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权宦集团的狙击、张皇后枕边风、太上皇的绝杀,这些其实都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原因还是李亨,尤其像他这样发动兵变上位的皇帝,骨子更是对太子充满憎恶和不信任。
李亨放下太子的辞呈书,问道:“相国什么事?”
“回禀陛下,李邺的出兵条件,今天拿出来了。”
李亨立刻问道:“他们怎么说?”
“他们其实就是要三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比较简单,他们要一千名工匠,这个条件政事堂答应了。然后第二个则在微臣意料之中,李邺要兼任朔方节度使,之前陛下也同意的。”
李亨点了点头,上次商议时,自己确实表态同意了,关键是朔方已经控制在河陇军手上,任命李邺兼任朔方节度使其实只是被迫承认他对朔方的占领。
一般情况下他肯定不会承认,但为了换取李邺出兵,作为一个筹码,他可以承认。
“这两个条件都可以答应,他们还有什么条件?”
“他们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对方要泾原军和商州军,一共一万五千人。”
李亨立刻明白了,泾原军和商州军就是安西军,李邺是想把安西军握在手中,他沉思片刻问道:“政事堂的意见呢?”
政事堂当然会同意,安西军被权宦集团控制,绝不是好事情,借李邺之手削弱权宦集团的势力,何乐而不为?
韦见素躬身道:“陛下,政事堂最担心的是对方要钱粮,但李邺明确表态,不要朝廷一文钱,不要朝廷一粒粮食,那我们也应该拿出一点诚意,我们都认为,李邺要安西军的条件并不过分,他曾经是安西节度使,他对安西军有很深的感情,我们应该成全他,而且李邺今天还送了我们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韦见素把一份李邺的奏折呈给天子,“李邺明确反对册封永王为皇太弟,这是他的上书,请陛下过目!”
李亨顿时又惊又喜,连忙接过奏折细看,他虽然想废太子,但绝不代表他想立永王为皇太弟,他只是想用永王为缓冲,熬过太上皇后,再废除皇太弟,重立新太子。
可当他同意立皇太弟的消息传开后,李亨遭到朝臣普遍反对,都认为这个太草率太荒唐,把立储君这么重大的事件,怎么能当儿戏一般决策。
李亨也感觉到了朝野给他带来的巨大压力,他只能百官解释,现在已经晚了,君无戏言,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了太上皇,现在让他怎么收回君令?
这段时间他一直很烦恼这件事,却又无计可施,现在李邺的反对让他看到一线希望,其他人反对分量还不够,但李邺反对,他就能作为借口。
他看了看李邺的奏折,奏折中的语气非常尖锐,‘臣闻陛下欲册封永王为皇太弟,不胜震惊,永王既无惊天之功,又无盖世之才,又有何德何能敢受大唐之社稷?
大唐将士在沙场浴血奋战,永王蜗居巴蜀,歌舞升平,百官励精图治,共商灭贼大计,永王毫无建树,庸碌无为,陛下立他为皇太弟,乃国之不幸、民之不幸,三军将士之不幸也,微臣虽卑微,但也能代表河陇二十万将士之意志,坚决反对立永王为皇太弟!’
李亨的脸一阵抽动,尤其最后一句,‘代表河陇二十万将士之意志,坚决反对立永王为皇太弟!’让他心中着实震惊,这不仅仅是反对,同时也是一种威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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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母亲身体不太好,带她看病,耽误了一个上午,今天只有两章,恳请大家见谅!】
第836章 东宫出事
这时,韦见素又道:“岐王口头提议,如果陛下难以推脱,可以改封永王为皇嗣。”
李亨眼前一亮,皇嗣这个方案倒不错,算是自己从悬崖前后退了一步,有了回转的余地。
李亨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刚刚亮起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李亨负手走了几步,又问道:“韦相国认为呢?”
“回禀陛下,微臣很赞成皇嗣方案,既给了太上皇一个交代,又不动摇社稷,而且岐王说得对,并非太子无德无能,要废除太子,而是因为太子病重,无法承担储君重任,那就应该留给太子殿下一个机会,一旦他身体康复,又可以重立为太子。”
李亨轻轻叹口气,“就怕太上皇不肯接受啊!”
