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死啊！”
首领一跃而起，当头一刀朝她劈来。顾时雪一瞬间眯起眼睛，想要一剑凌空刺出，身在半空无处发力，这一剑看你怎么躲？但这种想法只是在脑海中闪了一下，出剑的冲动刚从脑海中跃起，顾时雪立马意识到不妥，那浪人首领看似是毫无保留的进攻姿态，实际上若是她出剑，对方顺势将武士刀下压，想要招架住她的进攻并不难。她身在包围之中，和这个五境实力的人缠斗实属不智。
最后料理他。
顾时雪收剑边走，身体往地上一滚躲开首领气势十足的下劈，同时唰地将周围的尘土扬起。一片混乱之中，她揉身钻进人群里，用人群当做阻碍，将自己和那最有威慑力的首领隔开。周围好几把刀劈下来，顾时雪抬起红娘，一剑架住四面八方的攻势，而后一个扫堂腿，周围人仰马翻。顾时雪脚尖一点，如猎豹般向前冲出，首领咆哮道：“别想跑——”
他从后面追赶过来，但顾时雪根本不管不顾，只是往前杀去，一剑刺出，但这一剑竟是被生生架住，周围一下子五六把刀递上来，将顾时雪的剑钳在其中。
首领脸上露出狂喜，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顾时雪嘴角一扯，露出一个癫狂笑意，直接松开手。
没了剑，她还有拳法！
她将袖子一甩，雄浑罡风挥开朝着她面门劈过来的几刀，而后掌缘直接挥砍向面前一人的肩颈，只听噼噼啪啪的声音不断地响，顾时雪大步前进，那人就不断后退，脸上、头上也不知道吃了几下拳掌，只是每一次都彪出血来！也不过是几秒钟的功夫，那人就没了气，顾时雪抓着他的尸体当做盾牌，一路前冲！
与此同时，木剑之上红光大盛，煞气纵横四射！
不少浪客根本预料不及，一下子中招，哀嚎倒地。哪怕没有顾时雪的操控，红娘本身就已经足够致命！
一路前冲，顾时雪以尸体当做盾牌，也不知道挡住了多少向她袭来的刀劈剑斩，反正刀光如潮，狂龙般斩过来，手中的尸体不断震动，血肉飞溅。顾时雪悄然使出九转雷声步，速度越来越快，前方的人躲闪不及，被她直接撞翻，下一秒，她将那“盾牌”顺势砸出，伸手一招，红娘飞入手中，往下一斩，方才被撞倒的几人立时毙命。
然后继续向前。
一人凿阵。
将那不知多少浪人武士的合围，生生杀穿！
浪人首领咆哮出声，从顾时雪背后狂追过来，刀光唰唰唰地挥卷，但每次他的刀才劈入顾时雪的护体罡气一尺，顾时雪正好又往前冲出一步，始终就是离她的后心差了那么一点！浪人首领几欲发狂，顾时雪的身体猛然腾起，踩着周围的墙壁唰唰唰往上奔出，然后一个后空翻！
浪人首领心生不妙，悍然将长刀往后一斩！
呯！
顾时雪从半空中飞下，木剑和大太刀一记对撞，然后毫无半刻停滞，就是狂风骤雨的对刀，只是既没有火星爆绽，也没有金铁交
击的声响，听起来叮叮、叮叮、叮叮叮的声音如同打铁一般。顾时雪单手挥剑，但是速度居然不比对方的双手发力更慢，就那样无休止的连斩，连斩，连斩！！
九转雷鸣。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强，以单手压过对方双手，终于一剑，将大太刀直接斩断！！
破碎的刀刃飞舞在空中，顾时雪抬腿一脚，正中对方胸口！浪人首领直接倒摔出去，后背将墙壁都给撞塌，那简陋的营寨木屋一下子坍塌下来，扬尘滚滚。男人灰头土脸，高声咆哮着从废墟中站起，高举着断刃就要朝顾时雪头上劈下来，但胸口的剧痛让他失去了力气，他往前一步，几乎摔倒在地上，大口地吐出鲜血。
方才那一脚，直接踩断了他的肋骨，断裂的骨头甚至插进了肺里。
他半跪在地上，往周围看了一眼，致命的寒意涌上心头。
已经没有人了。
还站着的，只剩下那个女人。
顾时雪胸膛上下起伏，剧烈地喘着气，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她身上全是血，就像是在血浆里打了个滚儿似的，但没有受伤，都是别人的血。她只是有些疲惫，体内气海近乎枯竭，一下子差点儿连站都站不稳。
浪人首领突然失心疯似的大笑出声，一边吐血一边道：“你这种人！自诩正义，只知道高高在上地批判我们，根本不懂我们的痛苦！”
顾时雪向他看过去：“你们屠光了一整个村庄，上百口人，只剩下一个小女孩。八九岁，跳进井里，摔断了腿。她还那么小，父母全死了，你让她该.......怎么办？”
顾时雪嘴唇微微颤抖，牙齿咬了起来，过了半晌，才道：“只知道叫嚣着自己的痛苦。她的痛苦，你们也不懂吧？你们杀人，放火，强奸，劫掠，我在那边看到被你们吊在树上凌辱致死的女人，被摔死的婴儿，和被活活烧死的人.......你们这些所谓的武士就是一群畜生。”
浪人首领“嗬嗬”地发出低笑：“都怪新政府.......”
