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裴尚书这话什么意思?”李岘不解。
裴遵庆淡淡道:“但凡摄政王不是姓李,第一个要被屠杀殆尽就是你们这些宗室,所以你们应该庆幸摄政王是李叔良的后人。”
李岘的脸刷地变白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李邺在一万骑兵的护卫下进入了关中,后面的事情和他关系不大了,虽然回纥或许会有举国大军前来救援的可能,但也只能可能,李邺认为发生的概率不大。
更大的可能是政治谈判,回纥派人来长安和朝廷谈判,用巨额财富赎回被围困的军队。
这天傍晚,队伍抵达渭南县,这就是进入京兆府了。
时间已晚,李邺下令军队就地驻营休息,他们带了一万头骆驼,背负了小帐篷和粮食。
至于其他蔬菜肉食,都是沿途官府提供。
渭南县当然也不例外,县令听说摄政王宿营渭南县,连忙组织了一千口猪羊和两百担蔬菜,亲自送来大营。
李邺刚吃过晚饭,正坐在大帐内喝茶,这时,有亲兵来报,“歧国公来了!
李邺吃一惊,连忙迎出大帐。
歧国公就是他的父亲李岱,原本被李亨封为郡王,在李邺的降爵令下,李岱主动要求降爵,被封为歧国公。
李邺走出大帐,见父亲李岱身穿青衣,头戴小帽,负手站在大帐外,远处站着护卫刘武通。
“父亲怎么来了?”李邺笑问道。
李岱微微一笑,“怎么,我来不得吗?”
“没有!没有!请到大帐坐。”
“大帐内太热了,外面有风,很凉快,我们走一走!”
李邺默默点头,陪着父亲大营内漫步。
李岱沉吟一下道:“我先感谢你,把他的棺木从平卢送回来。”
“自家人有什么好谢的,他毕竟是我的兄长,他入土了吗?”
李岱点点头,“家族一致同意葬入族墓,已经在十天前入土了。”
“人死不能复生,父亲看开点吧!”
李岱淡淡笑道:“经历了安禄山之乱,我们都对死亡看得很淡了,其实我更注重身后之名,包括你兄长,向伱讨两件私利吧!”
“父亲请说!”
“希望你能追授他为平州刺史,是朝廷的刺史,不是乱贼任命的伪刺史。”
李邺点点头,“应该可以,他是李怀仙任命的刺史,当时藩镇谈判中有一条,朝廷授予李怀仙幽、蓟、易、平四州刺史任命权,那么兄长的平州刺史朝廷可以认可。”
“那就好,我放心了,另外,刘武通能不能给他找个职务,跟了我那么多年,忠心耿耿,也救过我和你母亲的性命。”
李邺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刘武通,点点头道:“我可以安排他去内卫,以他的武艺,当個中郎将没有问题。”
李岱呵呵一笑,“两个心事都解决了,我们谈谈你吧!关于你上位之事。”
“父亲请说!我洗耳恭听。”
李岱沉吟一下道:“大唐宗室普遍不支持你上位,你知道吗?”
“我可以想象,毕竟我不是高祖的子孙。”
李岱又继续道:“据我所知,宗室普遍希望汉中郡王李瑀登基!”
李邺淡淡道:“父亲莫非要求我把皇位让给李瑀?“
李岱摇摇头,“我可没这么迂腐,你让了皇位,你我父子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只是想提醒你,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你登基。”
“我明白,谢谢父亲提醒。”
李岱又缓缓道:“天下之权分为两部分,一个是王权,一个是道统,你也知道晋国董狐笔,齐国太史简的事情吧!他们敢直笔不阿,不惧生死,最后国君也拿他们没办法,他们其实就是道统,天子可以杀任何人,但他却杀不了后世之名,后世之名是谁控制的,就是道统!”
“但宗室代表不了道统,文官集团才是!”
