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方来
于是这个时候，西陆就陷入了一片令人难堪的沉默之中。
所有人都在等着凯奥的反应。
凯奥会出手吗？
如果他出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艾尔瑞的沿海城市，会不会全被海啸吞没？
这种令人不安的沉默持续了一个星期左右，凯奥的沉默似乎酝酿着某种令人不安的因素。最后，一只传信鹦鹉从洛伊斯皇家大学飞出，再过几天，那名打破规则的艾尔瑞大法师，公开对自己进行了一次“归零”，失去了所有的施法能力。
这一次信任危机似乎就此结束，但在潜藏的风暴之下，更多的不安正在酝酿。
……
“艾尔瑞根本就是有意而为之！”
“他们就是在试探洛伊斯的底线！是他们打破了规则！”
“对方虽然失去了一名大法师，但是九环法师本身就不应该在战场上出现，他们实际上根本没有损失！而我们，却是实打实地失去了两个舰队！”
“我们需要新的舰队！”
“我们要报仇！”
“凯奥先生！”
“凯奥先生——”
凯奥从上议院出来的时候，身边围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群。他们中有记者，有贵族，有市民代表，有新时代的富翁，这些人身份各不相同，但脸上都带着一致的狂热，和一种赤裸裸的仇恨。
像是行走在地狱。
凯奥心中忍不住冒出这样的想法。
大概只有地狱里，会有比这个地方更多的仇恨了。
凯奥不由得有些烦躁。他一边向前走动，一边五指伸出，在空中勾画。十几秒后，周围的引力场波动起来，人群东倒西歪，凯奥用手一挥，撕开一道维度传送门，一步跨入其中，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秒，他便重新在校园中出现。皇家大学经过一年前的灾劫之后已然重建，甚至比过去更加辉煌，更加美丽，还搭配了战舰级的巨型护盾发生器。但陈长生那一战之后，皇家大学声望确实大不如前了，再加上战争的因素，许多学生都离开了，因此学校便显得清冷了许多。
走了其实也是好事，尤其是外国的学子。凯奥心想，如今的洛伊斯，对待外国人是相当严苛的。大街上到处都有警察在盘问，一点被查出并非洛伊斯本国人，怎么都会遇到点麻烦。他有几个来自国外的学生，最近几个月，几乎是一出门就要被警察找事儿。
“凯奥！”一个声音忽然叫住了他。凯奥转过身，就看见一个蓬头拓面，眼球中满是血丝的女人向他冲了过来。凯奥都被吓了一跳，身体略微后仰了一下：“安格丽特？”
“是我！”安格丽特两眼放光。她已经在实验室里闭关了两个多月了，刚刚出山，打扮简直宛如野人，虽说安格丽特女士平时很注重形
象，但这会儿，或许是因为实验终于出了成果，让她开心得没有在意。她挥着手，几乎是要跳起来了，道：“实验成功了！”
凯奥皱眉，询问道：“是哪个实验？十环法术？”
“不是，那个还是没有头绪！”安格丽特道：“是瞬发高环法术！”
凯奥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
自从上回遭遇陈长生之后，安格丽特就意识到一个问题——高环法术的准备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所以她便一直在苦思冥想，探索一个能瞬间释放高环法术的途径。
某种意义上，高环法术无法瞬发，就是法师最大的弱点。但如果真的能克服这一点，那法师很可能成为一种无法反制的强大。
凯奥凝视着她，道：“你确定吗？”
安格丽特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拉上凯奥：“走！我带你去看看！”
她带着凯奥进入自己的实验室，给他展示了一个浸泡在溶液中的大脑。凯奥略微有些反胃，他素来是反对人体试验的，连带着对合成兽试验也比较反对，所以一看见这个裸露的大脑，立马有些不舒服。但安格丽特则像是欣赏艺术品似的，整个人都贴在那个盛在大脑的玻璃容器上，过了几秒，才道：
“九环法术的准备时间太长，也很难提前准备，一旦完成，就要尽快施展出去，因为在脑海里维持一个九环法术的运算量实在太可怕了，即便是我们，也最多维持上三五分钟。所以我的想法是，用另一个大脑去维持这个运算，也就是这个东西。”
安格丽特道：“这是我的大脑的克隆，我叫它，附属脑。”
“为了能让这东西可以承受九环法术，我这几个月来，大部分精力都用在调整这颗脑袋的神经突触上了。”
