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下午,李邺返回府中,立刻被裴三娘拉到太平坊。
裴三娘指着台阶得意洋洋道:“看见没有,飞龙的藏宝被我找到了,就在这里!”
李邺敲之清脆有声,又围着小房子赚了一圈,惊喜交加,如果下面一层都是银砖,这可不少啊!
裴三娘眉头一皱,又摇摇头笑道:“我觉得你应该先问朱雀怎么样?怎么不关心人,反而先关心宝物?”
李邺笑道:“你老人家肚子藏不住话的,要是对她有意见,你一见到我就说了。”
裴三娘点点头,“朱雀这姑娘是不错,性格外向活泼,我很喜欢,我不喜欢那种闷罐子心机型的女子,只是我有点担心.”
“母亲担心什么?”
裴三娘叹口气道:“她长得这么美貌,身材又好,文才武艺都很高,家世又好,估计追求她的人很多。”
“我知道有一个武瑛,已经死了。”
裴三娘摇摇头,“你这傻孩子,怎么可能只有一个?那只是你知道的,肯定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她只是觉得自己无意,所以也没必要告诉你,但不等于这些人不存在。”
李邺忽然想起裴老太太过寿时,安庆绪在追求朱雀,还有不少年轻男子都对朱雀投去炽热的目光,或许是因为安庆绪在,没人敢上前搭讪朱雀。
裴三娘察言观色,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便劝儿子道:“你现在知道了吧!娘只是劝你自己要用心一点,你不在长安,一去两三年,朱雀年纪渐长,她家里不会容忍她一直不嫁人,我觉得你至少要和她把名份定下来,让人家长辈安心。”
李邺一时沉吟不语,他早就发现朱雀和母亲很像,母亲就不能容忍父亲纳妾,父亲保证了不纳妾,母亲才最终答应和他成婚。
如果朱雀也不允许自己纳妾,那阿灵怎么办?李邺心中一直苦恼的是这件事。
裴三娘是个急性子,她用棍子敲敲儿子的头,恨得牙齿直痒,“只剩下二十天出头了,你还磨磨叽叽啥,到底行不行,急死老娘了!”
“娘,我在碎叶有个女人了。”
“啊!是什么人?”
“是葛逻禄部的公主。”
裴三娘差点被击晕倒,怕什么就来什么?她最怕儿子娶西域的胡人公主。
李邺连忙扶住母亲,“娘,没有娶她呢!最多.最多纳她为妾。”
裴三娘微微定神,果断道:“今天我就要去向独孤家求婚,不准你在外面乱来,不准你给我把胡人妻子带回家。”
“娘,万一朱雀和你一样,不准我纳妾怎么办?”
裴三娘向来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她不准丈夫纳妾,但她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当然要纳妾,否则子孙就不兴旺了。
裴三娘眼珠一转道:“这个先不提,等她过门后我再慢慢开导她。”
“娘,你千万别着急啊!”
裴三娘苦笑一声,“当然急不来,我还没和你爹爹商量呢!”
吃过晚饭,李岱照例去了他的书房,裴三娘端了一盏茶进来。
李岱了解妻子,这么急着进来肯定有事。
“夫人有什么事情?”李岱笑问道。
“宇文螺又有什么事吗?”
裴三娘本来要说儿子之事,但刚才她听内管家武婆婆说起了宇文螺,一下子勾起了她的心病。
李岱点点头,“我也是今天下午听说的,她出嫁了!”
裴三娘顿时松了口气,“她嫁给谁了?”
“长安有名的大酒商杨宽。”
“嫁给一个商人?”裴三娘略有点吃惊。
“地位是差了点,但好在家财雄厚,她很热衷钱财,这下可以满足她了。”
裴三娘有些无语,宇文螺一向高高在上,动不动就拿自己是北周皇族的身份压人,最后却嫁给一个地位低下的商人,不得不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不过说到热衷钱财,好像天下没有几个女人不喜欢啊!自己不是也喜欢吗?
“大郎,今天还有一件事呢?”
裴三娘便把自己找到藏宝之事说了一遍,李岱心中一惊,一间屋子的地上铺满银砖,那得有多少白银?
