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那是一道波，在水流中扩散了出去。
就像是有什么深海的怪兽苏醒了，正在向外扩散出自己的感知。但是怎么可能，世上怎么会存在比他还可怕的“怪兽”？！
顾时雪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微笑。在方才的缠斗之中，他们两人的位置发生了改变，陈长生背后就是赛特斯。顾时雪那一剑根本不是冲着陈长生去的，而是瞄准了后方的巨轮，在即将命中船底的时候，剑气四散开来，化作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撞”在船壳上。
因为失去了剑气本身的锋锐，这样的攻击不足以击穿船只的底部钢板，但却造就了足够的动静。受到攻击之后，船只底部的反克拉肯武装按照原有的设定，瞬间从休眠待机的状态中被激活。
顾时雪一下子用龟息之法收敛起自身的所有气势，像是一块无生命的石头那样沉向海底。陈长生略微疑惑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光芒，爆发了。
海面之下，像是升起了一颗小太阳
第一百八十三章 警钟
魔力洪流灼穿了海水，高温让海水瞬间汽化，冲击波横扫而出。赛特斯刚刚离开港口不远，于是，就连岸上的人也看见了这一幕。
就像是海底有火山喷发。
水面之下，一个光团迅速膨胀，光线穿透了海水，隔着数百米都能让人感到刺眼。在光团的上方，水面被迅速抬升，犹如涌泉。
顾时雪身处乱流之中，几乎被横扫而至的冲击波拍晕过去。
用反克拉肯武装去击杀陈长生，的确是相当冒险的举动，幸运的是，反克拉肯武装本身是个近程防御武器，为了避免“爆炸半径大于射程，一开炮就把自己干沉”这样的尴尬，武器本身的威力高度集中，掀起的冲击波只不过是一点点余威而已。
如果能释放出罡气护体，顾时雪完全可以在这种冲击波面前谈笑风生。只不过，由于反克拉肯武装的探测功能还开着，顾时雪生怕自己也被锁定，因此只能收敛气机，选择以肉身硬抗，一瞬间就被冲击波直接拍在海床上，仿佛遭受了一遍千钧巨力的碾压。
许久之后，终于风平浪静。反克拉肯武装依旧保持开启，最后反复在水中扫描了几遍，才缓缓关闭。顾时雪小心翼翼地浮上水面，深深吸了一大口气。
差点儿被憋死。
陈长生的蛟龙之身也在那如同神罚的攻击下彻底灰飞烟灭，尸骨无存。只是不清楚陈长生的那一道神魂最后有没有逃出去。反克拉肯武装要对付的敌人，毕竟不是神魂强大的武人，而是迟钝、笨重、智力不高的巨型海中合成兽。
.......
赛特斯号，船长室内一片混乱——反克拉肯武装方才居然应激自行开启，实在是一件很吓人的事情。要知道，这才刚刚离开港口不久！
反克拉肯武装是一个消耗能源的大户，平时基本都处在休眠状态，为了防止在休眠中突然遭遇袭击，反克拉肯武装都有一个应激开启的设定，一旦船只底部遭遇到攻击，反克拉肯装置就会瞬间激活并发动反击。
当然，也不是所有攻击都能激活反克拉肯武装，不然的话，洛伊斯只要不断派出小体型的仿旗鱼合成兽不断对船底发动自杀冲击，就能让装置过载，将整艘船的能源消耗殆尽。必须得是足够强力，可以撼动船底护盾的攻击才行。
而且反克拉肯武装开启之后，第一步是进行扫描，锁定敌人。如果发现是个误判断，没有足够明显的目标，那反克拉肯武装很快就会自动关闭，除非转换为手动操作模式。
但在刚刚，反克拉肯武装不仅激活了，而且还发动了攻击。
这意味着什么？
刚刚是真的遭遇了袭击，还是说发生了误判？
船长爱德华感觉脑子里有点儿晕。在短暂的迟疑之后，他做了一个十分稳妥的决定：“立即返回港口！对船只进行一次自检，并且通知军方！另外，派潜水员去海中检查有没有疑似克拉肯尸体的痕迹！”
......
