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吴休又低声道:“卑职担心天亮后还没有什么说法,将士们焦虑起来,恐怕就会发生兵变了,甚至砍掉你我人头,作为他们的晋升之阶!”
李经发现吴休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目光,他心中一阵胆寒,这个吴休是在说他自己吧!此人用他们父子的人头作为他的晋升之阶。
“好吧!”
李经知道再不答应就小命难保,他果断答应了,“也不用谈判了,传我的命令,开城投降!”
吴休意味深长看了李经一眼,走出去高声宣布,军营内顿时一片欢呼。
五更时分,益都城开启南城门,向城外的唐军投降,南霁云率领三万军队在南城外接受投降。
李经身穿白衣,打着白旗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一百多名将领,以及三万军队,所有人都没有穿盔甲,而是把盔甲和兵器拿在手上,放在城门旁边一个事先画好的白圈内。
然后去一里外的空地上坐下休息。
李经走到南霁云面前,高举大印,“罪臣李经无条件投降朝廷,愿接受朝廷一切处置!”
“你父亲呢?”
李经眼泪流下来,哽咽道:“家父半個时辰前去世了。”
南霁云一怔,“为什么?”
“家父听闻历城县惨败,李纳率军北逃,旧疾复发,吐血不止,一直昏迷不醒,半个时辰前咽下最后一口气,现停尸王府!”
南霁云点点头,“好吧!李公子请节哀顺变,李公子为人宽厚,善待百姓,相信摄政王也不会为难李公子,公子处理完父亲后事,便可收拾行装去长安。”
“多谢将军!”
天终于亮了,八万唐军兵不血刃拿下益都城,南霁云随即命人验尸,确实死者确实是李正已,这才把尸体交还给李经,让他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安葬父亲。
按照李邺的事先命令,所有降军,愿意加入唐军者,可以挑选强壮士兵从军,其余士兵全部遣返回乡。
郭子仪那边也是一样处理,不过有一万五千高句丽降卒需要特殊处理,这牵涉到李正已引进了数万户高句丽人,目前安置在莱州和登州境内,但朝廷绝不可能让这么多高句丽人聚集在两个州内。
这就需要朝廷安排处理。
郭子仪的军报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疾速送往长安。
长安,一年一度的科举又要来临,除了河北之外,天下各地的士子都络绎不绝向长安赶来。
去年科举还有不少河北士子赶来长安,但今年战事紧张,各个藩镇都封闭了边界,河北士子们只能缺席今年的科举。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想方设法来到黄河边,很多农民就会看在钱的份上,冒险送士子们过黄河。
毕竟黄河沿岸太漫长,巡逻队也主要集中在卫州一线,所以成功的概率还是很大,而且就算抓住了,士兵们也不敢杀去参加科举的士子,而是遣送回原籍,命令官府严加看管。
长安宣阳坊的安然居大酒楼内,三名年轻的士子正聚在一起喝酒,三人都姓崔,一人叫崔宝林,另一人叫崔桦,这两人来自贝州清河崔氏,但并不是主房嫡子,而是偏房庶子,另一人叫卢诗,来自魏州卢氏,估计是北宋卢俊义的祖先。
三人都是高姓,但不是豪门,家境都很一般,他们是在偷渡黄河时认识的,三人各花了一贯钱,请农民用冰橇把他们送过了黄河。
他们运气不错,今年朝廷给河北考生免费安排了食宿,都住在迎宾馆内,三人一间,他们三人正好住在一起。
三人都已决定,不再回河北,为了保险,参加录取人数较多的明经科,就算考不上明经科,他们还会参加太学的考试。
太学录取一千五百人,它类似于后世的师范,在太学读三年后,会分配到各州各县的官学做助教,做了五年助教,升为教授,那就是九品官了,所以还是有机会当官。
“听说这家酒楼是摄政王的?”崔宝林打量酒楼笑道。
“怎么可能?”
“真的,我刚才问了掌柜,这家酒楼是李家的,就是前相国李林甫,摄政王不就是李林甫的孙子吗?”
崔桦摇摇头,“你真是糊涂,这是李氏家族的产业,和摄政王没关系,摄政王是什么身份,会和族人一起分产业?”
