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顾时雪呆滞了两秒，抬起手，挠了挠头发。
不是.......这啥情况啊.......刚刚飞出来了个什么东西？这些黑帮的魔法武器为啥会打那玩意儿？
顾时雪还没想明白过来，就听见旁边的树林摇晃作响，紧接着，一只大猫跳了出来，老气横秋道：“不补刀是坏习惯！你看看，诈尸了吧？”
顾时雪惊喜道：“陆望！你怎
么来了？”
她一看见陆望就明白了过来，刚刚那一发射线原来是陆望操纵的！难怪。顾时雪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附近的人都被你收拾掉了？”
陆望哼哼道：“我堂堂四境大妖，对付些普通人不是轻轻松松？你学着点，这才叫刺客！”
又道：“刚来不久。我来的时候，你和那个黑帮大佬正在天上打来打去。”
顾时雪问道：“那些小孩儿呢？”
“我办事，你放心好吧！”陆望甩了甩尾巴：“我带他们去警察局了。”
顾时雪微微皱眉。她对东郡的巡警印象极差，因此打心底就对“警察”这种存在不太信任。陆望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姑娘，笑道：“不太一样。东郡的巡警本质上是帝国主义列强压迫人民、维持治安的工具，所以才会是那副样子。罗莎这边刚刚经历过社会革新，警察系统也是新建立起来的，因此还算可靠。”
顾时雪有些不信：“警察要是可靠，黑帮会如此猖獗？”
陆望道：“这属于历史遗留问题。人家刚刚建国一年不到，扫黑除恶的路子还长着呢。”
顾时雪又疑惑道：“那你又是怎么和那些警察接触的？一头会说话的大猫，对不知道的人来说也太奇怪了吧？”
陆望得意道：“我假装自己是一头传信兽~你别忘了，罗莎这地方，魔导生化产物不少，合成兽实际上并不罕见。那个神父的真面目还没多少人知道，我就直接告诉警察，说那个儿童福利院出事儿了，这些孩子眼下无家可归，让警察局先照顾他们一下。”
顾时雪思索着道：“这确实是个好方法，但是只能解燃眉之急。”
陆望身体缩小，又重新变成狸花猫的体型，跳到顾时雪的肩膀上：“我已经全部想好了。我们之后要做三件事，其一，是将那个神父的真面目曝光给媒体——在这个年代，你一定得学会运用媒体的力量。其二，是找伊凡先生求助。其三........”
陆望催促道：“黑帮大佬的宅子诶！咱们快去找找，说不定有什么藏着财宝的地下室之类的！”
第一百二十章 基金会
三天之后。
伊凡骑着熊，一路冲到了明克伍德城。
说“骑”，有点儿不恰当，米莎虽然体型比起自己的同类来说较小，但依旧是能和大象比一比体重的庞然大物，它的背部宽阔而平坦，甚至能放下一顶小帐篷。伊凡就是坐在那顶帐篷里面的，顺便还带上了他的轮椅。
顾时雪提着一只箱子，在城外等着伊凡，老远便看到米莎那庞大的身姿，于是遥遥挥了挥手。米莎大为激动，嗷嗷地嚎叫出声，加速狂奔过来，对着顾时雪一顿乱蹭。也幸亏顾时雪是个小宗师，不然正常人站在那里，估计能被米莎这个冲击力给一下子撞飞，哪怕它并没什么恶意。顾时雪被它的热情弄得有些承受不住，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拍了拍这头大熊的脑袋：“好了好了，米莎。”
米莎伸出大舌头舔了她一把。顾时雪往后躲了躲，笑个不停。陆望站在她的脑袋上，伸出爪子冲着米莎一顿挠，这头体积如山的熊缩着脑袋后退了两步，终于老实起来。
“米莎！”
伊凡从熊背上的帐篷里探出头来，呵斥了一声，然后对顾时雪道：“瑟妮娅，你帮个忙，帮我接一下——”
伊凡将自己的轮椅扔了下来。然后，他又从帐篷里拉出绳梯往下一扔，自己用双手抓住绳梯，滑了下来。顾时雪将折叠起来的轮椅撑开，走到绳梯下面，等伊凡滑下来的时候，正好将他接住。
伊凡落进自己的轮椅里面，摇着头道：“从伦德跑过来，也就三个多小时，但为了把这顶帐篷装上去，花了我足足半天。我现在这样子，想要出行，确实是太麻烦了。”
顾时雪歉意道：“辛苦您了。”
伊凡摆摆手：“不辛苦！我这是激动啊！”
顾时雪先前给他写了一封长信，将麦卡里克神父的真面目，还有她接连斩杀神父，顺便剿灭一个黑帮分部的事情都记录在信中。伊凡激动难耐，眼睛都微微发红：“这个神父在明克伍德二十多年了，没人怀疑过他！我的妻子当初忽然失踪，多半就是这个人渣下得手！我只恨.......只恨.......”