顾时雪偷偷摸摸地爬回了赛特斯号上，轮船上的广播正在一遍遍地播放船长的讲话，说赛特斯号方才只是遇到了一些“技术上的问题”，没有大碍，之后会马上返回港口进行自检，另外还承诺说艾尔瑞轮船公司一定会免费退换各位乘客的船票，很抱歉耽误了各位乘客的时间云云。
态度倒是还挺诚恳。
顾时雪这位始作俑者心想，看样子赛特斯短时间内怕是走不了了。那回头她也去换张船票。她这会儿其实慌得很，杀了陈长生的一道分身，天知道陈长生的本体会不会感应到，然后千里追杀过来。
希望不会。
说起来，她和陈长生先前打斗了一通，闹出的动静实在不小........希望不要给自己惹来什么麻烦。船舱里的东西被她打坏了不少，如果只是要她赔钱，那倒是问题不大。
她一路赶回自己的那件船舱，进去一看，而后便松了一口气。船舱里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陆望似乎已经恢复了过来，正蹲在床上等着她，此时一见她回来，便道：“他方才过来，并非是单纯找我麻烦，我估计目的有二。其一，是给我制造压力，督促我抓紧修炼《万化生骨功》，其二，则是将传授给我的那份功法做了个更新。”
顾时雪疑惑道：“更新？”
“没错。”陆望点了点头：“陈长生往里面加了点儿新的思路，他想将卡巴拉生命之树当成是炼神之道的拓展去修炼。不过依我看，这个思路应该是谬误的，陈长生大概是跑偏了。这对我们而言，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顾时雪皱眉道：“也是个坏消息。陈长生正好出现在赛特斯号上，又传授给你新的功法，我猜他可能是打算去洛伊斯的研究所‘找徒弟’了。他的分身被我干掉了，那接下来，他就很有可能亲自出马了........”
也就是说，她在洛伊斯遇到陈长生的几率，大大增加了。
陆望苦笑道：“确实有这个可能。最糟糕的是，陈长生的本体，说不定也在这艘船上。”
......
赛特斯
号，顶层船舱。
一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白人男子穿着一袭熨帖的黑色礼服，站在窗边，凝视着方才发生爆炸的那一处海面。而在他身边，还有一位保养得体的贵妇人，用一用的动作，一样的神态凝视海面。
陈长生确实就在赛特斯号上，而且直接鸠占鹊巢了整整一家三口人的皮囊。
过了片刻，男人低声道：“我确实太小瞧了这些洋人。”
在方才，反克拉肯武装启动的时候，他真的感受到了一种死亡的威胁。如果三百年前就有这玩意儿，那他的下场可能不是被封印，而是彻底被抹杀了。
旁边的妇人开口道：“还好只是被摧毁了一具分身。”
男人的表情中露出一抹苦涩。自从《万化生骨功》大成以来，陈长生就一直觉得自己已然天下无敌——即便不是真无敌，至少也是立于不败之地，世界上谁能杀掉他？可是刚刚的反克拉肯武装却给他敲响了警钟。他完全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的一个分身，就这么被杀掉了。
毫无抵抗之力的，被杀了。
本来他还觉得，只是玩玩而已。
陈长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微微颤抖。那是恐惧吗？三百多年了，他居然再次体会到了恐惧的感觉。
男人低声道：“看来在西陆的这段时间，得低调一点了。我的万化生骨功，好像有点儿跟不上这个时代了。”
妇人沉默片刻，道：“那个顾时雪毁了你的一个分身，不去报复？”
男人嘴角翘起：“我气量还没这么小。这次她也算是给了我一个........惊喜。真期待下次见面。”
“可惜。”妇人叹道：“我还挺想要她的那副肉身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九环大法师
顾时雪在兰锡港停留了一天，换了一张船票，第二天，终于启程前往洛伊斯。
这次总算是没出什么意外。
西陆的高级邮轮，顾时雪已经乘坐过不止一次，过去大多数时候都是窝在自己的船舱里闭关写文章，但自从上回遇见陈长生之后，顾时雪就有了种莫名的心病，总担心船只开到大洋中间，会被人忽然凿沉，因此就多出去走了走，假装是散步，实则是四处探查。
这一闲逛，反倒真让顾时雪看见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景象。
她眼下乘坐的这艘船名为塞壬，这是一种神话中人面鸟身的海妖，拥有天籁般的歌喉，常用歌声诱惑过路的航海者而使航船触礁沉没。值得一提的是，后来西陆的科学家还真的依据神话传说，创造出了一种名为塞壬的合成兽，可以用尖锐的音波来杀伤船只上的水手
艾尔瑞人格外钟情于用海妖、海怪的名字来命名自己的船只。如果将世界上的所有邮轮做一个排行榜，那赛特斯当然是独一无二的“超一流”，而塞壬号则无论如何都能排的上一流，同样是顶级的航船。
这样一艘船上，便凝聚着好几个不同的社会。上层甲板，富人们饮酒作乐，在赌场中一掷千金的时候，下层的锅炉房里，四十多度的高温中，工人们赤着上身，将推挤如山的魔石一铲子一铲子填入火热的锅炉中，挥汗如雨。
