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国 第147章

作者:高月

  “我们走!”

  杨建转身带着一群手下离开客栈,翻身上马。

  杨建望着众人不解的目光,冷冷道:“相爷就是想要他死,有没有拿到悬赏倒无所谓!”

  他带着众人纵马离开小县城,返回长安去了。

  李邺带着黑矛和一名向导离开了黄河,继续向河西方向而去。

  在唐朝想去安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一路上都是戈壁荒漠,还有草原、沙漠和皑皑雪山,骑马要走几个月,沿途需要大量的粮食、水和草料,一路不全是草原,大部分都是荒漠,没有足够的后勤保障,首先马匹就支持不下来。

  否则唐僧就不会那么艰辛地跋涉十几年了,当然,唐僧大部分时间都在寺院里学习,不是在路上跋涉,但他在路上至少也走了一两年时间。

  李邺请的向导叫做张小环,是渡船艄公老张头的侄子,年约二十余岁,李邺开价到两百贯,艄公动心了,他们摆渡一个月才赚两贯钱,走一趟需要他十年的劳作才赚得到,侄子要盖房娶媳妇,需要这笔钱。

  张小环是陇右汉人,从小跟父亲和叔父来黄河渡口谋生,他经验十分丰富,更重要是,他想好好把钱挣了,回家娶媳妇,不想死在戈壁滩上。

  张小环带着李邺二人向西北方向而行。

  “我告诉你们,其实你们不该走会宁这个渡口,走这个渡口的商队都是去朔方和庆州、泾源的商队,如果是去长安,那一定要走金城县。”

  金城县就是今天的兰州,李邺眉头一皱,“为什么?”

  “因为从金城县过黄河后,可以沿着丽水河谷北上,一直前往凉州,我们现在也是向丽水方向走,直接向北走是大山,进不了河西走廊,进河西走廊只能沿着丽水河谷进去。”

  李邺想起来了,进河西走廊确实要走乌鞘岭河谷,后世因为是坐火车,而且河谷比较宽,所以感觉不到,实际上是一条长达两三百里的谷道。

  “从这边走能进丽水河谷吗?”

  “当然可以,但要熟悉地形才行,为什么要有向导,如果你们是第一次来,肯定找不到,所以你们如果走金城县过黄河,就不用花这个冤枉钱了。”

  李邺呵呵一笑,“我们不走这里,你怎么赚钱呢?”

  张小环挠挠头,“这倒也是!”

  他们走在茫茫的戈壁滩上,黑矛始终一言不发,他本来就是一个闷葫芦,现在更不说话了,只是警惕地望着周围。

  夜幕渐渐降临,张小环东张西望,他忽然指着远处一个小黑点大喊:“在那里!”

  他催动骡子向黑点处奔去,“你们快跟上!”

  李邺一头雾水,只得加快速度向黑点处奔去,渐渐靠近了,原来是一座戍堡,苍茫的天空下,它像一个巨大的黑色礼帽倒扣在荒野上。

  这是一座废弃的戍堡,周围都有篝火痕迹,看来最近有商队在这里过夜。

  张小环进去看了看,笑道:“可以过夜,把骆驼和马匹都拉进来!”

  李邺走进戍堡,戍堡里空荡荡的,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足有三百多个平方,约有三米高,而且很完整,应该废弃没有几年。

  “这是四年前才废弃的,以前都有驻军,废弃以后,马匪就出现了!”

  张小环从楼梯上了二楼,探头看了看,笑道:“上面还有废弃的毛毯和干草。”

  “马匪一定会来吗?”李邺问道。

  张小环叹口气道:“这么给你说吧!县城里有马匪的眼线,那些党项人开的客栈和酒楼,十有八九都和马匪有关,他们会看,没有军队护卫,骆驼数量多,他们一定会通知马匪,像你们这种情况,只有两个人,又不是商人,我估计马匪不会来.”

  张小环忽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闭嘴,惊慌地向李邺望去,只见他正翻白眼看着自己,张小环心虚地干笑道:“主要是你们找不到路,才找我当向导是不是,和马匪没关系啊!”