顾时雪呼吸逐渐平缓，提起了自己的剑，朝他走去。
浪人首领没有抵抗，而是盘膝坐下，将自己的断刀放在膝盖上，闭眼道：
“三五十年如一梦，荣花一期酒一盅。”
辞世诗。
但顾时雪只觉得有些可笑，一剑穿胸而过，男人骤然睁眼，“啊”地一声大喝出来，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在死亡时保持狰狞和威势，他真的到死都在维持自己武士的尊严。但下一秒，男人眼中的神采，就永远地凝固了下去。
顾时雪拔出剑来。浪人首领的身体扑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死去了。
不知在死前的那一刻，他会不会想起自己作为武士一生的荣辱起伏。
又或者什么都没有。
仅仅是死了而已。
第四十三章 一大一小
顾时雪离开浪人营地，在山上找到一条小溪。她脱下衣服，先是在水边半跪着捧起水擦拭了一下身子，接着开始洗衣服，但或许是因为只能用左手发力，外衣上的血迹怎么也洗不干净，浓郁的血水将一大片溪水染红。
顾时雪对着水面沉默下去，过了一阵，道：“红娘，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有心魔啊？”
红娘的木剑被插在一旁，没反应。顾时雪也就不理她，沉默地搓洗着衣服，过了一会儿，忽然找到了诀窍，用一只脚踩住衣服固定，然后左手反复揉搓。
楚红娘忽然出声：“早就和你说了。”
顾时雪吓了一跳，身子一个哆嗦，差点儿栽进水里。她回过头，怒道：“你出声的时候不要那么突然啊！”
楚红娘冷笑不已，道：“杀了几个人就这么矫情，不利落。”
顾时雪挠了挠头，道：“我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好吧，确实是因为这个。哪怕我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没有错，但人毕竟是人，斩杀同类，到底不是什么让人轻松的事情。而且方才我在想，出云革命之后，似乎一点儿没变好，那我们九夏呢？”
楚红娘听着就头疼：“你应该问那只猫去，不要问我。”
又道：“今天我吃得饱，一周之内你都不用养剑了。”
她接下来就不再出声了，估计是打定了主意不理人。这女鬼，脾气大得很。顾时雪有些无奈，在溪水旁洗了一会儿衣服，将水拧了个半干之后就披在身上，体内气机流转，像是个人形的烘干机，一股股水汽袅袅升起。
顾时雪带上木剑，回到原处，陆望正在无聊地带着孩子。他趴在行李箱上，猫尾巴一甩一甩的，小葵就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尾巴，时不时伸手试图去扑。顾时雪震惊当场，一时间感觉陆望才是人，小葵才是猫，正在玩儿逗猫棒。
陆望打了个哈欠：“回来啦？没事吧？”
顾时雪点头道：“好得很。”
小葵看见她，眼睛稍微亮了一下，但那光芒随后又小心地缩了回去。顾时雪心中微微一叹，她其实颇为理解这孩子心中的感受，因为当年的她，也是如此。她先前在浪人的营地之所以如此愤怒，或许也是因为想到了当年的自己，那种在黑暗中不知何去何从的迷茫和恐惧。
顾时雪过去牵起她的手：“附近最大的城镇在哪里？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东西去！”
小葵呐呐地没有做声。顾时雪也不管，将她抱了起来，让这姑娘能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女孩儿有些怕高，胆怯地抱紧了顾时雪的脑袋，陆望在顾时雪脚边上转来转去：“可恶，把我的御座给抢了！”
顾时雪笑道：“别这么小气。”
陆望哼了一声，跳到行李箱上，尾巴骄傲地那么一翘。
她提着行李往前走了一阵，小葵才道：“我.......没去过镇子上。一直在村里。我们是要去哪儿？”
顾时雪笑道：“我也不知道，顺着大路走就是了，总会遇到人烟的。姐姐我其实不是出云人，是从九夏来的，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小葵小声地道：“听说九夏来的都是老爷，看到了好看的姑娘就要带走。”
顾时雪脸色一黑：“才不是！”
顾时雪咳嗽了一声，道：“我叫陆雪。小葵，你全名叫什么？”
“叫.......”葵想了想：“玉山葵。我们那边都姓玉山。”
“玉山葵，好听，这名字听上去就很不错。”顾时雪点了点头，道：“姐姐我这次来呢，是打算去找人下围棋的，你们出云的围棋很厉害。姐姐我的棋艺，哼哼，不和你吹，放在九夏基本是无敌手，也就在你们出云还能有点儿挑战。”
又道：“听说出云的饮食很有特色，我还是第一次来出云，得好好尝试一下。”
她本来想接着问葵平时都吃些什么，但才涌出这个想法，就马上及时刹车。小孩儿的心思敏感细腻，刚刚遭遇那种惨剧，任何可能勾起人伤痛回忆的事情，她最好都不要提。
