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设计师 第274章

作者:远方来

亚莉.琼斯一脚踹开自家的房门,很是疲惫地躺在沙发上。过了片刻,她叫了一声:“小白。”

一道毛茸茸的白影立马从桌子底下跑了出来,纵身一跃,落在亚莉的腹部。亚莉被压得闷哼了一声,苦笑地揉了揉白巨侠的脑袋,道:“你都多少斤了,这么大一只猫,想压死我啊?”

白巨侠脑袋歪了歪,装作听不懂她的话,满脸的天真无邪。

亚莉揉搓着白猫,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在想,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那种无法破获的案子。”

将政府的执法权外包给私人,是洛伊斯的一项壮举。这听上去有点儿离谱,但作为资本主义的大本营,洛伊斯人确实有这样天才般的创意,不止是执法权,就连能源、公共交通等大量社会公共服务,洛伊斯都交给了私人企业来做,而且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还没出现什么明显的问题。

亚莉作为首都圈最有名的侦探,自然是警察局的合作常客。只不过数年前,连续发生的生物实验室破坏案,让亚莉感觉遇到对手了。

最开始,那个作案的破坏分子确实留下过一些蛛丝马迹,但每当亚莉等人沿着那些线索追查下去的时候,查着查着就发现,线索中断了。就好像是对方提前得知了她的举动,于是及时转移了一样。实验室里的监控魔法总是被第一个破坏,追踪类的合成兽每次一进入作案现场,就会莫名惶恐,不敢追踪。

她仿佛是在追查一个无形的幽灵。

这个案件被定性为是“间谍案”,目前的怀疑对象是艾尔瑞人——艾尔瑞是洛伊斯人的老对头了,洛伊斯甚至专门编出过上百个笑话来讽刺艾尔瑞。如果发生了什么坏事,又

找不到真凶,那么怀疑艾尔瑞准没错。

但问题是.......他妈的艾尔瑞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是专门特化后的高智力小体型间谍合成兽吗?艾尔瑞人的生化技术居然高到这种地步??

洛伊斯通过政治手段严厉谴责了艾尔瑞,而艾尔瑞死活不承认——废话,他们当然不会承认!反正两国在这件事上,已经打嘴炮很久了,艾尔瑞越是否认,洛伊斯越坚信,这他妈必然是艾尔瑞的手笔。洛伊斯有仇必报,这个恩怨,迟早要偿还。

帝国合成兽研究所的实验进度屡次遭到破坏,因为迟迟拿不出成果,所以后续试验经费也就迟迟批不下来。而且因为一再发生的间谍案,研究所理所当然地要求提升实验室的安保等级——这当然也是要钱的。

洛伊斯的政治光谱可以分为两派,一派是自由党,一派是社会党。两派政治理念有所不同,但只要是对方支持的,那另一方必然反对。合成兽研究所是自由党支持的研究机构,而眼下国会中恰巧是社会党占据优势,社会党人就借此攻击研究所,说你们连成果都拿不出,还想要钱?不批准!

社会党人将合成兽视作鸡肋,认为只有魔导机械才是战争的明智之选。

其实他们并非不知道合成兽在一些地方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但因为这是自由党支持的项目,所以社会党必须反对,也必然反对。只要可以抬杠的地方,两个党派就一定会撕个你死我活,但洛伊斯人对这种政治制度还相当骄傲,认为这是洛伊斯可以“自我纠错”的体现。

总之,已经被钻出不知道多少个空子的合成兽研究所,得不到任何资金和人员的支持,无法改变现状,破坏案件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已有四五年了。自由党人心急如焚,却也没有办法,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亚莉施压。亚莉疲惫不已,你们催我干嘛,我也没办法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们都这个样子了,我能怎么办?

亚莉絮絮叨叨地和白猫讲起自己的这些烦恼。

白巨侠静静倾听着亚莉的诉苦,心里则在想:他依旧没找到自己的老婆。

但是.......白巨侠还没放弃。被解救出来的妖类已经组成了一个活跃在暗中的同盟,他们将自己的组织称为“解救者”,以城市的下水道系统为据点,四处作案。于是数年过去,“间谍案”愈演愈烈,大部分合成兽研究实验室,都被解救者们光顾过了。

只剩下一个地方。

洛伊斯皇家大学生物研究实验室........

