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越是熟的人越容易欺负。”雅人放开手，“更别提交到亲近的朋友之后了。”
“倒也未必，过去不是没有过被那孩子的优秀吸引，最后又望而却步，不了了之的例子。”阳乃却不是很乐观，“那个什么比滨妹妹，真的能成为雪乃的朋友吗？”
“这种事取决于她们自己。”雅人摇头，“不过至少，阳姐不觉得，该让你的妹妹在人际关系中能够掌握住主导地位吗？”
“不止如此，对吧？”阳乃用手食指和拇指去捏雅人两颊，把他的嘴挤得噘了起来，“你也看得到那孩子的迷茫，所以故意教她拿起能够展开迷惘的东西？”
雅人眨眨眼，“这难道不是你所希望的吗？让雪乃姐姐不要追逐你的脚步，而是找到自己的道路。”
“真是……多管闲事哦~~~”阳乃眯着眼，隐藏了自己的目光，好让旁人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是喜是悲。
或者，二者皆有。
“的确，我也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雅人用含混的语气说着，反过来用两根手指，同样去挤阳乃的两颊。
从旁看上去，就像是在店内互相打闹的幼稚小情侣。
“再稍微多给你们一点时间怎么样……我去外面等着？”雪乃用几近无话可说的语气在那里吐槽，“最开始还担心姐姐的我，简直就是个笨蛋。”
“哎？骗人的吧？小雪乃担心人家了？”阳乃如同听见了什么新鲜的事情，立刻解开围裙，凑过去拉着雪乃追问，并一起朝店外走去。
雅人略显讶异，他没想到雪乃居然抓住了能让阳乃瞬间转移注意力的要诀。尽管有八成在于阳乃的“配合”。
他拿起货架边被放下的那条围裙叠好后，走到柜台去结账后，才慢一步跟着她们到了店外，准备往电扶梯那边走下楼离开。
“在回去之前，顺便去喝个茶，吃点东西吧？”阳乃从后面握住雪乃的肩膀，一副不让她事成就走人的意思。
“可我看雪乃姐姐一副想要回去的样子。”雅人微微眯眼，视线却没有落在姐妹俩身上。
雪乃叹了口气，“尽管不是我拜托的，但结果还是被姐姐帮了忙，这种程度的事我会奉陪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接下来——”
阳乃正兴味盎然地说着接下来的打算，忽地瞥见雅人举起左手的购物袋，朝自己砸了过来。
完全不在预料中的情况，阳乃没能立刻做出反应，袋子就从耳边飞过直直地奔向身后。
“诶？”
在她和雪乃回头的同时，袋子砸中了人。
十来米开外，一个穿着朴素、戴着宽大眼镜的女生正重新站稳脚跟，双手缩在不适合这个季节的长袖外套里面，浑身散发着阴沉到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以及从右手袖子露出的尖锐物品，反射出微弱的冷光。
周围有不少行人，雅人刚才突然朝一个路人砸东西，引起了其他人驻足。
这个当口，手里藏着凶器的女生露出那种病态的笑容，加速冲了过来。
阳乃在下意识察觉到危险的同时，比起选择躲避，身体本能地偏向了抱住雪乃，挡在前面避免她受伤的选项。
“去死吧——！！！！”
伴随着癫狂的喊叫声，女子眨眼间冲到了眼前，露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尖刀。
然后，刺穿了什么东西的声音响起，还没反应过来的雪乃被阳乃抱着，阳乃又感受到来自背后冲击。
她在无意间回过头去，才发现雅人又挡在了她的背后，阻挡了女子的行凶。
“啊？”
显然女子也没料到这个结果，当场愣了一瞬。
而后，在一声低低地“滚开”声音中，女子被雅人用右手剩下的购物袋砸中面颊，向后跌倒在地。
“……雅……人……？”阳乃开始感觉大脑重新转动，喉咙机械地发出声音。
行凶失败的女子似乎还想做什么，正要爬起来，就被一名成年女性从身后按倒在地上。
与那名女性同行的男性则忙靠近雅人发出询问：“喂，你没事吧？”
雅人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腿一软跪坐在地上，从伤口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一附近的衣物和地板，他轻轻地深呼吸一口气后，右手按住左侧腰间的伤口。
少年微微侧过头，略显吃力但依旧冷静地发出请求：“阳姐，麻烦报下警……”
回过神来的阳乃忙掏出手机，正拨出号码，便看见雅人摇摇欲坠，要向后倒去，她立刻半跪下去，接住了雅人倾倒的身体，一边搂在怀里一边拨通了警察的电话。
谁也没看见，少年变得苍白的脸上，对行凶女子露出快意的笑容。
尾声 有所改变（1）
拧开了医院的水龙头，雪之下阳乃将手伸到水下冲洗。她看着自己白皙洁净的双手，不自觉地又想起救护车赶到，接走意识已经住建部清晰的雅人时，残留在手上的鲜血。
前一刻与现在的时间重叠，阳乃顿时觉得胃部像是被人狠狠地拧住，她扶着水槽边上，干呕了几声。
她看着镜子里脸色微微发白的自己，阳乃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自己。
然而温热的鲜血自身体里流出，顺着指缝游走过整个手掌的感觉，就让人清晰地体会到了生命流逝的过程。
随之便是对生命彻底消失的恐惧。
她大口大口喘息，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又揉了揉自己的颊边，好让整张脸看上去血色多一点。
这里是雅人外祖父的医院，离那个商业中心不算很远，加上本人的关系，所以完全得到了第一时间的急救，他整个人没出什么大碍。
现在已经完成了伤口的止血和缝合，正按照外祖父的要求，在病房里休息。
阳乃和雪乃没出什么事，但她们还是被一并带到了医院做了个检查。
