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峰皋月
这是什么粗神经？又或者……他压根不把这种问题放在眼里？
“那么现在，还剩最后一种可能。”雅人竖起三根手指，“我在早上入校时间做的事你都知道了，是为此而来的，对吧？”
这一次，一色彩羽的表情发生了新的改变，除了忧郁之外，还带着一些困惑。
“我……我其实不知道这件事。那天我没有去足球部，第二天到学校，才知道足球部的大家都被要求回家反省。”一色彩羽低声说，“虽然大家前天已经返校，但是足球部的活动也没办法展开，大家都打不起精神。叶山前辈也……”
雅人若有所思，点点头说：“噢，这样啊。说起来，你为什么不在足球部？我记得如果没出事的话，足球部应该很忙吧？毕竟要准备县预选赛。”
“足球部需要采购一些消耗品，我跟户部前辈……啊，户部前辈就是——”
“哥哥的同学，我知道的，他们关系不错。”雅人摆摆手，表示不需要一色解说。
“呃……嗯。”一色继续说，“所以那天我和户部前辈都不在。”
“出事那天，不是星期五吧？”雅人挑眉，“为什么不挑个时间比较轻松的点呢？总不会足球部的消耗品都用完了？”
“也不是——”一色纠结着望向没有门的水房外面，确认没有人经过，“那天……是叶山前辈提醒我的，我就想择日不如撞日……”
“原来如此。”雅人微微一笑。
显然那天还有很多内情，只不过一色彩羽会找上他来谈这件事，多半是顾忌隼人那边的反应，以及雅人早上的表现。
是想替哥哥他分忧表现一下自己吧。雅人心下了然。
“你暗自怀疑的事我不好说，不过这一点信息很关键，你能来找我，说明你是个聪明人。”雅人知道能打听到的就这么多，想必现在足球部有意将不知情的人排除在外，“我不讨厌聪明的人，你做得很对。”
“嗯……”
“作为些许奖励，我透露点东西吧，哥哥他最近在看名人传记，这周末或许会为了转换心情去中央欢乐街的书店买新书，他一般会在上午十点左右出门。”雅人笑着摆手准备离开，“顺带一提，哥哥他很受欢迎，竞争率还蛮高的。”
走到门外，雅人回头指了指水桶，“对了，麻烦你帮我把水桶还回教室，我还有别的事。”
最后，雅人露出了漫不经心的讥诮笑容，消失在了一色彩羽的视野里。
她默默地弯下身提起水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教室迈出脚步。
明明没有任何争执与矛盾存在于她与雅人之间，但聆听对话时却宛如面对泰山压顶，几乎喘不过气来。
至于最后他随手“出卖”了叶山隼人的情报，一色彩羽也不打算置若罔闻。
回到教室大概没几分钟，在关系近的女生过来打听他们聊了什么，一色彩羽不得不巧妙地撒谎应付时，叶山雅人又一次在校庭里发表演说的消息，迅速在校内传开了。
由于前例在那儿，加上明明都被教导主任叫走了，还能继续展开活动这点，这一回，除了到校庭里去看热闹，聆听雅人的演讲。
毕竟他们之中很多人没能赶上早上那一趟。
剩下的，则挤在了能看到演讲处的学校走廊窗户边上。
当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那里时，就没有人会注意到谁还在看。
雪之下雪乃也因此得以无需介意周围的视线，站在窗边注视着越发剧烈的这一幕。
现在有多少人在关注他，或者说在关注他的这件事？
学校有1200名左右的学生，而现在聚集在校庭里，又或者站在每一层的走廊下围观的学生，加在一起……恐怕已经过半了吧。
将自己除外之后，雪乃如此在心底感喟。
第十三章 用明若晦
星期五晚上，雪之下阳乃略微晚了些，大概九点多快十点了才到家，就在她准备把包放下换鞋子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接住了她的包。
“啊，谢谢……”
下意识以为是爸爸的阳乃抬起头道谢，却看到了妹妹无表情的那张脸。
父亲一贯“害怕”家里的三位女性，像这种大女儿回家的时候都会出来迎接，偏偏今天不是。
“回来得真晚啊。”雪乃轻声感慨。、
阳乃也不客气，伸手扶在雪乃的胳膊上，抬起一只脚换鞋子。
“没什么，这不是马上周末了，学校社团的女生们搞了个交流会，我第一个被邀请，不能不去啊。”阳乃的声音在脱鞋子的瞬间吃力了几分，又重新恢复正常，“不过嘛说是女生们搞的交流会，总归到最后人一多，就会有些男生，也就跟普通的饮酒会差不多了”
“果然呢。”雪乃淡淡地说，没有推开阳乃，反而冷静地指出，“倒是姐姐居然一点酒也没喝的样子，身上只有一点点气味。”
阳乃一愣，脱好鞋子的她站上玄关，“万一是我喝完酒又去洗了个澡呢？”
“姐姐……”雪乃一时无言，眼中露出了对阳乃的嫌弃。
“你是在生我的气，还是替雅人君感到可恨呢？”阳乃撞了雪乃肩膀一下，“逗你的，我没喝酒罢了。反正只要说等下要去男朋友家里过夜之类的说法，那些人也就不会拦着了。”
雪乃被姐姐姐的厚脸皮震惊得满脸无语，好半天才接上话，“这回我是真的觉得雅人可怜了。”
“怎么会，他才不可怜。”阳乃嘟着嘴调侃，“可怜的是我好吗？连酒都不敢喝了。”
“那是你自作自受。”雪乃不以为然。
“也是。”阳乃自顾自笑了笑。
她最近开始越来越害怕酒精麻痹神经的感觉了，比起找不到自我的痛苦，她更恐惧当思绪因此变得迟钝的时候，就真的无法看清雅人的真心所在。