顾时雪拍了拍伊凡的肩膀，没有说话。她从来就不太会安慰人。
顾时雪扭头望向城内，道：“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伊凡陷入沉默。
麦卡里克神父过去活着的时候，披着一层温和伪善的假面，人人都觉得他是了不得的大善人。但这些天，无数的线索被逐渐挖掘出来，人们对于这个神父的印象也开始迅速地发生颠覆。
那一间名为“儿童之家”的福利院虽然变成了废墟，但血腥的地下室还保留着，成为了不容辩驳的一桩铁证。福利院中的那些孩子，目前都处在警方的保护之下，他们的那些回忆逐渐曝光在人们眼前。另外，戒律者死后，当地的铁手兄弟会也被警方迅速捣毁，一部分参与过贩卖人口交易的黑帮成员，同样供出了麦卡里克的犯罪证据。
原本那些教堂里的修士修女也应该被第一时间控制起来的。但教会毕竟地位超然，罗莎人信仰的是圣灵教中更正教的派系，教会不归政府管辖，而只听从教廷国那位教皇的指令，世俗力量干涉宗教，还逮捕神职人员？这是千百年来都没有过的先例。
出于这种考虑，警方并没有第一时间将那些神职人员控制起来。但是愤怒的民众管不了这么多，罗莎这边民风素来彪悍，他们冲进了教堂，将那些躲在里面的修士修女揪出来一顿暴打，原本庄严堂皇的明克伍德教堂被破坏得面目全非。最后警方被逼无奈，不得不出手将那些神职人员控制起来——因为再不出手，不少修士恐怕会被当场打死。
以最近这些天新闻记者们的热情来看，顾时雪估计，这件事的影响力绝不止会局限于明克伍德一座城。罗莎有西北，西南和东部三大教区，分别对应三位主教，那个被她师父李行舟一拳打死的叶卡嘉维奇就是原先西南教区的大主教。一个七阶天使死了，还爆出如此巨大的丑闻，那三位主教绝对不可能视若无睹，少不得要亲自过来走一遭。
话说回来，当初因为叶卡嘉维奇死了，教廷国和新罗莎共和国的关系一直非常僵硬。如今出了这档子丑闻......或许会是一个政治层面可以拿捏的把柄。
顾时雪并没有深思下去。这是罗莎的事情，她又不是政治家，不想操心这些。
伊凡居然怔怔落泪，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妻子。过了一阵，伊凡回过神来，道：“你邀请我过来，是想让我关注一下那些福利院里的小孩子对吧？”
顾时雪一拍脑袋，笑道：“果然瞒不过伊凡叔叔。”
她提起自己手里的箱子，道：“伊凡叔叔，你猜这里面是什么？”
伊凡略有些狐疑，道：“不管是什么，反正我猜，会很值钱。”
顾时雪笑道：“没错！”
她道：“这一箱全是金子！是我从那个戒律者的豪宅里搜出来的，我也说不清具体价值几何，反正肯定不在少数。我是这样想的，伊凡叔叔，那些福利院里的孩子，警方不可能照顾他
们一辈子，终归还是得有个去处。所以我打算将这些金子都换成钱，然后用这笔钱，再建一个福利院。”
伊凡伸手掂量了一下那个箱子，极沉。
他思索道：“别说建一个福利院，我看五六个都够了。”
顾时雪笑道：“成立一个基金会好了。要是有多的钱，那就用来开办学校，或者去接收更多的孩子。黑帮做了这么多恶事，正好用他们的钱来做点儿好事。”
伊凡问道：“你是打算，将这些钱都交给我？让我来运作？”
顾时雪腼腆地笑起来，抓了抓后脑勺，道：“我毕竟是个外国人.......”
伊凡点头道：“我身为退伍军官，在军界政界都有些人脉，由我来操办这些事情，确实比你更方便。不过你就这么放心我？而且这么多钱，你自己不心动？”
顾时雪笑道：“伊凡叔叔，我若是不相信你，那就不会来找你帮忙了！我对个人的财富没什么追求，只要够用就行。钱财这回事，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能花在适当的地方，不是用来钱生钱利滚利，而是要拿去帮助更多的人。”
顾时雪说到此处，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所以师兄师姐总说我败家！花钱如流水.......我在家乡开办了一所学堂，每年开销就是个天文数字........”