  李邺懒得说他,当向导十贯钱就足够了,就是他们不断说遇到马匪会丢了性命,才拼命加钱,加到两百贯钱才罢休,闹半天,他们知道不会遇到马匪。

  哎!表面上的憨厚淳朴,是狡诈最好的外衣。

  张小环又想到一个借口,连忙道:“我主要担心狼,这里的狼群也很多,三五十头一群,闻到骆驼的味道它们就会出现。”

  五头骆驼和六匹马、一头骡子住在一楼大厅,三人睡在二楼,三楼是露天眺望台,出口被一个沉重的木盖子罩住,原本有个木梯,但梯子已经损坏了,只剩下一个破残的扶手。

  半夜里,李邺忽然被推醒了,他睁开眼,看见了张小环惊恐的脸庞,李邺坐起身,“怎么,狼来了?”

  “不是狼“

  张小环吓得浑身发抖,黑矛在窗户旁边沉声道:“应该是马匪!”

第210章 戍堡鏖战

  李邺一跃起身,冲到窗前,只见一群群骑马的黑影正在远处聚集,看起来足有两三百人。

  “是是拓跋长顺,一定是他,只有他的部落才有这么多人!”张小环吓得要哭了。

  “是部落,不是马匪?”李邺若有所思问道。

  “一回事啊!他们是党项人,部落在会州最北面,没有生意他们是牧民,有肥羊了,他们就变身成马匪。”

  李邺若有所悟,自己并不是肥羊,他们为什么还来?十有八九是杨建把薛部悬赏的事情捅出去了。

  “他们来了!”黑矛沉声道。

  李邺当即立断道:“你和张小环去一楼把大门顶住,我去楼上用弓箭收拾他们!”

  不管张小环愿不愿意,黑矛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强行拖了下去,商队为了防狼,大门重新换了,非常厚重结实,而且一楼没有窗,整个戍堡用大石砌成,异常坚固。

  所以想攻打戍堡只有两个办法,要么用撞木把大门撞开,要么爬上顶层,从顶部向下进攻。

  大门有两个厚门闩,黑矛又拿了自己的铁锏插进去当第三个门闩。

  他手提象鼻刀,从门缝盯着外面的动静,一旦马匪撞破木门,他就挥刀杀出去

  李邺用长槊把三楼的木盖子顶开,他抓住残破的木梯扶手向上攀去,将兵器先扔上去,最后一纵身抓住边缘,奋力攀了上去。

  三楼顶上是厚厚一层尘土,李邺手执弓箭向边上奔去,他身后背了三壶箭。

  下面已经点燃了火把,数百支火把汇聚成一个火塘,李邺观察片刻,找不到他们的首领,索性拉弓疾射,十几支箭如连珠一般射下去,每一支箭射下,必有一人惨叫落马,火把落地熄灭,一瞬间,十几人中箭落马,都是一箭毙命,惨叫声一片。

  马匪们反应过来,一起举弓向三楼顶上射去,李邺一个前滚翻,到了另一面,一侧身,又是七八支连珠箭射下,射杀了七八人。

  抓住对方没有箭矢射上的机会,突然现身,一口气射出五支箭。

  挤在门口的二十余人全部被李邺凶狠的箭矢射杀,在远处观战的拓跋长顺眉头一皱令道:“吹号撤回来!”

  “呜—”鹿角号声吹响,其余数十名马匪纷纷掉头撤回去。

  拓跋长顺年约四十余岁,是会州党项部的酋长,他年轻时就在河西走廊上做了十几年的马匪,积累了大量财富,衣锦还乡后他笼络族人,被部落族人拥戴为新族长。

  天宝五年后,唐朝因为财政困难,撤销了大量军城和戍堡,会州西北部的这座戍堡也被撤销,会州驻军被裁减七成。

  拓跋长顺看到了机会,再次带领族人重操旧业,化身为马匪,抢掠商队和落单行人。

  拓跋长顺也很有手段,他会等粟特商人躲进戍堡才开始现身,戍堡里放不下太多骆驼,必然有大批骆驼遗留在外面,他们把骆驼掠走,然后和里面的人要价。

  每个粟特商人交出七成的货物,可以活命,反正骆驼被抢走,货物也无法运载,粟特商人们只得屈服。

  凭这一招,拓跋长顺带着手下捞取大量钱财,却从不死一人,当然,里面的人胆敢反抗,他们必然会斩尽杀绝。

  张小环害怕就在这里,因为他知道这两个家伙肯定要反抗。

  拓跋长顺听说被射杀了二十余人,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顿时气得双眼喷火,大怒道:“去砍树做撞木,今天一定要把他们斩尽杀绝。”

  所有的马匪都撤到三百余步外,抓住这个空档,李邺轻巧地攀了下来,戍堡是用粗糙的花岗岩砌成,上面凹凸之处很多,对其他人或许很难,对李邺却是再轻松不过。

  他轻轻跳下地,敲了敲门,“老黑,是我!”