但是那里,至少有两个九环法师。

第一百七十三章 艺术之都,鲜花之城

自从见过了一遭陈长生之后,顾时雪心中就充满了一种莫名的紧迫感,因而也就失去了游览观光的兴致,急匆匆地赶路。她想早点去洛伊斯,找到凯奥先生,请他出手解除陆望身上可能存在的“气机锁定”。

但陆望倒是和顾时雪说,不必这么着急。毕竟陈长生如果真的想追上来,那么他们俩跑得再快也没用,而反过来,陈长生如果不着急,那么他们俩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也不需要如此紧迫。

陆望同志很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

毕竟若是真的泰山崩于前,那直接考虑投胎就可以了。

顾时雪一想,也有道理,于是就稍微绕了个路,前往艾尔瑞的首都鸾尾花城。那个和她在列车上相遇的女画家法琳娜如今应该就在哪里,时隔将近两周,也不知道人家眼下如何了。

而且顾时雪本身,对鸾尾花城也满怀着期待。

艾尔瑞是个很传奇的国家。它是这个世界社会主义的发源地,也是世界上第一个推翻了国王的“共和国”。它的首都鸾尾花城同样久负盛名,被人们称之为艺术之都。鸾尾花是艾尔瑞的国花,象征着优雅与高洁。艾尔瑞人用鸾尾花的品格自诩,并用鲜花装点着自己的首都,因此鸾尾花城,也有鲜花之城的美誉。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乌托邦”,艾尔瑞人认为,那必定就是他们的鸾尾花之城。

这座城市也确实有资格骄傲。因为现代城市几乎就是鸾尾花城定义的:它拥有全世界第一个邮政系统、第一个公共交通系统、第一个垃圾处理系统、第一个发达的下水道系统以及第一个路灯系统。

后来所有的发达城市,几乎都是照着鸾尾花城的样子在发展。

这种强大的影响力甚至吹到了大洋的彼岸,九夏的东郡、西府等共管地,都在争夺一个“东方鸾尾花城”的称号,仿佛若不如此,就不能显示出自己的繁荣和先进。

这样的城市,会是何等的繁华,何等的瑰丽?

但顾时雪一进城,迎接她的就是一股浓郁的尿骚味。

顾时雪呆滞了半晌,就看到一旁的墙角处,有个男人正在对着墙根撒尿。

顾时雪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像是要停转了,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开始后退.......后退了十来米,左右看了看地标和路牌。没错,这里的确是鸾尾花城,全世界知名的艺术之都,艾尔瑞的首都。

再看看那个撒尿的男人。

确实是在大街上撒尿.......

顾时雪嘴巴微张,愕然了片刻,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低着头匆匆地往前走。她感觉自己的眼睛脏了。

走出一段路,越过那个在光天化日之下冲墙角撒尿的男人,顾时雪小心翼翼地将手指缝张开一丝,往外看去,前方的大街上,遍地垃圾,人畜的粪便堆积如山,老鼠正在垃圾之间欢快地穿行。

顾时雪感觉有点儿崩溃。

不是.......这.......这是哪个平行世界的鸾尾花城吗?我是穿越了吗?艺术之都?鲜花之城?就这??

陆望趴在她肩膀上,一边抬起爪子捂着自己的鼻子,一边饶有兴趣地对顾时雪道:“现在是什么感觉?”

顾时雪闷闷地道:“我感觉很幻灭.......”

陆望笑道:“鸾尾花城是世界上最早的现代都市,但它的问题就是,它太早了。这座城市的许多东西已经是快一百年前的产物,它在当时确实优越,但却也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世界上毕竟没有永世不变的先进。”

顾时雪捂着脸,叹道:“道理确实是如此.......但这也太离谱了,我怎么感觉这鲜花之城,甚至还不如龙城整洁啊.......”