“有多少银子,你和邺儿估算过吗?”
“邺儿估算过,一共两百五十块左右,每块重二十斤,大概有五千斤,折合八万两银子。”
“他打算怎么处理这批银子?”
“他说全部交给我们,作为我们家的财富底蕴。”
李岱点点头,他虽然是族长家主,但家族的钱他一文都不能私用,而他自己的俸禄虽然还不错,要养这么多丫鬟仆妇和幕僚,凭他的俸禄哪里养得起?
看来他儿子也很清楚这一点,把八万两银子和两千亩的庄园都给他们了,使他自己的家也有了财富底蕴。
李岱欣慰道:“娘子,我们有个懂事的儿子,真的很好!”
“还有一件事呢!”
裴三娘道:“上次我给你说过有个叫朱雀的姑娘来找邺儿。”
“我还记得,她怎么了?”
“她怎么了?”裴三娘恼火道:“你怎么反应这样迟钝,她极可能就是我们的儿媳妇!”
“啊!”李岱吓一跳,“到这一步了?”
“当然,两个人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我们做父母的怎么能坐视不管?”
“可是.邺儿才十七岁吧!”
裴三娘气得狠狠拧了丈夫胳膊一把,“真是个木头脑袋,你不给邺儿把婚事定下来,他就会给我们领回来一个胡人公主儿媳了。”
“那可不行!”
李岱一下子跳起来,“绝不允许他娶胡女为妻!”
汉人对血统看得极重,我们总是批评历朝送公主去和亲,却不娶对方的公主回来,好像我们很屈辱,其实不然。
比如让唐朝某个亲王娶回鹘公主为王妃,亲王愿意吗?当然不愿意,谁都不愿意,妻子生的儿子是嫡长子,结果嫡长子是个拥有胡汉血统的混血儿,换哪家都接受不了。
历史上,唐朝敦煌郡王李承寀为了求回鹘出兵参与平定安史之乱,不得不迎娶回鹘毗伽公主为妻,他就深感屈辱,第二年就病死了。
虽然独孤家族等关陇贵族也不完全是汉人,而是鲜卑族和汉人的混血,但实际上经历了北周和隋唐三朝,他们已经完全汉化了,尤其他们属于统治阶级,唐朝人都已把他们视为汉人,没人把他们视为异族。
裴三娘又道:“朱雀姑娘父亲是独孤烈,你知道的,今天我才知道她母亲居然也是闻喜裴氏。”
李岱点点头,“你这样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独孤娶了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韦氏,生了三个儿子,后来病逝了,他又娶了第二任妻子裴氏,好像不到两年也去世了,生了一个女儿,应该就是独孤朱雀了,她外祖父是汾州刺史裴倩,她有个舅父,叫裴士淹,现任河北巡访使。”
“那我们什么时候找媒人去求亲!”
李岱有点为难道:“我先请人去摸摸底,我担心独孤家族不一定会答应。”
“为什么?”
“当初独孤烈要保宇文靖,结果没保下来,他对父亲颇为不满,上次他率军来云阳县,我已经感受到他的冷淡,他对邺儿还挺赏识,但他对我们家族不满。”
裴三娘心中一沉,这下有点麻烦了。
第370章 心生妒念
亲仁坊,一名黑衣男子在安禄山府门前翻身下马,匆匆向府内走去。
后堂上,安庆绪正心烦意乱地看着几名舞女跳舞,他越看越烦,忍不住怒吼一声,“都给我滚!”
几名舞女和乐师吓得连滚带爬跑掉了。
这时,黑衣人匆匆走进来,躬身行礼道:“启禀少主,卑职监视朱雀姑娘,发现她回来后确实和李邺在一起,已经好几天了!”
安庆绪气得狠狠将茶盏砸在地上,顿时粉碎,咬牙骂道:“敢抢我的女人,我要杀了这个狗娘养的!”