李岱微微笑道:“其实你一直做得很好,虽然你也是藩镇,甚至可以轻易灭了朝廷,但你没有那样做,一直用谈判的方式来扩张,最终赢得了文官集团的支持,为父愿意出任右相,也是这个缘故。
你上位已经没有什么悬念,毕竟文官集团也要维护他们利益,你实行君相分权,创建了军政议事制度,这就是整个文官集团最大的利益,他们真正能实现胸中抱负,参与治理天下。
所以裴遵庆就告诉我,摄政王连任命一个幽州刺史和蓟县县令都要事先得到政事堂的同意,唯恐自己越权,凭这一点,他都要说服所有朝臣支持你。”
李邺笑了笑道:“权力太大了,对子孙可不是好事,我希望子孙最好成为天下人的精神君主,而不是最高权力者,这样家族才能千年不倒。”
“你说得有一定道理,我不干涉,其实我来是要提醒你,那个时刻到来时,你一定要谦让”
李岱比出三个指头,“至少三次,哪怕是装也要装得迫不得已才上位,你记住了吗?”
第1272章 宗室野心
皇权从来都会让无数人疯狂,尤其是宗室子弟,连李林甫年轻时也做梦自己能被武则天看中,立为太子。
所以当群臣一致认为当今天子必须退位,应再立新天子后,这个消息俨如核弹一般在宗室中炸开了,几乎所有宗室子弟都无法冷静了,都在渴望这个天大的馅饼能落在自己头上。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为摄政王铺路,但摄政王一天不登基,他们就一天抱着希望,哪怕这希望很小很小,万分之一都不到。
但人性就是这样,就像买彩票,每个人都知道中五百万的概率有多低,可依旧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更重要是摄政王登基让这些宗室不服,李叔良的后人,李叔良连高祖的亲弟都不是,堂弟而已,根本就出了五服。
虽然平时这些宗室都不吭声,但真正到了关键时刻,这些宗室都跳出来了。
宗室们分为两派,一个叫嫡亲派,一個叫嫡次派,简单说,就是以太上皇李隆基为标尺,李隆基的子孙叫做嫡亲派,李隆基以外的嫡系宗室为嫡次派。
李隆基的儿子,现在还活着的有五人,分别是永王李璘,他在天子李亨驾崩前夕被赦免,恢复了永王的王爵。
寿王李瑁,杨玉环的第一任丈夫,自从妻子被父亲抢走后,这么多年他一直谨小慎微的活着。
丰王李珙,他曾经是安西、北庭大都护,因为和鱼朝恩关系密切而被免职。
还有就是义王李玼和陈王李珪,他们二人跟随太上皇逃去巴蜀,后来扶棺回长安,一直比较低调。
这五人组建了一个长老堂,下面是上百名他们的子侄,甚至包括前天子李亨的子孙。
入夜,永王府内后堂上灯火通明,数十名宗室子弟集聚一堂,最上面坐着五名资格最老的王爷:永王李璘、寿王李瑁、丰王李珙、义王李玼和陈王李珪,其实他们都是李隆基诸多儿子中排行后面的小王子,年纪也不算大,也就五十余岁。
其中永王李璘坐在中间,他是太上皇指定的皇位继承人,他的资历最深,年纪也是最大。
旁边是寿王李瑁,他最低调也最有钱,光是他母亲武惠妃就留给他亿万家产,他年约五十岁出头,但保养得非常好,皮肤白皙,身材匀称,看起来也就四十岁的样子,手执一柄扇子,他是军师,负责出谋划策,但实际上,李璘是看中了他的钱。
李璘的另一边坐着丰王李珙,长得相貌威武,不怒自威,他做过几年安西北庭大都护兼节度使,算是有点军方资历。
下面坐着左右各两排宗族子弟,共有四十余人,都是五人的子侄。
李璘正在询问泾王李侹,他是李亨的第七子,只有二十余岁。
“你二哥为什么不来?他有什么理由?”李璘语气十分不满。
李侹的二哥便是越王李系,目前出任宗正寺少卿,一改从前的荒唐,谦虚低调,做事认真,家里的妻侍妾都被他遣返,只和妻子一人偕守。
李系的改变也渐渐得到了政事堂和百官的认可,现在的宗正寺卿李琳身体不好,也只是挂个名,实际上宗正寺的里里外外事务都是李系负责。
所以李璘很看重李系,因为李系掌握着宗正寺实权,如果李系支持他,他就更多一分胜算了。
平时李系对叔父李璘礼让敬重有加,不料在关键时刻,李系居然不来,着实让李璘万分恼火。
泾王李侹躬身道:“二哥说孩子生病了,他明天一早要去奉天,他在陪孩子看病,没法来!”