葵不知道是不是原本就性子沉静，或者是遭逢大变，变得哑巴了，一路上都没说话。顾时雪也不知道怎么打开话题，只能闷着头往前走。过了好一阵子，小葵终于鼓起勇气，问道：“那，姐姐是九夏人，以后要回九夏吗？”
顾时雪笑道：“肯定啊。”
葵问道：“那.......我呢？”
顾时雪想了想，道：“之后离开了出云，我还不会马上返回九夏，我世界各地都打算跑一遭，很危险的。我在出云........嗯，也有认识的人，如果对方愿意收养你，你也愿意留下来的那最好，要是不愿意，那就跟着我吧。”
“嗯.......”葵或许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于是就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这姑娘的情感表达颇为内敛。顾时雪也不强求，转而和陆望聊起她先前想到的那个问题。
陆望嗤笑一声：“出云的这个维新革命也算革命？”
顾时雪疑惑道：
“不算吗？”
陆望不屑地道：“出云眼下虽然倒了一批大家族，甚至连国王都没了，但统治政坛的依旧是一个个门阀，那个国会里的议员，说是选举出来的，其实一个个都是地主。就算披上了一层现代的外衣，封建的底色改变了吗？”
陆望又道：“出云是在康考尔人的帮助之下才终于完成的维新，战争之后，殖民地的程度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进一步加深，依旧是个半殖民地社会。你看出来了吧，革命之前是半殖民地半封建，革命之后还是半殖民地半封建。这就是出云如今的症结所在。”
顾时雪目光闪动，道：“那出云倒是给九夏指出了一条.......错误的道路。是可贵的反面教材。”
陆望满意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九夏想要改变现状，首先就不能和出云一样，不能靠外部帝国主义列强的帮助，帝国主义送出的礼物必然会有代价。其次，就是要彻底进行........土地改革，从根基上摧毁封建社会，光是杀了皇帝，掀翻皇权，算不上彻底的革命。”
顾时雪叹道：“我倒是很担心一点。国内的知识分子只怕不会看的这么深入，或许他们只会将其当成是政治体制的问题，你也知道，革命的讨论不是没有，但过去始终是修宪派和共和派的争论，都是决定，只要九夏政体变了一切都好了。眼下看到出云的失败，我担心他们会觉得是共和不行，转而向洛伊斯看齐，寻找一个更为先进的君主立宪。”
陆望笑道：“反正和他们也不是一路人。”
顾时雪振奋起来：“也是。”
顾时雪又道：“小葵，我来教你唱首歌怎么样？不过是用九夏语唱的，我不知道出云的语言该怎么唱。”
小葵：“嗯？”
顾时雪清了清嗓子，道：“这首歌，叫《国际歌》！”
第四十四章 吐纳
傍晚，顾时雪终于找到一座城镇。西半边出云的工业化起步很晚，大多地方还保留着农业社会的本貌，相比于九夏的许多地方，无非是多了些出云的文化特征。
顾时雪入城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给葵找大夫。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而且葵和她不一样，小女孩儿体质弱，不像是她，能和小宗师肉搏的强横体魄，骨头断了自己随便弄弄就能慢慢长好。出云受到九夏数千年的影响，文化中处处带着九夏的影子，医术也是如此。
大夫给葵重新正了正骨，涂了膏药，然后开了几幅汤剂。
顾时雪顺便又给自己看了看，大夫痛心疾首，说你这右手骨折了别老垂着，得悬吊起来，用绷带挂在脖子上，不然血液往下涌，肢体肿胀，伤势更好不了。顾时雪恍然大悟，她整天就感觉自己右手一阵阵胀痛，原来还有这一茬儿，也亏得她体质强横，换成普通人，估计早就二次拉伤了。她在大夫的帮助下将绷带重新绑了绑，把右手前臂悬吊起来之后，手臂的痛感果然好了不少，就是行动有所不便。
天色渐暮，顾时雪找了家客栈，将行李都放在屋里，带着葵一道出去吃饭。她身上带着的钱是洛伊斯的“鹰洋”，因为正面有一只雄鹰而得名。洋元四处都能流通，不用烦心换钱的事情。小姑娘大半天的时间都骑在顾时雪的肩膀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走路啊？”
顾时雪笑道：“万幸的是你还有一条腿没事儿，所以再过几周，就能拄着拐走路了。平时也别着急，伤得好好养着。”
葵小声地问道：“姐姐的手是不是也受伤了？”
顾时雪“啊”了一声，道：“好些天之前的事情了。武人嘛，行走江湖，受伤难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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