崔宝林笑了笑,“你说得对,我糊涂了,罚酒一杯!”
崔宝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抬头,却见卢诗在竖耳朵听什么,“卢兄在发什么呆?”
“嘘——”
卢诗小声道:“你听,外面在喊什么?”
很多人都听见了喊声,酒楼内安静下来,有人打开了窗户,只听有士兵在高喊,“喜报!齐州喜报!淄青节度被剿灭,李正已死了,第一家藩镇灭亡!”
酒楼内顿时一片欢腾.
第1234章 意外消息
长安街头到处是敲锣打鼓声和欢呼声,唐军首战获胜,消灭了盘踞山东半岛的藩镇李正已,黄河以南再无藩镇,一直压在大唐人心中的藩镇割据终于开始解决了,让长安人怎么能不扬眉吐气,欢呼雀跃。
百姓们只需要胜利的消息,只需要爽报,但对于摄政王李邺和朝廷百官而言,怎么解决李正已遗留下来的问题才是重中之重。
李正已遗留下来什么问题,就是高句丽人的问题,李正已从新罗引入近五万户高句丽人,差不多二十万人,安置在莱州和登州一线,朝廷当然不能容许。
摄政王议事堂内,李邺召开了政事堂议事,九名政事堂成员一起商量怎么处置这二十万高句丽人。
韦见素对这些高句丽人十分反感,他率先发言,“这些高句丽人很容易抱成团,成立各种高句丽互助会,在长安,在洛阳都这样,高句丽灭亡近百年了,他们还念念不忘复国,放在哪里都是祸患,卑职建议送回新罗,让他们祸害新罗去!”
裴遵庆不太同意韦见素的一刀切,他缓缓道:“安史之乱让我们损失了上千万人口,偏偏我们现在是最需要人口的时候,采矿需要人口,种田需要人口,迁徙新疆土需要人口,几万户高句丽人还是比较宝贵,之前出了那么多后患,根本原因是没有处理好,灭高句丽后,不该让那么多人聚居在幽州和辽东,应该打散安置在大唐各地,两三代后,他们就自认大唐人了。”
李岘也道:“微臣也赞成裴尚书的分散安置,把他们改名换姓,分散到人口缺乏中原各州县,让他们租种官田为生。”
左相张立补充道:“还要让每个县负责监视他们,不准他们聚会往来,私下聚会者再重新遣散到其他地方。”
这时,刘晏迟疑一下道:“殿下,不是新开辟的流求岛需要人口吗?能否把他们按照去流求岛?”
“这可不行!“
李邺坚决摇头道:“他们一定会在流求岛复国,这等于是养虎为患。”
刘晏笑道:“微臣的意思是说,让他们开发流求岛,几年后再接回来,不让他们定居流求岛。”
李邺还是不同意,“给他们几年时间,他们就会形成某种国家组织,一旦在流求造反,我们还不方便镇压。”
李泌笑了笑道:“刘尚书的思路很好,只是风险太大了,但我们可以降低风险,比如把他们妻儿放在福建道,然后让他们去流求,要求他们在流求伐木养妻儿,三年后分散到各地,如果殿下再用点手段,在他们中间安插探子,就能时时了解他们的动向。”
李泌的人质方案赢得了大家的赞同,李邺负手走了几步,对众人道:“关于流求开发劳工和南方海岛开发所需劳工,我已经决定从新罗和日本招募,新罗和日本劳工只想挣钱回家,不会考虑占领流求国,但高句丽人不一定,他们谋求复国,不适合再让他们聚集,我认为还是按照裴尚书的方案,将他们全部打散,我不希望将来出现将他们全部屠杀殆尽的场景。”
李泌点点头,“殿下说得对,一旦出现造反迹象,就会面临屠杀,那样有违天和,还是把他们直接打散安置,微臣认可殿下的方案。”
政事堂一致赞同了李邺的方案,全部打散,安置在中原各县,租种官府的土地。
刘晏亲自挂帅,带领由户部、工部、御史台以及少府寺、鸿胪寺等部寺官员一百余人赶赴山东半岛。
两百骑兵严密护卫者李邺的马车在大街上缓缓而行,虽然他可以走城墙中甬道。
但偶然走走大街,他也能体会民间的气息。
大街上十分热闹,熙熙攘攘,到处可见三三两两的士子,科举又要来临了。
两个月前,军政议事进行了一次重大投票,关于鼓励办学的决议,几乎是全票通过,大唐要加大教育投入,鼓励读书,形成一套从蒙学、小学、县学、州学到太学的完整官学体系,同时还要鼓励私人办学。
首先要落实的就是太学扩招,从目前的一千余人扩大到万人,包括长安太学和洛阳太学两大太学,以及太原、成都、江都、襄阳四大府学。
