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ET的青春物语记事本 第73章

作者:言峰皋月

貌似距离圣诞节还有十多天的样子,街上到处都开始出现装饰了各种各样用来庆祝节日预热的装饰品。

加上是星期五的关系,街上的行人也比平时要多,稍不留神就可能会撞上。

疲于同陌生人道歉的雅人,索性在马路边的花坛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望着漫无目的的夜空发呆。

他感觉自己这一刻有些无所事事,没有想做的事,没有想去的地方,像个浮沉在茫茫大海里的水母,只能随波逐流。

要不要……去NEET侦探事务所拜访一下,去跟侦探小姐和藤岛先生说一说自己的见闻?

可他们也有他们的生活吧,就算有委托关系在,也不能没完没了地去打扰。

有些失礼地,他居然羡慕起水原秋穗来,至少长眠于灵柩中的她,此刻不用再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思考。

嘟——!嘟——!

路边传来略微吵闹的鸣笛声,是堵车了吗?雅人漫不经心地看过去,却看到了坐在驾驶室朝着他笑眯眯摆手的雪之下阳乃。

没有多做思考,雅人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后,阳乃一踩油门,就离开了路边,缓慢行驶在街道上。

“你什么时候买的车啊?不对,该说是你什么时候买的驾照?”

“等一下,雅人君,你不觉得你的说法很过分吗?姐姐可是正经考出来的驾照,交了二三十万日元的学费哦。”阳乃嘟囔了一句。

“喔……什么时候考的啊。”雅人很意外,轻轻地点头,“平时不都是有家里的车接送吗?”

“还说呢。”阳乃却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像是在埋怨他,“也不知道是谁在姐姐高中毕业的时候说‘阳姐也到了可以考驾照的年龄什么时候考一个然后开车咱们两个全国自驾游’,姐姐才好不容易排出日期把驾照考到手……嘛,虽然妈妈还没同意给我一辆车,这是问朋友借来开着玩的。”

雅人不禁失笑,“貌似除了觉得阳姐到了可以拿驾照的年龄,别的我都没说过吧。”

“是吗。那你是不想跟姐姐一起全国自驾游了?”

“……倒也不是。”

“那就对了。”阳乃打方向盘,转过一个路口。

她抽空上下瞄了雅人一眼,似乎有话想说,但最后却只是说:“陪姐姐去海边兜兜风怎么样?”

“嗯。”

虽然雅人觉得自己坐在副驾驶座上,没有权利能拒绝。

他倚在车窗边上,看着窗外的景致飞驰而过,阳乃一路上心情愉快地说着她上次见面后,又遇到的各种事情。

学校的课程、社团的活动、母亲的要求,各种各样的事,或开心或疲惫又或者麻烦但重要,总之不一而足。

雅人虽然时不时地得提醒一下阳乃要注意看前面,阳乃也都会多留意。但那张嘴仿佛不知疲倦一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他心想这个人怎么有说不完的话。

可他又愿意去听,仿佛每个音节都是天籁。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阳乃的一声“好了”的提示下,他们抵达了一个地方。

哪里是美滨大桥,紧邻着东京湾,从那里看不见漫无边际的海洋与天空的分界线。他走下车,一路走到桥边,眼睛扫过写在栏杆上的诸如“一定要在一起”之类的誓言,然后停留在夜晚黑色的海面上。

“没精神呢。”身后传来阳乃的声音。

她披着一条厚实的白披肩,里面是贴身的暗赭色连身毛衣,下摆露出的大腿被厚厚的丝袜隔开了严寒冬夜的低温。

月光穿破云间,略微投射到大地,阳乃的脸在月光里浮现出淡淡地微笑。

“是吗,我觉得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雅人转过身去,继续看着大海。

“没精神就是没精神,说出来姐姐也不会怪你什么,更不会觉得你没骨气。”阳乃摇着头叹息,走到他身旁并排而立,“谁都会有累的时候嘛。”

“嗯……”

“怎么今天穿得这么正式呢,领带都打得很漂亮,看来姐姐没白教。”阳乃笑眯眯地说,一幅满意的样子,“是去跟见哪家的女孩了吗?”

“算是吧。”雅人脱口而出。

他下意识转过头去,仿佛看到阳乃的笑容里出现一瞬的颤抖。

“嘿诶……是怎么样的女孩?”

“不清楚啊,也没机会了解。”雅人斟酌着措辞,收回视线,“毕竟对方已经故去了。”

“诶?”阳乃很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她错愕地望向雅人。

“今天代表班上的同学去参加了前班长的葬礼。”雅人继续补充。

阳乃的表情收敛起玩味,随之低沉下来,带着浓浓的歉意。

“抱歉……”

“没什么。”雅人摇头,“是我没说清楚。”

然后,雅人将双手搭在栏杆边上,这样自言自语似地往下说:“大概是上个星期吧,班主任忽然跟我们说班上有个女孩自杀了,她是我们的班长。我其实呢,也跟她不熟,只是作为学生会会长需要跟班级沟通时,跟她有过一些往来。印象里是个积极热心又可靠的人,很受周围同学喜爱和尊敬……”

他说着说着,不自觉露出苦笑,“可是这样一个人,却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地自杀了……据说是从桥上一跃而下来着……”

雅人也不清楚自己想说什么,他停下话头,顿了很久,才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感受。

“生命这东西,还真是脆弱啊。”

在无声的聆听里,阳乃早已转过身来,看着身旁的雅人,他低着头俯瞰海面,垂下的眼睑遮挡了目光,阳乃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神,但却能感受从他身上如冰冷海潮般涌来的东西。