“胡扯!”
李璘一拍桌子怒道:“分明是借口,就是看不起我!”
旁边李瑁连忙劝道:“大哥就不要生气了,人各有志,不要勉强,他不来其实也是好事,万一他有异心,跑去告密,不就反而坏了大事吗?”
李珙点点头,“十八郎说得对,现在我们要当心那些内卫狗,有异心的人最好还是不要拉进来!”
无奈,李璘只得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搞臭摄政王的名声,前太子妃的事情就是很好的抓手,大家都出去多多宣扬。”
李璘是想利用前太子妃沈珍珠的事情把李邺搞臭,使他失去名声,不敢再妄言登基。
“大家都去吧!按照我之前的部署行动。”
众人纷纷起身走了,大堂上只剩下六名核心人物:永王李璘、寿王李瑁、丰王李珙,还有他们三人的儿子。
“十八郎,你能不能再拿点钱出来?”李璘对李瑁道。
李瑁眉头一皱道:“已经给了五万贯,还不够吗?”
“一共八千人,五万贯够个屁啊!再拿五万贯出来。”
搞臭李邺的名声只是借口,他们都很清楚,没有人会在意前太子妃怀孕之事。
前太子早就死了,而且死的时候还是一个废太子,,他的妻妾改嫁很正常,李邺和前太子的血缘八竿子打不着,他纳前太子妃为妾也没有什么不妥。
用前太子妃怀孕之事搞李邺不会有半点效果,李璘也心知肚明,所以他用这件事为掩护,他真正的手段还是八千私军,只要想办法干掉李邺,朝廷最终还得请他们宗室上位。
李瑁无奈,只得叹口气道:“我最多只能再拿三万贯!”
旁边李珙道:“我再拿两万吧!如果还不够,只能让大家一起捐钱粮了。”
李璘点点头,“明天就把钱送去鄠县庄园内!”
就在李璘府内秘密协商的同时,在汉中郡王府内,汉中郡王李瑀正在一份地图前给几名手下交代什么?
李瑀便是宗室嫡次派系的首领,他是让皇帝李成器的儿子,也是宗室中最优秀的子弟之一。
他虽然和李邺关系不错,但随着他年纪渐长,他骨子里隐藏的野心也开始渐渐冒头了。
在阉党统治时期,公开不睬阉党的出城禁令,离开洛阳前往巩县,触怒了李辅国,革去了他一切爵位。
但也成就了李瑀的名声,他成为第一个反抗阉党的核心宗室成员,他随即成为了宗室领袖之一。
在李邺铲平阉党后,李瑀又重新恢复了爵位,这时候的他,登基的野心已经无法抑制,开始秘密操练私军。
和李璘一样,他们的私军都来源于各大庄园挑选出的精锐壮丁,训练他们需要大量钱粮支撑,
李瑀虽然有一点财富,但也承受不住五千人的装备开销。
他想寻求家族的支持,却遭到了兄长李琳的一口回绝。
焦头烂额的李瑀忽然想到了师父飞龙留下的财富,他知道飞龙就是前太上皇李旦,那么桥陵内陪葬的大量财富珍宝,其实就是无主之宝。
飞龙晚年一直想打通桥陵密道,把财富运出来,但最终没有等到机会。
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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