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陈焕看了看履行又笑道:“你是长安县户曹从事?做了多久?”
“去年十一月开始的,整整一年!”
“都做什么?”
“主要是人口和房屋登记,卑职进去不久,就开始了两年一次的人口和房屋修订,要重新调查,重新登记,还要核对原来的记录,如果不一样,要查清为什么不一样,并在旁边写上注解,非常繁琐,近八十万人口啊!我们五个人足足忙了三个月,差点累死。”
陈焕笑着点点头,“看来你很适合做兵曹参军事,基本和你在县衙做的事情一样,登记并核对军籍,编造军册,成立了河中军,军册就很重要了,也很紧迫,要在明年正月十七日之前编撰成册,一式三份,一份报兵部,一份给都督,一份兵曹留底,一共一万两千人,今天就开始吧!”
乔彬点点头,“卑职准备好了!”
时值中午时分,平康坊最大的武德酒楼内人声鼎沸,生意火爆,。每一张桌子前都座无虚席,二楼的一间半开放式的包厢内,李邺和朱雀相对而坐,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精美的菜肴,吃得朱雀眉开眼笑。
她这几个月跟着师父,天天都是粗茶淡饭,今天终于吃一顿好的,她怎么能不开心?
在旁边坐着两个琵琶女小娘子,抱着琵琶弹唱,诉说着男女衷情。
两个琵琶女都很有特色,一个是皮肤很黑的昆仑奴女人,一个是金发碧眼的大秦国女子,一个肤若涂墨,一个白皙如雪,对比十分强烈。
李邺还是第一次在长安见到黑白人种,不停地向她们二人张望。
朱雀见他心不在焉,有些不高兴道:“宝藏找不到就算了,吃饭也不专心,你难道没听过小曲吗?”
李邺歉然笑道:“小曲确实是第一次听,以前就看过胡姬跳舞,不过我感兴趣的不是小曲,而是他们人种,似乎她们说话和我们没有区别了。”
“真是土包子,看来你是第一次来武德酒楼,武德酒楼之所以有名,就在于它的特色,牵马的下人是昆仑奴黑人男子,跑堂的酒保是新罗人和日本人,卖酒和跳舞的是粟特胡姬,卖唱的琵琶女都是黑白女。”
“开眼了,她们是从哪里来的?”
“白种女人是大食人贩子从海路运来的,是大秦国人,黑种昆仑奴一部分也是大食人贩子运来,但也有一部分是犍驮罗商人带来的天竺黑女人,犍驮罗国你应该知道吧!”
李邺点点头,“我和他们商人打过交道。”
犍驮罗国就是今天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天竺小黑人,应该是指天竺南部的土著,虽然皮肤很黑,但五官还是和非洲黑人不一样。
白种人是大秦人,大秦国就是东罗马帝国,实际上这些白种女子应该是斯拉夫人种。
“她们看起来才十几岁!”李邺又道。
“她们应该是第二代了,乐坊里培养出来的,除了相貌和我们不一样,其它语言、习俗都和我们没有区别。”
“她们家在哪里?我怎么从未见过。”
“其实你应该见过!”
朱雀笑道:“她们聚居的坊距离你从前的永和坊很近,在永和坊北面的崇化坊,你娘说你小时候很顽皮,到处跑,难道没有见过她们?”
以前的李邺或许见过,但现在的李邺肯定没有见过了,李邺笑着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给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我一直不理解,堂堂的相国孙子,怎么会沦落到永和坊?”
朱雀语气中瞧不起永和坊,李邺倒也不反感,永和坊是长安出了名的贫民窟,所有长安人对它都有成见。
“我娘没给你说过吗?”
“说过一点,她说自己父亲是河西节度副使裴方。”
“我父亲原来是妻子是宇文家的女儿宇文螺,你知道吧!”
“我知道,很强悍的女人,她姐姐宇文才人在宫里也很强悍,打架没有人能打得过她。”
“很多年前,我父亲刚考上科举不久,便跟随裴旻来甘州游玩,结果遇到了我娘,两人一见钟情,便私定了终身,那时我父亲其实和宇文螺已经成亲了,还刚生了个儿子,但他很不喜欢宇文螺,他回去想禀明父亲,和宇文螺离婚,非但没有成功,反而因得罪武惠妃的管家,被武惠妃革除了功名,从此一蹶不振。
然后我母亲生下我,被她父亲赶出家门,身边只有一个木大娘,两人抱着我来长安找我父亲,结果你应该猜得到,宇文螺不允许母亲进家门,我母亲也不愿当别宅妇,一怒之下,就在永和坊开了一家小诊所,给人看病为生,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那时候,我祖父压根就不知道我的存在,我父亲来找过母亲多次,都被她打出去。”
朱雀眼中充满同情,“你母亲一个人把你养大,真不容易啊!”
“说说你吧!我想听听你的故事!”李邺笑道。
第367章 再次相约
朱雀想了想笑道:“很可能我和你还有点亲戚关系?”
“为什么?”
“我母亲也姓裴,也是出身闻喜裴氏。”
李邺恍然,“所以烈凤收你为徒,和你母亲有关系吗?”
“这是一个原因吧!主要原因是我在皇宫里长大。”
“为什么?”
“我有个姑姑,是皇宫里的昭仪,有一次我娘挺着大肚子进宫探望昭仪,却不小心动了胎气,来不及送出来,我就在皇宫内出生了,我娘却得了产褥热,生下我不到一个月就去世了,姑姑没有孩子,就把我养在皇宫,我五岁时,姑姑也病逝了,临终前把我交给了师父,从此我就和师父在一起了。”
“你什么时候出宫的?”