一时兴起答应下来的交往，却因为选择了最难以捉摸的人，阳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乐在其中，还是自讨苦吃。
反正，父亲的担心倒不能说捕风捉影，可以说是切中要害了。
“所以呢，怎么回来了？”阳乃放开雪乃的手，笑眯眯地问，“妈妈虽然不满意你在外面住，但也没有说要你马上回来吧？”
“……”雪乃抿了抿嘴，“没什么，有事回来而已。”
“什么事啊？”阳乃往楼梯那边走，准备回房间换衣服。
她以为是父亲想小女儿了，想见见孩子而已。
“学校的事……”雪乃在背后轻声地放出爆炸性发言，“想听听看姐姐的意见。”
话音未落，阳乃已经转过身来，略微严肃地看着雪乃。
妹妹绝没有对自己亲密到会讲学校里的琐事，她所提到的“学校的事”，其实已经相当明了。
“父亲和母亲知道吗？”阳乃眉峰轻挑。
“不知道，我只是说想父亲了，回来看看。”雪乃别开脸。
阳乃无声失笑，“撒这种谎，父亲会难过的哦。”
“也不算说谎。”雪乃轻轻皱眉。
一家人相亲相爱，又不是什么仇人，何况父亲一向偏袒两个孩子，自然在雪乃眼里是要亲切许多。
“但也不算全部的真话。”阳乃摇头，“你学坏了，小雪乃。”
“什么？”雪乃满头雾水。
阳乃这次真的忍俊不禁，“算了，是我想太多。有什么话到房间里来说吧？”
“嗯。”
然后雪乃就跟着姐姐默默地上了楼，去到她的房间。
在姐姐的床边落座时，雪乃怔怔一阵惘然，她忽然记不起，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到姐姐的房间里去了。
明明小时候自己是那么尊敬和仰慕姐姐的优秀……
“所以呢……雅人到底做什么了？”阳乃脱掉白色的低领上衣，丢在凳子上，打开柜子超出宽松的T恤往头上套。
看着姐姐整理好下巴，又熟练地将手从背后的下摆伸进去，三两下解开内衣抽出来丢到旁边，雪乃才终于开口，将学校里这两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本来还想换掉不方便的牛仔裤，却在听着雪乃讲述学校发生的事之后，渐渐忘了这件事，双手的大拇指从下腰附近伸进去，就那么停在原位。
“已经两天了？”听雪乃讲完后，阳乃才接话，“学校呢？一开始把雅人带走，为什么之后就不再继续拦着？凡事总得有个理由吧？”
“我不知道。”雪乃摇头，“最开始只有学生和个别年轻老师……到今天中午的时候，几乎八成以上的学生，和大多数老师都有去听——”
“你也听了？”阳乃问。
“嗯……”雪乃点着头，“今天中午最后一次演讲的时候，他甚至弄到了便携音箱和话筒，就算站在三楼的走廊下，也能听得见。”
“内容呢？”
“大同小异。”
“也是。”阳乃换下了牛仔裤，穿上居家的宽松运动裤，“看到了吗？这就是雅人君，你知道他最喜欢的话是什么？”
阳乃如天外抛来一问，令雪乃一时间难以理解。
“是风林火山。”阳乃也没等雪乃细想，直接给出了答案，“出自《孙子兵法》，知道吧？”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若雷霆。
“在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的情况下站出来，振臂一呼。”阳乃靠在柜子上，摇头失笑，“当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整件事的立场就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倾斜。”
“但是为什么……学校会默许这件事？”雪乃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她当然明白雅人的有利局面已经不可逆转，即便还有少数人站在涉事学生之间，也已经是无所作为的局面。
“你不是说了？雅人昨天上午第一次演讲刚结束，就被教导主任和其他老师带走了？”阳乃略显惆怅地笑了笑，“我想雅人君说服老师们，应该用不了一早上吧。”
第十四章 以静制动
说服学校，允许自己做出这种出格的行为，甚至引起整个学校的震动。
听上去天方夜谭，但雅人已然平安无事，以及学校听之任之的事实，都证明阳乃的判断毫无错误。
“真的，能做到吗？”雪乃感觉有些难以相信，疑问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晓之以情，动之以义，诱之以利，喻之以理。”阳乃忍不住叹气，“该怎么做，小雪乃明白？”
“……”雪乃一时无言。
道理是那个道理，但事情又是事情。
如何抓住这些东西，才是问题所在。就像雅人说的驾驭人心那样，她只是诚实地照雅人所说的去面对由比滨结衣。
在这种怎么看都不像是合适的关头，结果不出雅人所料般，由比滨结衣大受感动，并表达了会继续到侍奉部去的态度。
如果说有什么不足之处，大概就是看着喜不自胜的由比滨，雪乃有种自己不够诚实的微妙错觉。
能够心平气和地做到这些事，便是雅人的过人之处。
“不过你非要问什么细节，那姐姐就真的无能为力了……”阳乃坐到雪乃旁边，“雅人君可是连我都没有告诉过，就自己展开了行动。”
雪乃微讶，却只能接受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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