大脑的神经突触是在发育过程中随机连接，而后慢慢退化掉那些不常用的，保留下来其中常用的部分，所以即便是克隆，也不可能克隆出两个完全一样的大脑，里头的神经突触网络，多半会完全不一样。所以这一步没办法进行量产，只能由安格丽特这样的脑领域顶尖法师，顶尖专家，花上几个月的时间去精雕细琢，定向塑造它的神经网络。
凯奥的神色微微变动，等待着安格丽特的下一步解释。安格丽特道：
“但是，这个大脑没办法进行主动思考，它就像是一个外置的器官，只能接受外部信息的输入和刺激。所以我专门构思了另一个法术，复杂程度同样高达九环，叫做铭刻术。铭刻术分为两个部分，其一，就是将另一个九环法术刻入到这个大脑内，其二，则是让这颗脑袋的思维降速，新陈代谢也大幅度降低，维持一种低功率的运转。就好像，将我们的思考速度千百倍地进行拉长。”
“铭刻术的效果可以维持一个月左右。而在这段时间，这个脑子里的另一个九环法术随时都出于待机状态，我只需要施展另一个一环的激发术，就可以立即将脑子里的那个九环法术释放出来，完成法术瞬发！我实际上相当于一次性施展了两个九环法术，一个是铭刻术，另一个是我真正想要施展的九环法术，但这个九环法术并非是立即生效，而是可以在接下来一个月内的任何一个时间点生效。”
她兴奋地道：“凯奥，怎么样，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很天才！”
凯奥问：“你是想用这个东西来做什么？”
安格丽特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用来对付陈长生！如果我们可以瞬发九环法术，他早就死了！”
凯奥说：“可是陈长生已经死了。”
安格丽特愣住。
凯奥凝视着那个在溶液中沉浮的大脑，道：“你这个技术.......很危险。”
他方才注意到一个细节，安格丽特说，想要让这个附属脑内准备着的九环法术生效，只需要一个一环的激发术。
也就是说，这个脑子，可以被一个一环法师催动。甚至只要一张一环的魔法卷轴就可以将其施展出来。
一个普通人，也拥有了瞬发九环法术的能力。
高环法术会被武器化。
这足以打破现在世界上的一切规则。
第八十六章 1916，新气象
罗慕新政府成立之后，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平叛。
宗教这个东西，在某一时期的确是人类文明的灯塔，但随着社会发展，宗教就成为了一种阻碍进步的力量，所以卡西米尔决心建立一个非宗教、世俗化的政府。
但这就让很多人无法接受。
再加上新教廷的煽动和洛伊斯这个搅屎棍的背后资助，罗慕共和国从成立的第一天起，就在不断遭遇宗教狂热分子发起的暴动和恐怖袭击。而艾尔瑞和康考尔两个曾经的教廷国盟友表现得仿佛完全置身事外，冷眼旁观。或许对于它们来说，一个深陷于混乱中的罗慕，才最符合他们的利益。
毕竟西陆这块土地上，已经挤着太多的强国了。
层出不穷的恐怖袭击就像是下水道中的蟑螂一样。人当然一脚就可以踩死蟑螂，但蟑螂却始终杀之不绝，每每能跳出来恶心人一把。但这却难不倒卡西米尔，她一边重新组建新的军队和警察，一边颁布新政，大张旗鼓地进行社会改造，重新分配财富，发展经济，鼓励就业，恢复民生。
卡西米尔做了一件被外人看来非常激进的举措——她放弃了货币的金本位。
如今的世界，货币的印刷和发行实际上依旧是建立在金银等贵金属之上的。但是随着工业发展，社会的生产力开始暴增，人类社会创造财富的能力远远超过了金银的开采量，两者的不匹配已经开始导致一些问题的显现。如今的西陆之所以还能平稳运转，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列强通过殖民手段，从弱国那里鲸吞了巨量的金银，这才勉强“收支平衡”。洛伊斯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这个国家的国库里堆积着全世界一半的黄金。
但这只是给金本位这一落后制度续命而已。目前的列强还将金本位当做立身之本，但卡西米尔已经看到了未来，所以先一步废除了金本位。这种先进自然不被人理解，反而遭到许多耻笑，整个西陆的经济学家都在猜测，这个新生的罗慕，什么时候会经济崩溃。
卡西米尔还重建了教会。罗慕是一个非宗教的国家，但不意味着反宗教，人民有信仰的自由，但前提是，宗教必须接受政府的管理。
西陆和九夏不同，宗教氛围太过浓厚，想要一下子让大家接受唯物主义无神论的思想确实困难，所以这个新建立的教会，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安抚民心。这个教会没有教皇和牧首，而是归属于“罗慕社会科学院-宗教研究管理局”管辖，亚伯拉罕这尊已然转换道理的赤色天使成为了宗教管理局的局长。
