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这件事情，陆望早在和第一十六队会合之前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陇上是九夏最穷的几个省之一，百姓活得艰难。革命军是扎根于穷苦大众的军队，越是穷困的地方，他们就越方便开展工作。反过来，如果是跑到河泽这种比较富庶的地方，他们就很难在短时间内取得群众的支持了。
百姓的支持，正是他们的力量之源。
另外，由于陇上穷苦，历来都被视作是“发配之地”，去那边当官几乎就是被贬的代名词，朝廷对那边的统治力也比较薄弱，方便他们活动。另外，央朝军队都有个特点，就是在本地还算能打，可是一旦出了自家地界，作战意志就迅速衰退。
他们到了陇上之后，对于京畿来说，就有点儿鞭长莫及的意思了。京畿各地几十万大军，还能追到陇上来不成？
就算真要一路追击过来，路途遥远，粮草也是个大问题。陇上穷苦，就算朝廷大军一路劫掠，也养不活如许大军。以朝廷的办事效率，光是准备粮草，就能磨蹭上几个月。虽然眼下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可是一旦冲入陇上，他们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全军出发，北上！
......
东郡。
“师父！”宋玉君从行动科总局的办公室里出来，匆匆忙忙地找到李行舟。李行舟温和地笑道：“这么着急？是有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天大的好消息！”宋玉君振奋道：“京畿的第一十六队，已经打过葫芦口了！小师妹向我们发来了一封信，说他们不日就将进入陇上。”
李行舟略微沉默了一下，道：“从京畿一路打到陇上，负担可不小。而且他们进入陇上......是想要迂回至河泽，一路打下来，和我们会合？”
宋玉君笑道：“肯定是这个打算！”
如今革命党抽调了三个兵团，累计十万人，正朝河泽挥师而去。李行舟的意思是，不需要急着抢占地盘，而是要步步稳扎稳打，在兵线推进的同时，对河泽的社会改造也要跟上。
李行舟思索片刻，道：“燕宫主如今在何处？”
虚玉山位于两省之间，燕无双虽然派出弟子前来参加革命，但自己却一直留在虚玉山无双宫。前段时间，得知自己的弟子打算突破葫芦口冲入陇上之后，李行舟就产生了一种忧虑——他担心的朝廷会狗急跳墙，直接派出韩朝青或者崔镇岳这样的九境大宗师，抛下部队一个人奔袭追击过去。
而他和越知难、庄游都有各自的事情，一下子有点儿走不开。
所以他就给燕无双写了一封亲笔信，恳求对方出手照拂一二。
宋玉君道：“燕宫主已经下山了。”
第三十五章 宿敌
第三十五章
离开葫芦口之后，第一十六队走得并不太顺利。
主要是被新加入的那一千多人眼中拖慢了进度，一天下来，居然比计划中少走了二十多里。姜满等人大为不满，来找顾时雪告状——本来是想找陆望的，但陆望同志有意磨炼这姑娘，在她来了之后，就开始逐渐将自己的指挥权移交给顾时雪，所以现在这种事情就由顾时雪来负责。
顾时雪很头疼。
她就只能去找王蛮——新加入的这一千四百人，其中有六百左右被补充到了其他的队伍里去，剩下的八百多人依旧由王蛮率领，组成了一个团，王蛮一来就是个团长。
王蛮也很委屈，说他知道自己的士兵和革命党的士兵还是不同的，意志力差，组织度低，可是人想要转变毕竟是要个时间的，几天前他们还是打生打死的敌人，几天之后就变成了战友，短时间内就要求大家能做到和革命军一样的事情，那也不现实
顾时雪叹息说，的确，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们队伍里，许多人过去就是穷乡僻壤里的农民，不见得比你们更厉害，我们吃得都是一样的饭，走的都是一样的路，现在就你的战士掉队了，不仅掉队，还要叫苦叫累，你这个团长，是不是没有起好带头作用啊？
王蛮不是个善于争辩的人，只能闷着头说是。顾时雪看出他心中有所不服，又安慰王蛮说，你讲的也有道理，你的决心呢，我们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眼下是生死关头，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走得慢了，万一被央朝大军包围该怎么办呢？
针对这个问题，当天晚上开始休息的时候，顾时雪和陆望讨论了讨论，再度召开了一次全体动员大会。在会议上，陆望先是说明了当前我军面临的危机，其次是阐述了我军抵达陇上之后的行动计划。接下来，陆望又让新兵和老兵以连为单位，两两组成互助组，老兵带新兵。
最后陆望指出，新加入的战俘团之所以行动磨蹭，和军纪散漫也有关系。许多老兵油子，将在央朝时那一套东西也带了过来，所以队伍松松垮垮，能摸鱼就摸鱼，自然快不起来。
而为什么军纪会如此散漫呢？因为这些新兵，还没有做到“将支部建在联队上”——支部的架子是已经搭起来了，但还没有建立权威。老兵痞当中喜欢拉帮结派搞山头，对这些天降的指战员很排斥。
这一方面当然得靠王蛮同志起个示范和带头作用，另一方面，即便没有王蛮，工作毕竟还是得从基层抓起，对待新加入的战俘不能一味宽容，须得赏罚分明，才能打造出一支军纪严明的部队。所以该处罚的，一定还是得罚。
......