陆望摇头笑道:“骄傲自满就是会这样的。我倒不是想告诉你这个道理,而是想让你看到,西洋人其实也会这样。这种画面,你大可以写进自己的书里,甚至还应该用相机拍下来。眼下国人对西方充满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们正应该用自己的见闻录来好好给国人祛魅。”

顾时雪深吸一口气:“也是。”

一提到相机,顾时雪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唐娟曾经说要让她带个相机回去来着,但她一直都忘了买。也不全是忘了,就是怕麻烦,觉得相机这么大个东西带着颇不方便,就想等回程的时候再买一个。但如今听陆望这么一说,顾时雪忽然觉得,这相机其实早就该买了。她一路上见到的景象,都应该拍下来。

顾时雪揉搓着自己的脸颊,道:“先去找找法琳娜吧。”

......

法琳娜来到鸾尾花城,已经有好几天了。在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她也和顾时雪一样经历了一种幻想的破灭,但过后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法琳娜一直挺贫穷的,见识的最多的,也就是阴沟深巷里那些脏兮兮的街道,和鸾尾花城没什么不同,因此看见这种肮脏,反而让她生出了莫名的轻松感。如繁华与光洁,往往就意味着更高的生活成本

,如果这座城市真的光鲜亮丽如传闻中一般,那她恐怕会自惭形秽,然后就要担心自己的钱够不够在这座城市里生存下去了。

虽说真实情况并不如传闻中那般美好,但鸾尾花城被称之为艺术之都还是有些道理的。这座城市的的确确是艺术家最为富集的地方,在一些富人的帮助下,城市里有个“格温顿画社”——名为画社,实际上是一个属于画家的互助协会,会资助一些贫困的画家,还好经常组织一些画家互相学习的沙龙。

画社名字中的“格温顿”是地名,也就是鸾尾花城中的格温顿区。那是鸾尾花城内外环的交界处,有许多贫穷的艺术家都居住在这里。不过,这地方最出名的反倒并非艺术家,而是鸦片类药物和红灯区的泛滥。

艾尔瑞并不是一个卖淫合法的国家,但对于这些事实上存在的红灯区,警察和政府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鸾尾花城的中心城区真的很华丽也很整洁,脏乱得始终是外城区,内城区是真正的人间乌托邦,可是居住在其中的那些富人,从来不曾将目光投向这里。生命的艺术就是在这种贫穷和破败之中诞生的。

法琳娜在画社的帮助下,找到了一处很便宜的房间。她还有个室友,叫做约娜。约娜来自于一个艾尔瑞南部的乡间小村,那里的房屋破败,道路泥泞,年轻人们最好的出路就是去附近的城里打工,而女人们没有出路,她们唯一的念想就是找个男人嫁了。她的父亲经常酗酒,喝醉了就打约娜和她妈妈。

四年之前,十七岁的约娜认识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告诉她,女人在鸾尾花城也能轻松找到工作,每个月至少有七八个银元的薪水。她心动不已,就和自己的几个闺蜜姐妹一块儿坐上了那个男人的车,来到鸾尾花城,然后就成了酒馆的妓女。在刚刚来到这座城市的前几个小时,她就开始被迫接客了。

在那段时间,她被人像是猪猡一样塞在小房间里,和其他的女人挤在一起,房间小得如同笼子一般,只有床和马桶,其他的什么也放不下。她们每天都要被强迫接客,有些时候,一些客人还会用吸毒来助兴。四年过去,约娜染上了毒瘾和很严重的疾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十分“幸运”地被踢出了那个卖淫的组织——她已经不太好卖了。

但即便如此,约娜依旧没有别的谋生手段。她没有受过教育,身体也被搞坏了,就连想进工厂都做不到。因此,在离开那个卖淫窝点之后,约娜依旧只能通过出卖自己的身体来赚钱,她提供那种最最低贱的性服务,赚到的钱大半都用来买鸦片,剩下的一部分,除了自己吃饭之外,她都会寄回自己那个贫穷乡下的老家。

她不会写字,但是会拜托朋友帮她写信。在信里,她对母亲说自己很好,已经赚到钱了。

其实她的身体正变得越来越糟糕。

在和法琳娜成为室友的第四天,法琳娜给她画了一幅画。约娜非常高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法琳娜发现约娜躺在自己发霉的床铺上,怀里抱着那副素描,安详地死去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浴场

约娜死了三天之后,法琳娜才终于凑够钱,将她安葬。有个好心的牧师听说了这件事,帮她操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念了一段悼词,而且还没收钱。