虽然上次独孤老夫人过寿,朱雀对安庆绪态度冷硬,让安庆绪着实没有面子,但并不代表安庆绪就对朱雀死心了。
安庆绪认识朱雀是在五年前,大哥安庆宗迎娶荣义郡主的婚礼上,朱雀和荣义郡主私人关系很好,她当了伴娘,而安庆绪做了傧相。
那时朱雀才十三岁,但已经出落得颇有几分国色天香之貌,安庆绪一眼就看中朱雀,认定她为自己未来的妻子,为此,他极力讨好朱雀,曲意奉承,使朱雀也对他颇有好感。
后来通过各种机会,安庆绪又见了几次朱雀,朱雀对他印象都不错,后来随着朱雀年纪渐长,出落得愈加美貌,加上她性格活泼,经常参加各种社交聚会,她身边的追求者开始多了起来,最多时曾有近二十人在追求她。
年轻公子们对她百般献殷勤,朱雀也不胜其烦,便开始带上了面罩和纱幔,并通过其他人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她只会对自己喜欢的人摘下面罩。
这个时候安庆绪还是有希望的,朱雀对他的印象不错,认为安庆绪稳重、谦虚、自律,如果安庆绪能够坚持下去,朱雀可能就会给他机会了。
但事情就坏在猎鹰身上,天宝八年三月,洛阳名妓柳三香夺得花魁,随即跟一名太学生私奔,一时轰动洛阳。
要知道,柳三香可是安庆绪包养的女人,花了一万贯钱助她夺得花魁,居然跟人跑了,安庆绪顿时暴跳如雷,命令手下追杀二人,最后在巩县太学生老家找到已经成婚的二人,并将二人沉入洛水淹死。
不料事机不密,太学生的父母跑来洛阳告状,安庆绪报复杀人的名声再次传遍了洛阳,但最后安庆绪花了大钱,加上官府的偏袒,总算把事情摆平了。
而猎鹰当时正好在洛阳,他得知了这件事,为了争夺朱雀,他便把这件事告诉了朱雀,安庆绪的真面目彻底暴露,朱雀从此不再理睬他。
当然,安庆绪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猎鹰出卖,他还以为是朱雀长大了,开始变得矜持,所以也没有把朱雀的态度变化放在心上,直到安庆绪听说朱雀去掉了面罩,他才意识到真正的竞争对手出来了。
朱雀是安庆绪认为最合适自己的良配,长得国色天香,身材婀娜多姿,性格温婉大气,家世更好,这几年安庆绪一直就在等她,没想到最后居然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安庆绪咬牙道:“去把独孤问俗给我找来!”
独孤问俗是安禄山的幕僚谋士,安庆绪特地把他叫到长安来辅佐自己,就是为了让他替自己向独孤家求婚。
独孤问俗也是刚到长安没有多久,还没有来得及替安庆绪向独孤家求婚。
独孤问俗当然也是独孤世家的一员,不过他属于独孤世家的洛阳房,虽然和独孤烈同一个祖先,但他们各有各的宗祠,六十年来只大聚过三次,平时也没有什么往来,何况独孤问俗还只是一名庶子,不是嫡子,在独孤烈面前,他抬不起头。
独孤问俗匆匆赶来,望着满地碎瓷片笑眯眯道:“少主何必为这点小事发怒?”
他刚才已经从黑衣人那里知道事情原委,他又劝道:“虽然朱雀姑娘和李邺交往,但并不代表李邺就得到了朱雀,朱雀的婚事最终还是要她父亲做主。”
安庆绪负手走了两步道:“万一朱雀和他有了那种关系,那岂不是什么都没了?”
“少主放心,独孤家家风底蕴深厚,子女向来自律,虽然独孤家子弟一向比较自由,但你什么时候听到过独孤家的丑闻?况且朱雀若是那种轻易放弃原则的女人,少主还会看重她吗?”
“说得有道理,但看见他们在一起,我心里就不舒服!”
独孤问俗笑了起来,“少主不是告诉我,李邺下个月中旬就要走了吗?”
“是兵部说的!”
“那就对了,还有二十天,李邺就要走了,一走两三年,朱雀姑娘的年纪也摆在这里了,她想等,她家里也不允许她等,少主的机会就来了,这段时间少主要尽快找一个合适的说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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