第一十六队从葫芦口离开之后，又过了一天半，黄世尊派出的“支援”才终于抵达葫芦口。
葫芦口此时已然成为一座空城。
第一十六队实在是穷怕了，简直恨不得将地缝里的米粒儿都翘出来带走。城里的粮草辎重，有用的，能带走的，通通用马车带走，带不走的，诸如那些过于沉重的大炮，直接炸掉。走之前，不愿意加入的俘虏也直接释放了，原本城里还有近千伤兵，并且也给他们留了些粮草，但在确认革命军走后，耀阳的部队又过来，将那些伤兵也带走了。
几人骑着马，在空旷的城市中穿行而过。他们是从京城出发，自京城至葫芦口，横跨了大半个省，加之中间有崇山阻隔，因此又绕了很大一个圈子，所以现在才抵达。
其实以这些人的脚程，若是和当初的陆望一样一刻不停星夜奔驰，那早该到了。
但谁能想到革命军能来得如此之快？他们之前还觉得时间很充裕来着。
黄修我看着城内遗留下来的一些战斗遗迹，感慨地道：“看上去，似乎也没有打得很激烈，怎么葫芦口能沦陷得如此之快？”
被黄世尊青眼的人，大多都会被他赐姓更名，所以黄家军里头的许多高级将领都姓黄。黄世尊其实是个在小处十分随意的人，对他来说，赐姓就赐姓，你不接受也不要紧，他不在乎。但黄家军风气如此，能被大将军赐姓，那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因此大多数人都不会拒绝。
黄修我就是这样的武人之一。
他同时也是这几人当中修为最高的一个，八境。黄世尊出手相当“阔绰”，为了堵截第一十六队北上，派出的都是真高手。
“打得不激烈......”另一个顶着虎头的人冷笑道：“所以沦陷才快！显然，葫芦口的守军没什么骨气，估计是一遭袭击，就很快被击溃了。”
黄修我笑道：“这话说的有点儿道理啊，阎浮。”
黄阎浮眯起一双虎目，四处凝望。
上回被顾时雪一剑刺伤之后，他差点儿浑身修为尽废，好不容易，才凭借大毅力、大勇气渡过那一劫，但境界依旧跌得厉害，至今没有恢复回来，目前仅有五境，所以才始终顶着个老虎脑袋——因为他还没法完全化形。
片刻，黄阎浮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个相当熟悉的气味.......”
黄修我饶有兴趣地
道：“你的那个仇敌？”
黄阎浮睁开眼，冷然道：“没错。是她。”
黄修我对这家伙的事迹也有所了解，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世界还真是小啊！阎浮，你说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那种命中注定的宿敌，怎么你和那个女人，总是能遇上？”
黄阎浮心情有些不快，心想，上回那女人已经是五境还是六境了来着，现在呢？修为应该更高了才对，反观他，连小宗师的境界都没了。这要是遇上了，能打？
打个屁！
黄阎浮从鬼门关上走过了一遭，性格收敛了不少，此时便忍不住想，若是能化干戈为玉帛......再看一眼黄修我，黄阎浮心想，个屁。
人多势众，群殴死她！
万一群殴打不过怎么办？
那还用问？跑啊！
黄阎浮收起心中杂念，问道：“既然来晚了，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
黄家军以实力为尊，黄修我修为最高，是这几人当中的主心骨。他略一思索，道：“我熟悉大将军的脾气。大将军眼下一定会对这支绿匪产生浓厚兴趣，所以......我们先不用回去。那些绿匪一定来不及走远，耀阳就在附近，那边有兵。”
黄修我一笑：“我们去耀阳，借一些兵来！亲自提兵去追，和那些绿匪好好过一过招！”
有人问道：“若是耀阳守军不借？”
黄修我大笑：“他敢！”
第三十六章 神怒丹
革命党第一十六队一夜之间连续攻破葫芦口和连山镇的消息传来，清泰帝大发雷霆，差点儿又一次被气出病来。与此同时，南方又有战报传来，革命党兴兵十万，打入河泽。这条军情一传出来.......清泰帝反倒是冷静下来了。
十万人，多么？
不多。河泽光是土匪就有几十万。至于各地的守备军，林林总总加起来超过五十万，而且如果下决心，四处抓一抓人，那随时还能再拉出五十万的大军。
两江省亦有五十多万的大军。京畿虽然不如河泽富庶，但京城禁卫军就有十万人，此外各地兵力也有三十几万。北方的安塞，除却黄家军三万人之外，还有各地守军二十几万。整个大央，除却目前已经彻底纳入革命党掌控的龙尾之外，总兵力两百多万。
相比之下，革命党满打满算也才三十万人。但敌我兵力差距虽然悬殊，可是革命党的战斗力，确实是远远高于央朝士兵，革命军闭着眼睛都能打穿几倍于自己的敌人。
说起来也是古怪，明明是同样的人，在央朝的时候打得稀烂，被革命党招降之后往往战斗力就几倍几倍地往上提升，简直离谱。
清泰帝也知道自家士兵烂成了什么样子，所以才要依靠黄世尊来给他练兵。但这对清泰帝来说其实也很痛苦，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想给黄世尊放权，武将功高震主，谁不怕？
清泰帝忧愁不已。这一日，他正在御花园中与阳羡真人下棋散心，忽然身旁太监来报，艾尔瑞的大使“郝怀德”想要觐见。清泰帝有点儿心烦，洋人好端端的突然找上门来干嘛？尤其是，眼下诸多西洋大使，似乎都支持立长公主为储君......