法琳娜稍微消沉了一段时间,就重新振作了起来,更加努力地画画。她始终记得顾时雪对她说的那些话,艺术是为了人。她是个长期混迹在社会底层的画家,约娜的故事不是她了解的第一起苦难,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们,她们死了之后,好像就真的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卑贱地腐烂在泥土里,没谁会记得她们。

所以,法琳娜心想,所以她才要努力地去画,将这些故事全都记录下来。这样,或许有一天,社会的目光真的会投向那些弱势的人们。

这一天,法琳娜正在屋里修改一副画,有敲门声响起。她全神贯注,一时间没注意到那声音,敲门声于是又来回响了好几遍。法琳娜思绪顿时被打断,有些不满地叫道:“谁啊!”

敲门声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响起来。法琳娜叫道:“来了来了。”急匆匆地跑去开门,结果门一打开,外面居然没人。她愣了一下,心想,肯定是附近的熊孩子在捣鬼!她顿时有点儿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地重重将门关上,还没扭头,一双手从背后忽然伸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法琳娜呆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叫道:“瑟妮娅!是你吗?!”

“怎么一下子就猜出来了.......”顾时雪讪讪地松开手,笑吟吟地道:“没劲。”

法琳娜半是惊喜,半是情怯地转过身去。顾时雪穿着一身格子条纹的风衣,头戴一顶时下流行的网纱羽毛小礼帽,脖子上系着丝巾,优雅得如同一道清晨初升的阳光。

法琳娜一下子都不会说话,嘴巴张了又张,终于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顾时雪笑道:“我去那个格温顿画社专门打听了一阵,才找到你这儿来的。”她说着,扭头朝四周望去,似乎是想打量一下这个房间。法琳娜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红了脸,急急忙忙地扑到自己的画上,想要将画收起来,顾时雪好奇地探过脑袋:“这是什么?”

画上赫然是她——准确地讲,就是上回在火车上,法琳娜说还没画完的那一副,目前似乎正在上色。法琳娜脸红得几乎冒烟,用身子挡住顾时雪的目光,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还没画好,下次画好了再给你看!”

又问:“你、你不是在教廷国吗,怎么也来鸾尾花城了?”

顾时雪笑道:“四处旅行嘛。教廷国小,又对九夏人不太友好,没啥意思,我就跑到艾尔瑞来了。”

法琳娜问道:“那、那你会在这边呆多久?”

顾时雪琢磨了一下:“两三天吧?”

“两三天........”法琳娜想了想,欣喜道:“好啊!两天之后,我们画社正好会举办一场的沙龙,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顾时雪歪了歪脑袋,疑惑道:“可我又不会画画?”

“没关系!”法琳娜笑道:“又不是只有画家才能去参加那个沙龙,我们带些朋友一起去也是挺正常的事情。画得再好,也要有人欣赏嘛!”

顾时雪点头道:“那行。到时候你带我去就是了。”

又道:“你这边,是只有你一个人住,还空着一张床?”

法琳娜微微一怔,循着顾时雪的目光,看到了房间里空出来的另外一张床铺。约娜死了之后,因为没钱第一时间安葬,所以在那几天内,就只能裹在被子里慢慢发臭。而在将约娜安葬下去之后,她就将约娜留下的被褥都拿去烧掉了,这会儿床上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床板。

法琳娜犹豫了一下,道:“原本还有个室友,叫约娜的,前些天.......染病死掉了。”

顾时雪愣了一下,道:“抱歉。”

“没事。”法琳娜一想起约娜的事情,就感觉有一口气像是堵在胸口,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顾时雪待她平静下来,道:“我在这里住几天?”

法琳娜眨了眨眼睛,迟疑了一下子,才道:“不.......不太好吧?我这里又脏又破,还有老鼠.......不适合你的。”

顾时雪哈哈大笑,饶有兴趣地道:“你觉得我是什么人,是吃不了苦,还是受不了脏?我以前住过的地方,可比这里糟糕多了。至于老鼠嘛,嘿,我不是正好带着只猫?”

顾时雪笑吟吟地低下头去。陆望大惊,抬手指了指自己:“我?抓老鼠这种事情我可干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