  门吱嘎开了一条缝,黑矛探头惊讶道:“公子,你怎么在外面?”

  “我从上面下来的,帮个忙,把尸体搬开。“

  两人一起动手把尸体搬开,收集了百支箭矢,李邺拔出匕首将百支箭矢的箭杆切掉一半,李邺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堡内,有点担心道:“这个混蛋不会把我们关在外面吧!”

  黑矛嘿嘿一笑,“他被我一拳打晕过去了,刚才他拼命劝我投降向对方求饶,我听烦了。”

  黑矛见李邺将一支支箭尖朝上插进地面,顿时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好办法!”

  “看出来就赶紧帮忙,不用插太多,这玩意儿只能用一次,被他们发现了就会扫掉。”

  黑矛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回去取了一个红色葫芦,低声道:“这是鹤顶红,我买来准备对付王宪,结果没用上,正好现在用上了。”

  呵呵!想不到老黑的心还挺黑的,不过李邺喜欢。

  “小心点,这玩意涂一点点就够了。”

  黑矛在每个箭尖上涂上一点点毒药,片刻,一条长约一丈,宽三尺的毒箭道就做成了,对方要用大木撞木,这是必经之道。

  “差不多了,我们回去!”

  黑矛进了一楼,把门闩插上,李邺又背上三壶好箭,还是从原路返回,攀岩世界冠军在他这里都得甘拜下风,动作灵巧之极,简直退化成猿类了。

  “呜——”

  远处的号角声再次吹响,正在休息的马匪纷纷起身集结,这一次他们没有骑马,而是一人拎着一个马鞍当盾牌。

  李邺哑然失笑,这会有用吗?

  莫说是马鞍,就算是真正的盾牌也一样顾头不顾尾,而且用马鞍当盾牌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他们没法用弓箭了。

  这就是马匪们的愚蠢之处,他们不懂得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

  李邺冷笑一声,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去,一百五十步外,一名马匪惨叫一声,跪到在地上,他的大腿被一箭射穿。

  紧接着李邺连射十几箭,十几名马匪倒地,不是被一箭爆头,便是被射穿大腿。

  拓跋长顺的长子、指挥首领拓跋秀终于反应过来,大喊道:“射箭封住他!”

  一百五十多名马匪骑马奔跑上前,一起向戍堡顶上放箭,密集的箭矢压制了李邺。

  拓跋秀大喊道:“去撞门!”

  三十名马匪抱着一根大木头向大门冲去,李邺并不因为对方会遇到埋伏就放过他们,他侧身从缝隙放箭,每一箭就倒下一人,一百多步,三十名马匪被射杀近二十人,好在他们人数众多,立刻有二十几名马匪奔上前,补充上去。

  三十几名马匪抱着撞木眼看接近大门,忽然马匪一片惨叫,纷纷倒地,捂着脚哭喊,撞木轰然落地,翻滚到一边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带着一道寒光从戍堡后闪出,一阵狂风似地冲上前,寒光飞闪,血光迸射,一颗颗人头骨骨碌碌滚地,包括脚受伤或者没有受伤的,三十余人在眨眼睛被杀得干干净净,黑影转身又向戍堡后奔去。

  一百多名骑兵都看呆了,他们忽然反应过来,大喊大叫向戍堡背后奔去,戍堡背后人影都没有,迎接他们只有戍堡上方无情的射杀,每一支箭射出,必然有一名骑兵爆头落马,转眼间被射杀了二十余人,这些马匪胆寒了,掉转马头便拼命奔逃,李邺又追着他们背影一口气射出九支箭,射杀了九人。

  李邺算是看透了,这帮家伙就是普通的牧民,连骑射都不会,只能勉强立马射箭,估计是他们抢掠粟特商人太顺畅了,一个个都不愿意吃苦练武,今天他们尝到滋味了。

  李邺索性把弓箭背在身上,提着兵器滑下二楼,又从楼梯下到一楼,只见黑矛手提大刀正盯着门缝向外看。

  张小环躲在几头骆驼背后,拼命念佛诵经。

  黑矛一回头看见了李邺,“啊!公子怎么下来了?”

  李邺冷笑道:“不用高看他们,这些马匪只会欺凌手无寸铁的百姓,把门闩打开,我们出去将他们斩杀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