“十岁以后我就经常回家,和父亲、兄长们生活在一起,练武就去皇宫,贵妃娘娘准我可以随意出入内宫。”
“你和贵妃很熟?”
“当然很熟,我读书识字就是她教的,我和广平公主一起,都是她的学生。”
李邺点点头,“那你武艺是烈凤徒弟中最高的?”
朱雀连忙摇头,“我虽然最受师父宠爱,但武艺我不是最高,最高是师父的三弟子,一个伺候师父的小宫女,叫公孙倩,现在大家都叫她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
李邺欣然笑道:“听说过,杜甫还写诗赞扬她的剑法高明,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她现在在哪里?”
“在皇宫内,她也负责贵妃娘娘的安全,和裴旻的妻子一起。”
“裴旻妻子武艺排第二吧!”李邺笑问道。
“不!她排第三,第二是你姑姑李腾空,轻功卓越,能从山上跳下来,在树上行走如飞,当地人都以为她是仙子。”
“那第四就是你了吧?”
朱雀点点头,“我排第四,主要以轻功和飞刀著称,和你一样,打马球练出了飞刀。”
“朱雀!”
不远处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一抬头,朱雀顿时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大哥独孤晋阳就站在不远处,手中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和李邺。
“干嘛非要打扰人家!”
朱雀小声嘟囔一句,对李邺道:“是我大哥,我去给打个招呼!”
李邺点点头,朱雀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只见朱雀和独孤晋阳说了几句,又指指这边,独孤晋阳向这边挥挥手。
李邺也走了过去,抱拳道:“晋阳兄,好久不见!”
独孤晋阳嘿嘿一笑,“我们家最大的一个谜,终于被我发现了谜底了。”
“大哥,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还有事吗?赶紧走!”
独孤晋阳笑了笑,对李邺道:“军营那边有什么需要,直来接找我,我会给父亲打招呼。”
“多谢晋阳兄!目前还好。”
“好了,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一步。”
待独孤晋阳走下楼梯,朱雀忽然道:“大哥,我去过安善坊!”
独孤晋阳脸色微微一变,这个死丫头,居然用这件事来威胁自己不要多嘴。
他勉强笑了笑,快步走了。
两人又回位子坐下,李邺取了两枚金币给了两个卖唱小娘子,两人又惊又喜,连忙感谢走了。
“你大哥有把柄被你抓住了?”李邺笑问道。
朱雀哼了一声,“他在外面乱来,养别宅妇,被父亲知道了,不打断他的腿才怪。”
“你兄长或许是考虑传宗接代吧!”
“想传宗接代,那就正儿八经娶几房妾,把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接回家,我大嫂也是宽容之人,但那个女人是哎!你说她若生了儿子,她儿子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这又何苦?”
李邺完全能理解,每个家族有每个家族的规矩,有的家族就不在意母亲身份,从欢场把女人赎回家纳为妾,为自己生儿育女,这种情况也比比皆是。
但有的家族就很在意,独孤家族作为大唐的顶级家族,比一般家族更看重名誉和血统,偏房庶子也就罢了,偏偏独孤晋阳是嫡长子,如果独孤家族嫡长子生了一个男孩,母亲却是妓女出身,他就很难被家族接受,就算勉强接受,孩子也会一辈子抬不起头。
唐朝虽然对外来文化宽容开放,海纳百川,但对内却等级森严,各个阶层的百姓都有不同的规定,衣着服饰都不能随便乱穿,比如你是一个平头小民,穿一件紫色长衫逍遥过市,一旦有人告发就会被抓,轻则杖打,重则流放。
普通平民其实倒还不错了,最底层的人是商人、奴籍和贱籍,一旦在青楼、教坊从业,就会被编入贱籍,妓女想从良嫁人,如果年轻美貌,被达官贵族看中,纳为侍妾,而年长色衰,一般都是嫁给同为贱籍的乐师,或者嫁给商人,就像《琵琶行》中描述,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这也是李邺要把自己的身世来历给朱雀讲清楚的重要原因,他曾经是私生子,如果朱雀或者他家族在意这一点,那就不用再交往了。
两人又坐了片刻,便离开了酒楼,李邺一直把朱雀送到太清宫大门前。
“朱雀,明天有空来我家里坐坐吧!我母亲挺喜欢你,如果她知道你母亲也是裴家之女,她肯定会很高兴,说不定还会让你陪她去寻宝。”
“我尽量吧!你明天在家吗?”
“明天我要去一趟灞上军营,要下午才能回来。”
李邺上前又拉住她的手,笑道:“你大哥说,他发现了什么最大秘密?”
朱雀俏脸通红,害羞道:“他们知道了,我的面具是为谁而摘!”
“啊!”李邺这才恍然,原来太学的小酒馆里,朱雀为自己摘下面具是有重大意义的。
李邺一时心情激动,鼓足了勇气,蜻蜓点水一般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笑道:“我走了!”
朱雀顿时娇羞无限,低下头,心中如揣了小鹿一般,怦怦直跳,他居然亲了自己。
李邺刚催马走了几步,朱雀咬咬嘴唇,忽然喊道:“阿邺!”
李邺回头微笑望着她,朱雀俏脸通红道:“回去告诉伯母,明天上午我一定来!”
李邺向她挥挥手,调转马头走了。
一路心旷神怡回到家,李邺忍不住对母亲笑道:“娘,我昨天去探望了烈凤。”
裴三娘一直说要去看看姑祖,可她忙得昏头昏脑,早把这件事忘记了,她连忙问道:“姑祖怎么样?”
“她很好,她还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裴三娘好奇问道。
“她说飞龙在太平坊的宅子里藏了宝贝,我肯定喜欢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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