伊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好吧。真是让人不省心。”
顾时雪惊喜道：“你同意啦？”
伊凡点了点头，满脸嫌弃，像是很不情愿。但顾时雪观察着他的表情——伊凡那双一直萦绕着忧郁和愁绪的眸子里，终于亮起了些许光芒。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故地重游（上）
东郡。
港口处，一艘航船靠岸。
方照溪略带兴奋地从船上跳了下来，东张西望。三年过去，这座城似乎没太大的变化，依旧是记忆中那样热闹，码头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是见惯了神霞山的清净之后，这样本该习以为常的热闹景象，反倒是让她有些说不出的.......新奇。
穿着一身道袍的小姑娘在嘈杂的人群中，显得是如此格格不入。
“师妹！”周兰亭扛着个大包，蹬蹬蹬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有些紧张地东张西望：“这里人好多！师妹你可要小心，别和我走丢了啊！”
方照溪道：“师兄，是你不要和我走丢了。”
虽说三年没回来，但这地方再怎么说也是她家，一见到这些熟悉的场景，脑海中的记忆顿时开始复苏。
周兰亭咳嗽了两声，含糊道：“反正.......师父让我照顾好你！”
方照溪没说话，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就被那股飘散在空气中煤烟味儿给呛到。她连连咳嗽起来，甩着袖子在鼻子前挥了挥，但心情反而莫名大好，就连这呛人的煤烟味儿都是如此熟悉。
周兰亭则是捏着鼻子，显出几分嫌弃：“这地方，好臭.......”
码头的味道的确不好闻，来往的搬运工身上散发出浓重的汗臭味，停靠的邮轮上也带着一股腐烂瓜果的熏臭，远处的公共厕所里散发着令人退避三尺的屎尿味，还有空气中那股子煤烟味.......混合在一起，简直能杀人。
周兰亭眼巴巴地望着方照溪：“师妹，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啊？”
方照溪思索了一下。她在三个多月前，就曾经写信和顾时雪姐姐说过，自己五月多要回来。原本阿瓜小姑娘回东郡之后第一件事肯定是跑去见顾姐姐，但三个月的时间毕竟太长，这一晃，顾时雪居然都出国了，正好见不着。
方照溪于是道：“我想先回家去看看。”
“诶？”周兰亭挠了挠头：“这么快就去见咱爸妈啊........”
方照溪丝毫没有理会周兰亭，大步道：“走吧！”
她兴冲冲地走在前面。周兰亭扛着行李，赶忙跟上去：“师妹，等等我啊！”
方照溪大概还记得，自己的家位于城东的青螺坊。具体在哪儿，她其实也说不上来，大脑里没有丝毫印象，但是身体似乎记住了那个位置，只要迈开脚，完全不必思考，就一路走了过去。东郡是在整个九夏都能排上号的繁华之地，但来到城东之后，街道景象明显地脏乱起来，大街上污水横流，巷子里堆满了垃圾，一条土狗在街角冲人狂吠。
离家越近，方照溪脚步就越慢，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胆怯。恍惚之间，她好像又变成了当初那个呆呆傻傻，被叫做阿瓜的小姑娘。
她在自己的家门口停下。门没有关，因为房子采光不太好，窗户也很小，白天一关门，屋子里就阴沉沉、湿潮潮的。屋内摆着小桌和小椅子，她的母亲坐在那里，在免费的阳光下做着针线活。方照溪没有看到她的脸，只看见母亲伛偻的背和头上的白发。
方照溪本想打个招呼，但忽然之间，有一股力量，像是堵住了她的嘴巴一样。她嘴唇张了又张，一下子居然没能发出声音来，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情。
有段时间，家里养了几只鸡。下蛋的时候，大多鸡蛋都会拿去卖，少数几个留着家里自己吃。她吃不着鸡蛋，鸡蛋都是给弟弟吃的。有一回她实在馋得很，偷吃了一个，母亲发现之后，就像是发了疯一样骂她。
那样子很吓人。
父母真的一定会爱自己的孩子吗？好像不是。可是，难道真的一点也没有吗？那似乎也说不上来。阿瓜努力地在记忆中寻找着“爱”的影子，眼中露出几分迷惘。她真的有这样的记忆吗？
周兰亭没料到她会冷不丁停下来，一头撞在方照溪身上，哎呦地叫了一声。屋内的女人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方照溪的身上，愣住了。
方照溪心想，她其实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比三年还久。自从顾姐姐将她从虹街的妓院里救出来之后，她基本都是和顾姐姐住在一起，没再回过家。
五六年了吧？
屋内，女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身体微微前倾。她像是在努力地辨认着什么，一种来自血缘的联系在两人的目光间流淌着。方照溪站在那里，仔细地看着她，那张脸比记忆中要苍老很多——虽说自打有记忆起，自己的母亲就是个讨厌的中年妇女，但现在好像变得更老了，几乎就是个老奶奶了。
那女人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动作太大，差点儿将椅子掀翻。坐着的时候不明显，站起来才发现，她的背确实是驼了。
女人不可置信地朝她走了过来：“啊.......阿瓜？女儿？是你吗？”
方照溪嘴唇颤抖，一句话也没说。
女人猛地嚎哭了起来：“我的女儿啊——”
她一把将方照溪抱在怀里：“这么多
年，你可算是知道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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