轮船抵达洛伊斯需要两天一夜。第二天，顾时雪照例是出门四处“闲逛”，刚来到甲板上，眉毛忽然微微地挑了挑。
她收到了一条传讯术。
传讯术是一个简单的零环法术，速成戏法，类似于武人所谓的“传音入密”，能在短距离内将声音十分隐蔽地传递至别处。
过去也曾有人试图利用传讯术代替传信兽，但最后却发现，传讯术在短距离上的表现还行，可是一旦距离拉远，声音就会在传递的过程中逐渐消散、失真，除非架设起一条专门的魔法通讯线路。而如果要跨越大洋，那么这条横跨海洋的超巨型魔法通讯线路成本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所以，直至今日，传信兽依旧在通信上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顾时雪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然后抬头朝甲板顶层的露台看了一眼。那条传讯术是一道沉稳的女低音，邀请她前往那里一叙。
.......大概是她先前，打开玄门用神魂四处查探的样子引起了什么人的注意。
那就去会会吧。
顾时雪于是从容地走上露台，一眼便看见了一位拥有灿烂金发的成熟女性，穿着黑色的礼裙，那夸张的裙摆，一层层蛋糕似的剪裁，繁多的蕾丝与绣花缎带，无不暴露出其主人贵族的身份。
顾时雪的目光略微眯了眯，落在那女子的身上。
洛伊斯是一个移民国家，人种繁多，各种发色都有。但那种灿烂如烈阳的金发，却是“纯血”洛伊斯人的象征。
顾时雪平静地走过去，在女人的对面落座。那女人用一只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用洛伊斯语问道：“你喝咖啡吗？”
顾时雪还没作答，她就招了招手，冲侍者道：“两杯伯爵山咖啡，再拿一些小点心。”
侍者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女人又将目光落在顾时雪身上，以手指在桌上比划了一下。随着她的指尖划过，桌面上微光闪动，浮现出几副画面。
第一张，是她和陈长生两人从舷窗中冲出。第二张，是她一拳入水，升起浪涛。第三张，则是陈长生以蛟龙之身冲出水面。
女人问道：“是你？”
顾时雪点了点头。女人的笑容愈发明显，用另一只手轻轻叩击着桌面，道：“昨天在这儿到处走来走去的也是你？你这样子，真是很容易让人当成是间谍。好在这本来也就是一艘邮轮。”
顾时雪略显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问道：：“我如果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是……安格丽特.海德教授？”
那女人的眉毛挑了挑，微笑起来，算是默认。
安格丽特.海德。
西陆唯一一位女性九环大法师，洛伊斯皇家大学的教授。
洛伊斯论顶尖强者的数量，在西陆拍在第二，有四位，一位更正教的炽天使，和三位九环大法师。而且这三位法师，两个在洛伊斯皇家大学，还有一个则在佛伦丁贵族学院。
这两所大学，便是洛伊斯乃至全世界最高水平的大学，是无数学子向往的“应许之地”，魔导科学的最前沿。
顾时雪的笑容一下子热切起来：“教授您好。我师父就是李行舟，我时常听他提起您。”
这个人，同凯奥一样，曾经当过一段时间李行舟的博士生导师。
不过……给李行舟留下的印象，却和凯奥先生截然不同。
安格丽特的表情忽然出现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她嘴角一扯：“李、行、舟？我还记得他。当年他在求学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个书呆子，可不像是后来那个无敌的半神。你若真是他的弟子，那他恐怕没说我什么好话。”
顾时雪道：“师父说您治学严谨……”
“不。”安格丽特直白道：“我就是在故意刁难他罢了。我和凯奥不一样，我其实不喜欢你们九夏的留学生。哪怕在我们洛伊斯，想进皇家大学都是很困难的事情，你明白有多难吗？一万个学生报考，最后能进来的不到一百个。但你们九夏的留学生，随随便便就进了最好的学校，而且许多人，还根本不知道这是多大的殊荣，整天就知道在宿舍里打牌。”
“但最可气的是！”
安格丽特冷声道：“你的师父从我们这边学了多少东西？真当知识是免费的吗？如果将知识换算成金钱，那培养出他这样一个博士生，消耗的黄金可以用吨来计算。但最后他就这么回了九夏！”
安格丽特咬了咬牙：“这么多年，他甚至都没有给我写过一封信！”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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