茫然,又或者不知所措。

阳乃总觉得自己是年龄大的那一个,不管是雅人还是雪乃,又或者隼人,她都比他们聪明,比他们懂更多,所以能够轻易地解构他们的每一个烦恼。

可她现在想做点什么,却发觉自己能做的事情都毫无意义,她很讨厌这种面对雅人时的无能为力。

她并非哲人,无法引导眼前的少年去理解生与死。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并肩站了一会儿,雅人醒过神来,觉得一直待在这里不太好,他想说阳乃的车还在路边紧急停靠,得赶快回去之类的。

在雅人刚转过身来的瞬间,他看见阳乃张开双臂,宽大的披肩在海风里缠着手臂起舞,她踮起脚尖,把他轻轻抱住。

那个瞬间,雅人觉得自己的心脏漏了几拍。

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和雪之下阳乃的互相拥抱,从小到大,阳乃都不知道搂抱过他多少回,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她没办法跟妹妹亲近起来,才用他作为表达喜爱的代替品。甚至拥抱已经成了两人独有的一种见面问候。

只是随着他逐渐高过她的个子,拥抱很多时候雅人都被动地成了发起方,阳乃更像是回应的人。

他没有具体想过这些细节的区别,可现在他却被抱住了。

明明阳乃比自己要矮一些,可他还是被抱住了。

阳乃身上淡淡的香气和暖意把他笼罩起来,隔绝了周围一切的声音与温度。他第一次发现阳乃的身体是那么柔软,柔软到可以融化在他的身体里。仿佛只要他轻轻以揉捏,阳乃就会变成小小的一个,钻进他的衣袋里,成为只属于他的雪之下阳乃。

他顺从地将下巴贴在阳乃的肩上,披肩的绒毛摩挲着面颊,痒酥酥的。他的手轻轻贴在阳乃背后,滑过毛衣最后将她柔软的腰小心搂住,不敢用力,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折断似的。

许久之后叶山雅人回忆起这个晚上,阳乃的拥抱也有着无可取代的温暖。

那时候他觉得内心和灵魂都无比沉静,一种从不曾知晓的莫大的幸福笼罩在他身上。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一无所有。

容貌、才能、家世,他从未觉得真的属于自己,不过随着被选择的人生,一起是获赠的礼物。

只有这个瞬间,他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去拥有一些东西,那个浮沉在海中无所依靠的灵魂,正在一点一点地坠落在海床上,找到自己的落足之地。

不再上不见青天,也不再下不着黄土。

他明白那时或许只要一个轻轻的念头,就能将这一刻变成永远。

可雅人此刻心里只有无尽的感激。

原来自己也可以去拥有……想要拥有的东西。

第十七章 强烈的目的性(1)

人一旦下定决心要去做什么事,就会忽然涌现出干劲,甚至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对于藤岛鸣海来说,他眼中的叶山雅人就是这样一个状态。

再度见面时,是约好了去见可以告诉更多情报的人。更准确一点,是鸣海介绍雅人去见那个人。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路上,雅人难得露出了充满兴趣的眼神。

明亮的眼中闪烁着某种雀跃的光,不像他一向的成熟稳重。

“是我和爱丽丝的朋友,以前一起给爱丽丝帮忙的,原侦探团的成员。”鸣海想了一下在,这样对雅人解释,“现在的话,是‘挨揍店老板’。”

“呃……挨揍店……老板?”雅人听到了不曾听说过的名词,顿了顿,但好奇心并未衰减,“真是让人感兴趣,真想马上就见到。”

“就快到了……他正好在处理事情。”鸣海有点反应跟不上雅人的步调,“话说你就不问问具体工作内容。”

雅人摇着头,“不用啦,到了现场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诶?”

“我现在面对着很多未知的东西,无论什么都需要提前了解清楚的话。”雅人停下脚步,“就必须这样放慢脚步听藤岛先生的说明,这样不就没办法继续前进了?”

他忽然又正经下来的态度,让鸣海略微错愕,不过好在已经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也没有什么无法理解的障碍。鸣海笑了出来,“不过比起之前见面的时候,你看上去更有主见了。”

“主见?难道说我先前像个没有想法的人?”雅人问。

“不,我说的是那种目的性。”鸣海指了一下雅人,“现在的你就是这种感觉。”

“目的……吗。”雅人若有所思,“只是短期的……甚至可以说时鼠目寸光的目标罢了。我现在仅仅是想要知道水原同学自杀的原因,那个被她带进了坟墓的真相罢了……”

『怀着这样卑鄙动机的自己,并不值得被称赞目的性。』

雅人没有说出口的话语,被鸣海准确地捕捉到了。他很清晰地透过已有话语,传达出了自己的想法。

“嘛,到底是每个人自己的追求,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鸣海调侃道。

雅人愣了愣,回想起昨晚在海边大桥上的那个不知过了多久的拥抱,眼睑微微垂下去。

“非常抱歉,我没办法透露,除非是接下来需要的情报。”

那个时刻的温暖与香气,似乎现在也还残留在臂弯之中,让他几乎忍不住想要抱紧身体。但终究是克制住了。

“是吗。”鸣海并不打算追问。

尽管雅人低垂眉眼的动作看上去满是内敛与寂静,他却一眼就猜得到,这多半是谈恋爱了。

还真是日新月异诶。鸣海暗暗吐槽。

两人走街串巷,穿过了繁华的街道,来到较为老旧的住宅区,最后在一片杂居大楼的下方停下。

“大概就是这里了吧……”鸣海的手插在口袋里,他左右打量,“啊,有了,招牌上贴了旧固力果广告的粗点心铺子。”

“是不是那个啊。”雅人指了指前面。

就在鸣海边走边继续认路的时候,同行的雅人忽然指向前方。

随着他的手所示意的方向,有两拨人在那里对峙着。一边又五六个人,而另一边只有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中年男人,斯斯文文的,随时可能被对面凶神恶煞的人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