清泰帝于是道：“就说朕身体有恙，不能见客。”
太监躬身告退，但过了一阵，又过来禀报：“郝怀德大使说自己带来了能让我朝大军战无不胜的秘方。”
清泰帝心中一动，皱着眉沉思了片刻，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道：“让他进来吧。”
郝怀德很快就跟着太监前来，向皇帝陛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位艾尔瑞大使是个六十多岁的小老头，发际线很高，身材瘦小，但人显得很有精神，一双眼睛里像是在冒着光。他是个九夏通，热爱九夏的文化，前来觐见皇帝，身上穿得也是一套大央风格的长袍。
待他行礼之后，清泰帝问道：“郝大使是来向朕推销你们西陆的武器？”
郝怀德用一口很标准的九夏官话道：“陛下，军火的生意也可以谈。不过无论武器如何，人才是使用武器的根本，若是有一群士兵不知疲惫，士气永远保持在巅峰，作战勇猛无比，陛下，你说会如何？”
清泰帝果然眼前一亮，饶有兴趣道：“哦？难不成大使有办法变出这样的一群士兵来？”
央朝还远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兵力雄厚，武器装备比之革命党也不能算弱，就是士兵的作战能力实在拉胯。
别的不说，就看这一个月来第一十六队的战斗力就知道了，先是在乌丸河畔，打得何醒八千人摸不着头脑，然后进逼渠城，何醒五六千人龟缩城内不敢交战，再是奔袭五百里，一夜之间连下两城，葫芦口一万余人，连山镇五千多人，一触即溃。
第一十六队自身损失甚小，连续作战之后，总人数还多起来了。
兵员素质太差，正是清泰帝头疼的重点。所以郝怀德大使此时的一番话，完全将皇帝的兴趣提了起来。
郝怀德呵呵笑道：“我自然变不出来，不过我有办法让央朝百万士兵，都摇身一变，成为这样的士兵，而且不需要花大力气去辛苦操练。”
这话说得就过于美好了。清泰帝本能地表示怀疑，嘴角不由得露出冷笑：“大使莫非是在诓骗朕？”
郝怀德不慌不忙，道：“陛下可曾听说过安启登战役？”
清泰帝心想，你们西洋的战役我怎么会知道？但直接说不知道的话，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他于是笑而不语，但心中却升起了一股不快。
好在郝怀德很快便解释道：“安启登战役是二十年前我艾尔瑞和洛伊斯人打得一场硬仗。那安启登，是一座高山，山势险峻入云，我军为了穿插敌后，让士兵连续两天时间不眠不休奔赴战场，然后又花了一天时间攀爬高山，翻越安启登山脉，神兵天降一般从洛伊斯人背后出现，打得洛伊斯丢盔弃甲。”
郝怀德略一停顿，道：“那一战，我军轻步兵在三天之内，奔袭四百里，翻越崇山峻岭。陛下你说，比之那些革命党，孰强孰弱？”
清泰帝略微动容，而后微笑道：“艾尔瑞是西陆强国，我大央友邦，那些绿匪不过我朝内部的疥癣之疾，自然是比不过你们的。不过大使说这些，难道只是在向朕吹嘘你们艾尔瑞人的英勇？”
郝怀德道：“陛下有所不知，其实我艾尔瑞军队之所以如此勇猛，是因为一种神药。这种药物只需要小小一片，就可以提振精神，让人头脑清醒，体能充沛，勇猛好斗，不知疲惫和恐惧为何物。任何一个普通人，只要服下这种
药物，立刻就能变得无比悍勇！这种药物，我给它取了个九夏名字，叫做，神怒丹！”
清泰帝稍显激动：“真有如此神奇？”
郝怀德笑道：“正是！”
清泰帝大为意动，正要开口，忽然见到旁边的阳羡真人满脸忧色，朝自己挤眉弄眼，似乎有话要说。清泰帝略一停顿，笑道：“爱卿？”
“陛下！”阳羡真人犹豫再三，小声道：“臣.......此前曾经听闻，西洋许多国家确实会给自己的军人服用一种药物，功效和郝大使说的一般无二。只是这种药.......和鸦片也无大区别，是一种毒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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