多开哈,人少就早点歇。”
“老板,麻烦你把晓得的那几个洞洞舞厅的地址都写给我一哈!”
陈安说着,掏出两块钱推送到旅社老板面前。
见到钱,旅社老板一脸欣喜,随即从一旁的抽屉里,取来纸笔,刷刷刷地写着,边写边问:“啷个,你们也想去耍蛮,那里边的妹儿花枝招展的,安逸得很!”
陈安笑笑:“只是去找人!”
旅社老板很快写了七八个地址,并重点标注其中三个:“这三个大,几乎每晚上都能通宵!”
最后,他又强调了一句:“提醒你们一哈,这种地方好耍是好耍,但是嘞,你们要晓得,跳不健康的舞,也是会犯流氓罪嘞,最高可以判七年。”
他指了指身后墙壁,那上面钉着个牌子:禁止划拳、行令、播放音乐、跳舞。
第513章 钵钵鸡
旅社老板显然不相信陈安所说的找人,但无所谓,陈安拿了纸条,在他引领下上楼,进入房间后,直接瘫倒在床上。
开着汽车前前后后赶那么十多个小时的路,感觉身体都要散架了一样,陈安甚至觉得,比撵山还累。
现在都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再过上三个多小时,天就该亮了。
这种时候外出,想要找个人问问路都不方便,寻找李宗贵和苏同远的事儿,只能是明天白天再去办。
想起旅社老板所说的那些,陈安细细一想,发现自己其实也不陌生,没少听人说起过。
桃源镇到了九零年以后,这样类似的舞厅也有两個,没多大家当,但确实火了不少时间。
里面布置简单,一溜的沙发,中间顶上挂个旋转彩灯能晃瞎眼,然后就是吧台,上面放个录音机,下边两个大点的音响,还有啤酒、香槟、瓜子、花生之类。
在那乡下地方,是年轻人难得的娱乐场所,都带着自己的伴儿,或者纯粹就是去物色女友的,这还好些。
换到县城里,那沙发上一溜的女子,可不全是妹儿,有一部分别处来的女人,听说是些下岗女工,婚姻失败者,或者是没啥特长的打工女。
花上十块钱,就能叫来跳上三支舞。
能摩擦摩擦,也能摸摸,多花点钱,跳到阴暗点的地方,还能深入交流。
钱和摸,各有所求。
奈何,陈安一个瘸腿废人,一穷二白,只能是听人说说了。
那也一度是他向往的地方。
他只是没想到,在锦城,现在这年头就已经很流行了。
当然,他更清楚旅社老板所说的流氓罪,因为跳舞而锒铛入狱者,不可胜数。
哪怕身处偏远小镇,他都能感受到周边那种越来越浮躁,越来越不安分的氛围。
抢劫的,团伙的,打架殴斗的事情,可是越来越多了。
再有大半年时间,那场狂风暴雨就要降临。
陈安甚至期盼能再早点来,然后早点结束,也免得自己老是觉得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陈安挣扎着起身,从保温瓶里倒了热水洗脸洗脚,然后将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陈文志给叫了起来,一起吃了点路上买的吃食。
“兄弟伙,我是明天就回去了蛮?”陈文志吃着东西的时候问道。
陈安看了他一眼:“难得到锦城来一趟,好歹耍哈撒,忙着回去干啥子,放心,你的吃住我包了!”
他主要是觉得,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需要个帮手。
听到这话,陈文志立马笑了起来:“就等你这句话咯!”
“吃好了抓紧时间休息,明天怕是得把锦城好好逛一哈,都不晓得能不能找到那两个龟儿,这要是找不到,我这趟就白跑了,回去都不晓得啷个跟师傅交代!”
陈安心里挺无奈,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愿意跑这一趟。
“那么大老远过来,那两个龟儿肯定会在这里多耍几天,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肯定能找到。”陈文志不无安慰地说。
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早早地睡下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升起老高。
陈文志看了看手腕上的上海表:“刚好九点…要不,再睡哈?脑袋还在一胀一胀地疼!”
别说是夜里出工本就没睡好的陈文志,就连陈安,睡了这五个小时,脑袋都还在发昏。
“你睡嘛,我出去转哈,看能不能遇到!”
陈安指望能在周边碰到李宗贵他们。
毕竟,昨天晚上从车站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那种时候,最好的选择不是到处瞎逛,而是就在车站附近选个旅社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