韦见素不慌不忙道:“如果陛下觉得太上皇不肯接受皇嗣,可以再给永王加一个监国的头衔。”
李亨苦笑一声,皇嗣也好,监国也好,都只是一种临时性质的安排,可以随时撤除,永王怎么可能接受?
“让朕考虑考虑吧!”
韦见素急了,又再三劝道:“陛下,既然岐王主动站出来了,陛下完全可以以重臣反对为借口,改变之前的承诺,难道陛下真的愿意立永王为皇太弟?”
李亨长叹道:“朕当然不愿意,只是朕担心太上皇不肯接受,在成都重立朝廷,重新登基,大唐国玺八宝,朕手中只有一尊皇帝行宝,其他神宝、受命宝、天子行宝、信宝等等七宝都在太上皇手中,而且大唐历届先帝印宝也在太上皇手中,如果太上皇重新登基,难道朕还能宣布自己的父皇为叛逆吗?”
韦见素这才明白,天子担心不是立皇太弟,而是怕太上皇重新登基复位,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太上皇让位要举行一个重大的禅让仪式,把传国玉玺和所有国玺印宝一起交给新帝,新帝才能正式登基。
如果没有这个禅让仪式,现在的天子只能叫做代理天子监国,就像皇太后代理未成年皇帝监国听政一样。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现在天子还不是合法皇帝,太上皇才捏住了他这一点,逼他立皇太弟。
李亨又无可奈何道:“朕若立了皇太弟,就等于太上皇承认了朕为合法皇帝,所以朕才答应立永王为皇太弟,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韦见素点点头,“微臣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但陛下要明白一点,一旦陛下和太上皇同时承认永王为大唐继承人,将来再想废掉永王就很难了,一定会遗祸无穷。”
“所以朕要考虑,要权衡,再给朕一点时间吧!”
就在这时,李辅国匆匆走进来,在天子李亨耳边低语几句,李亨腾地站起身,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太子服毒自尽,生命垂危。
李邺此时正在独孤明的府宅内喝茶,他心中疑问还是没有解决。
独孤明喝了口茶缓缓道:“两个原因吧!一个原因永王从小就是天子养大的,两人名为兄弟,实际上情同父子,所以天子从感情上并不排斥这个皇太弟。
第二个原因,天子得位不合法,司竹园事变,太子只拿到了退位诏书和皇帝行宝,最关键的大唐神宝和受命宝都在太上皇手中,有了这两个印宝,太上皇就可以反悔,撤销之前的退位诏书。”
李邺笑道:“如果太上皇在成都重新登基,又会怎么样?”
独孤明叹口气道:“会出现两个朝廷,两个大唐皇帝,武则天时代的荒诞一幕会再次出现,在大唐礼制之下,最后结果一定是太上皇胜出,天子被迫宣布退位,把太上皇接回来,运气好一点,天子继续当太子,等太上皇驾崩后,他才重新正式登基,运气不好,那就轮不到他了,太上皇怎么可能不记司竹园之恨?”
李邺自嘲笑道:“看来我建议天子封永王为皇嗣,并不是什么高明的主意!”
独孤明淡淡笑道:“你的方案政事堂相国们一定很支持,但天子未必会接受,我觉得他还是更侧重于封皇太弟,稳住局面,阿邺,你的意图不可能得逞。”
李邺故作不解道:“三叔觉得我有意图?”
独孤明眯眼笑了起来,“我比你岳父更了解伱,你昨天中午问我永王和太上皇之间矛盾,我就猜到你想做什么了,永王不是你的筹码,太上皇才是你的筹码,你公开反对封皇太弟,提出改封皇嗣,看似在帮助天子,实际上是在逼永王向太上皇妥协。”
李邺一时哑口无言,独孤明拍拍他肩膀,“你是一方诸侯,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若帝位传承秩序井然,哪里还有你的机会?其实我一直在后面帮你,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罢了。”
李邺心中感动,拍拍独孤明的手,“谢谢三叔!”
独孤明又坐下缓缓道:“你岳父一心只考虑独孤家族的利益,但我不一样,我不光考虑家族的利益,我同时还在复仇,你明白吗?”
李邺默默点头,他知道独孤明指的是女儿和亲被害死一事。
独孤明眼中喷射出仇恨,“就因为我曾是飞龙的弟子,李隆基就仇恨我,他明知契丹要造反,还要把我女儿送去契丹和亲,我可怜的女儿才十五岁,哭着喊爹爹救我,却无人救她,被契丹人挖出心脏分食,尸骨皆无.”