大家达成的共识就是太学培养州学助教,府学培养县学助教,州学学生考试合格后,可以直接教授蒙学和小学。
今天太学将招考新生一千五百人,每个参加科举的士子都会填一份太学录取意见书,可以选择填或者不填,如果填了,那么科举落榜后有可能被太学录取。
但如果被太学录取后又反悔不肯去,那就会被取消五年科举资格,如果连续两次录取都不肯去,那就终生不得参加科举。
当然,为鼓励士子们去太学读书,成为教书育人的先生,朝廷也给了很多优惠,太学读书四年免一切学杂钱项、无偿提供食宿,参加各种项目还有补助,这对于家境贫寒的学生特别有吸引力。
另外,在州学教书五年后可提升为教授,不仅俸禄翻倍,还能授予从九品官衔,获得一座三亩的官宅,当然不是在长安,而是在各州。
所以一系列鼓励措施出台,在士子中引起巨大反应,很多之前没有太学录取意见书的士子,又回头补填了这份意见书。
这是必然的,大唐扫平了藩镇后,就要进入一个为期十年的休养生息的阶段,社会稳定,政治清明,军队要裁减、人口要滋生、技术要发展、文化要兴盛。
李邺回到王妃,却意外地见到了母亲,他见母亲忧心忡忡,便让她坐下问道:“娘,发生了什么事?”
裴三娘叹口气道:“你有时间回去安慰一下你父亲吧!”
李邺一怔,“父亲出什么事了?”
裴三娘沉默片刻道:“李淮去世了。”
“什么?”
李邺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是怎么死的?”
“三個月前的事情,被刺客用毒箭射中胸口,当天晚上就死了。”
李邺眉头紧皱,“他可是文官,又是高句丽人的女婿,怎么会被刺杀?”
裴三娘摇摇头,“具体我也不清楚,你可以去问问你父亲,报信的人给他说了很多,他现在情绪要崩溃了,我没法劝他。”
李邺点点头,“我现在就去!”
第1235章 李岱辞相
李邺跟随母亲来到相国府,他直接来到父亲书房,只见他佝偻着后背,一个人独孤地坐在台阶上,眼睛里全是泪水。
李邺在父亲身边坐下,沉默地陪伴着他。
良久,李岱缓缓道:“他是被契丹人刺杀的,高句丽内部高层中意见不一,有人想投靠契丹人,有人坚决反对归顺契丹人,坚持独立复国之路,李淮反对投降契丹,他是平州刺史,分量很重,他已经成为契丹吞并高句丽军队的绊脚石。”
沉默片刻,李邺又问道:“高句丽人和契丹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李岱摇摇头,“他们一直以为他是宇文家族的人。”
“他在平州还有孩子吗?”
李岱还是摇摇头,“他的高句丽妻子没有给他生孩子,他只有楠儿一个后人。”
李邺叹口气,“人死不能复生,父亲想开点吧!”
“我知道!”
李岱也叹息一声道:“我早有感觉会有今天,所以我才多次写信劝他回来,但他不肯回来,哎!幽州那个战乱之地,他遇到危险是迟早之事,只是我心里很难过,他毕竟是我的儿子,而且他知错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知错了’,李岱再也忍不住,双手捂着脸,无声的哭泣起来。
李邺没有再多劝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很难用言语劝说,只有时间,父亲才会慢慢从失子之痛中解脱出去。
哭泣良久,李岱终于平静下来,李岱抹去眼泪又道:“阿邺,我想辞去右相之位!”
李邺一怔,他沉默片刻道:“如果兄长在,相信他不会同意你为他辞职。”
李岱拍拍李邺的肩膀,“我不是为他,而是为了你,天下人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我出任右相,会影响你的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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