短短几个月内，失业，毒品和卖淫问题就在罗慕国内几乎绝迹。社会的发展重新回到正轨，治安水平不断提升，恐袭事件自然也就越来越少。
这个国家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元气。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拥抱共产主义的信仰，连天的战火之中，红色的思想正在西陆各国的工人阶级当中悄悄传播。
罗莎。
旧日的教廷被摧毁之后，罗莎和罗慕的关系迅速向好，罗莎得以整治内部的信仰问题，不少原本保持相对独立的高阶天使，此时也开始接受政府的管辖。
这个时候，西陆的圣灵教信仰实际上已经发生了分裂，可以分为四个分支，其一是洛伊斯的更正教，其二是新教廷的传统公理教，其三是经过了社会主义改造的罗慕新教，最后是罗莎的东方教会。
随着冬天的到来，康考尔人的进攻力度锐减，在这个相对和平的冬天里，勒拿先生开始认真思考共产主义的前景。
作为新罗莎的开国元勋，勒拿心中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意识形态的成见，只要好用，他就会试着去改。但罗莎国内对这些改革的反对声音也不少，想要转换国体，不经历流血和牺牲，似乎是不可能的。
九夏。
这一年的正月，在完成了一切铺垫和交接工作之后，越知难不出人意料地成为了革命党新的总书记。
越知难在南城发表了她的就职演讲。她提出，如今的世界上存在两个九夏，一个是他们九夏共产党所领导的红色九夏，另一个则是以央朝为代表的白色九夏。
那个白色的九夏封建，腐朽，落后，它在政治上是极为愚蠢的，为了保持住自身那点权力而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会对自己的人民开展大屠杀。而革命党的目的，就是要将那个白色九夏，彻底驱除！不只是从物理上毁灭对手，更要从精神上，从文化上消灭这个白色九夏，消灭过往几千年来堆积在九夏人精神上的那些麻木和冷漠，建立起一个自主的而非奴隶的，进步的而非保守的，进取的而非退隐的，世界的而非锁国的，实利的而非虚文的新九夏！
在她继任之后，罗慕和罗莎都发来了表示祝贺的传信。当那些依靠殖民手段发家的列强还在彼此交战的关头，三个刚刚从落后和封建当中走出来的新生政权正在彼此靠近。
同一时间，来自出云的鵺也抵达了九夏。她对如今的出云已经失望透顶，决心掀起二次革命，在得到了师父的默许之后，鵺前往九夏学习革命，筹划着建立起一个属于出云的共产主义政党。
而在九夏的南方，
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邻国迦毒也正孕育着变革。列强之间的交战让世界上掀起了一股民族独立的浪潮，迦毒的一部分年轻人受到了九夏革命的感召，也提出要武装斗争，反帝反封建，但这个时候，另一个迦毒人提出，应该用非暴力的方式去反抗洛伊斯人。
他相信仁爱的力量一定会战胜强权，于是号召年轻人们放下武器，通过绝食、静坐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反抗。
……
艾尔瑞海外的某岛屿。巨大的魔法波动从这里爆发出去，引力场开始紊乱，海岸边，潮水不正常地开始上涨。
来自艾尔瑞和康考尔两国的诸多法师齐聚于此，略带激动地看着一个庞然大物冉冉升起。
反重力法阵终于取得了成果。
六多万吨的战舰。
腾空了。
洛伊斯认为自己统治着海洋，但是未来，艾尔瑞和康考尔，将统治全世界的天空。
不，不对。
康考尔的九环大法师心想。
只有康考尔，没有艾尔瑞。
......
越知难的继任，让大央确定了一件事。
李行舟，或许，大概，恐怕是真的死了。
朝野上下一片欢腾。正巧在此时，来自艾尔瑞的“军事援助”——几百万的神怒丹，终于抵达了九夏。清泰帝仿佛是自己吃了神怒丹似的，一下子神勇起来。在几天后的一次朝会当中，皇帝拍板下了一个决定。
出兵。
黄家军，以及从京畿各地汇合起来的各路兵马，总计三十万人，等到积雪消融，就要挥师南下，直扑河泽而去。
黄世尊亲自挂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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