说到这,独孤明浑身发抖,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我可怜的孩子啊!”
李邺握住独孤明的手,沉声道:“请三叔放心,我绝不容契丹存活于世!”
“谢谢你!”
独孤明抹去眼泪道:“仇人不光是契丹人,还有李隆基,尽管他为了弥补愧疚,在我前妻病逝后,把信成公主嫁给我为妻,但并没有消除我心中的仇恨,我灭不了李唐,但我也要让他的子孙失去皇位,从我看到你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了飞龙为什么选你为继承人,你和他一样,都有紫微之运,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复仇的希望。”
说到这里,独孤明歉然道:“阿邺,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在利用你,我没有这个想法。”
李邺摇摇头,“我不会,我心里只有对三叔的感激!”
“三叔还要求你一件事!”
李邺点点头,“三叔请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答应!”
“你肯定能做到,我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早已去世,现在还有一个小女儿太微,今年她只有十二岁,但我只看中了你,等她十七岁时,你把她也娶了吧!”
李邺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我答应三叔!”
独孤明握住李邺手激动道:“我们有翁婿关系,相信我会更加尽力地帮你!”
就在这时,一名灰衣人从堂下急速走来,在独孤明耳边低语两句,随即一闪而走。
李邺看得清楚,这个灰衣人带着人皮面具,估计是独孤明的秘密武士。
独孤明眼中神情复杂,对李邺缓缓道:“太子服毒自尽了!”
第837章 忽闻真相
太子李豫最终没有能救回来,当天晚上不幸撒手人寰,天子李亨悲痛欲绝,下旨缀朝三日,满城举哀,取消一切重大活动,哀悼太子病逝。
太子服毒自尽的真相当然只有极少数高层中得知,绝大多数人只知道太子因病重去世。
长安城家家户户都挂出白幡,李岱的府中也不例外,在府宅大门上方挂起了白幡,以示对太子去世的哀悼。
今天是休朝的最后的一天,李岱独自呆在家里自斟自饮,他的心情灰暗,太子之死对他打击沉重,从根基上动摇了他的忠君信念。
原本指望君臣团结,重振大唐辉煌,但他最寄予希望的太子一死,李岱的中兴梦彻底破灭了。
李岱叹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时,裴三娘走进书房,直皱眉头道:“满屋的酒气,你什么时候变成酒鬼了?”
“夫人,你就让我痛痛快快喝一次吧!”
“我才不想管你,但外面有个客人找伱,说有重大机密要告诉你,关于太子之死,你见还是不见?”
李岱一怔,问道:“是谁?”
“御医王金福,之前来过我们家给小芸她娘看病的。”
李岱想了想,“你请他到我外书房稍坐,我马上就来!”
裴三娘匆匆去了,李岱用湿毛巾擦了把脸,让头脑清醒一下,也快步去了外书房。
外书房内,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正来回踱步,目光中充满了焦虑和害怕,桌上还放着他的药箱,他就是御医王金福,前不久常常过来给蒋氏看病。
这时,李岱走进书房,王金福连忙躬身行礼,“参见相国!”
李岱摆手道:“王御医请坐!”
王金福见左右无人,‘扑通!’跪下,“求相国救我性命!”
李岱吓一跳,“王御医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
王金福站起身坐下,战战兢兢低声道:“太子不是服毒自杀!”
“什么?”
李岱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
“太子根本就没有服毒,他是装出来的,我给他配的药没有多少毒性,好好调养,身体很快就能恢复,太子很惜命,根本不想死,他服药的剂量都是再三小心,绝不会致死!”
“但他怎么会服药而死?”
“我也不知道,那天他服的药是我给他定好的剂量,每次都是一样,但他突然重性中毒,我吓得懵了,后来我检查他剩下的药渣,发现他的药被人换了,不是我给他配的药,里面竟然是大剂量的剧毒砒霜,这种砒霜太子根本搞不到。”
“那是他身边人换的,是谁?”
“不一定是身边人,或许是膳房或者其他人,但昨晚负责他起居的宦官忽然上吊自尽,宫里说因为他没有照顾好太子,歉疚自尽,我感觉分明是杀人灭口。”
上一篇:一手送死流塞恩,对面崩溃到破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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