尽管觉得自己很好，但阳乃认为雪乃未必轻松，她想到那孩子完全傻掉的样子，恐怕需要让心理医生帮忙做一点心理干预也说不定。
默默地叹了口气后，阳乃烘干自己的双手后，准备去病房看一看雅人的状态。
回想起来，雅人真的很冷静，无论是发现预兆时的干扰，还是对方彻底发难之后的反应……
想到这里，阳乃又赶忙摇头。
那一下，稍有不慎就会死掉，她不可以怀疑雅人的动机。哪怕……真的内在构成不纯……
通往病房的路上，阳乃反思与雅人交往的这段时间，除了乐趣比以往更多之外……意料之外的情况也越来越多。
比如说这种变态跟踪狂的事情。
得好好地跟他聊一下呢。阳乃想着，露出一丝苦笑。
到底是院长的外孙子，没有任何繁复的手续，雅人就被安排在了VIP病房，而且就在急救的这段时间，雪之下家和叶山家的父母也都接到消息赶了过来。
想必已经到了吧。阳乃走到VIP病房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她缓缓推开门，是雅人和他的父亲叶山律师。
“……证据方面应该很充分——”雅人说到一半，看见阳乃后，微微点头，叶山律师也回头朝阳乃点头问候，表情里还带着些许歉意，就转过头去继续听儿子说话，“那个商业中心里到处都是目击者，特别是最后帮忙制止跟踪狂行凶的那位女性以及她同行的男伴，虽然没有一起到医院来。”
阳乃听着他们的对话，坐到了雅人病床的另一侧，转过上身听他们谈话。
“之后去稍微调查一下，应该就能联系上吧。”叶山律师面色凝重，里面还带着压抑的愤怒。
到也难怪，最自豪的孩子险些丧命……是个父母都该失去理智。
但现在，好像这份情绪被雅人控制住了——用更加理性的对话。
“可以的话，等我出院后亲自去联系吧。”雅人露出微笑，“毕竟人家救了我一命，不登门道谢说不过去。”
“也行，只是……到时候不要单独过去。”叶山律师严肃地提醒，“让隼人陪你过去吧。”
“不劳烦哥哥了，我之后另外想办法。”雅人摇头，“另外，被跟踪这件事我其实一早就有察觉。更换家里的门锁，以及增加安全监控，也有这个目的在里面，请父亲见谅。”
“都是你的决定，我相信你考虑得很周到。”叶山律师显然很信任雅人。
“我另外也私底下雇佣了私家侦探，查到了跟踪狂的住址，找到了不少能证明跟踪时长的东西，用这些东西来证明今天的事情预谋已久……就麻烦父亲了。”雅人淡淡地说，“对方是成年人，不会被保护未成年人的法律庇护，应该问题不大。”
叶山律师这时轻微地叹了口气，“可是从警察局的熟人那里打听到的第一手讯问结果来看，对方可能存在些许精神问题，要判刑未必容易。”
“当年行刺美国总统的凶手也有精神问题，不也还是没好下场吗？”雅人轻声说，“至于能不能办到，父亲想必比谁都清楚。”
“你是说……送进精神病院？”叶山律师微微眯眼。
“这是下策，毕竟如果能证明精神病是伪装，直接判刑二十年以上也未尝不行。”雅人捏着下巴，冷淡地说，“可惜我还活着——”
他说到这里，感觉被子下的右手被阳乃捏了一下，话语一顿，才继续往下说。
“没办法判死刑。”雅人继续说，“相关的东西我会整理好交给父亲，请父亲……千万不要手软。”
“既然你已经考虑了这么多，那就照你说的做。”叶山律师站起身，“虽然现在很少接这种官司，但为了我最骄傲的儿子，不在话下。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叶山律师又朝阳乃点点头，就离开了病房。
在病房的门被关上的同时，雅人向后放松身体，维持着原本的坐姿，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我说你啊……”
默默地听了这么多话没插嘴的阳乃终于开口，喷涌而出的却率先是近乎愤懑不平的情绪。
“既然知道累的话，为什么还要去跟叔叔探讨怎么处理这件事？逞强也不是这种方式吧？”阳乃眉心微微蹙起。
“没，我只是感觉总算稍微告了一个段落而已。”雅人睁开眼，平静地笑，“况且父亲也没拦着我不是吗？”
“……”阳乃无声叹息过后，问：“怎么样了，伤得厉不厉害？”
“没事，虽然从左腰那里穿了过去，但只是伤到了肌肉组织。”雅人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得意地笑着，“只要那个跟踪狂的手再往右偏个一公分，我就会内脏大出血。那我估计这会儿还在抢救。”
见惯了雅人举重若轻的态度，阳乃第一次觉得胸口腾起一股无名火，她一把按下去雅人的手。
“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啊？照你所说，再往右偏个一公分，你可能来不及抢救就死了。”阳乃的语气降了几个调。
雅人抽出手，反过来覆上阳乃伸出的那只手，拍了拍。
“死这种事谁都会经历不是吗？如果是我的话，我应该也能处理好。”
尾声 有所改变（2）
透过镜片，阳乃看到雅人的眼瞳，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涌动着隐隐若现的暗流。
与死亡如此近距离地擦肩而过后，阳乃仍然拂不去心底的阴霾，而雅人却始终坦然而平静地面对着。
她想她或许从始至终都没有理解过雅人的内心，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去理解。
但是唯有一件事可以确信，那就是——
阳乃伸出手，轻轻地穿过雅人的腋下，抱住他的后背，然后将身体小心翼翼地靠上去，一侧的耳朵贴在胸口。
一颗健康的心脏在平稳有力地跳动着。
“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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