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
“定温！”
铁锤重重落下，将呈现流体化的法则模板定型。
伴随着新规则的铸造，心灵之海的稳定器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威胁一样疯狂地运转，所有的链条忽然紧缩，就连转动速度都随之加快。
“热锻！”
正在成型的法则扭曲着，在铁锤的锤炼下将不必要的字节打散，重组。它们仿佛铁锭，在反复的锤炼中褪去铸态疏松，在一次又一次坚硬的碰撞中塑造崭新的模样。
而楚门身旁的空间也仿佛不受控制般急速膨胀，甚至在心灵之海中撑起一块广阔的真空地带。
“淬火！”
法则表面的光华褪去，如同一条普普通通的铁链，在急速褪熵之后，呈现出了它最终的模样。
一条崭新的法则链条，这种只有世界诞生之初才会与之伴生的法则，就这么出现在了楚门掌心。
“铮——”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水中碰撞，剧烈的震荡化作声音，向西面八方同时荡开。心灵之海稳定器剧烈地颤抖着，真理链条开始产生不可预知的变化。
楚门眼前一黑，这条崭新的法则与心灵之海的稳定器产生了刹那的碰撞，大量的逸散信息猛地窜进了他的脑海。若非他的灵魂足够强韧，刚刚这一下足够让他昏迷个一两年。
在锻造的过程中，楚门自身的核心真理透露出了一丝自己的气息，就激起了稳定器如此之大的反应。但这变化很快就自动平息，链条的碰撞并没有如预期般产生法则碰撞的混沌，更没有造成范围内的秩序与混乱失衡。
楚门身旁急速扩张的空间一发即收，重新压缩回了三米的范围。而心灵之海稳定器的变化也随之停止，仿佛刚刚只是一场误判。
“楚门？”痛苦长姊有些惊恐，刚刚心灵之海控制器产生的变化让她想起了非常古老的回忆，甚至古老到让她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那种规则碰撞的感觉太过熟悉，以至于让她险些当场进入备战状态。
“没事。”楚门摆摆手，回过头来，“估计是出发了稳定器的安防机制，受到了点信息冲击。”
楚门的注视仿佛一道中子射线，痛苦长姊的身体仿佛被击中了一样扭曲起来。楚门的身上散发着不可直视的压迫感，那是来自位格的压制，除了与之相等同的位格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抵抗。
直到楚门注意到这一点，才转移开视线。
“不好意思，不太习惯这种状态……控制不好力道。”
楚门理了理头发，调整了一下呼吸，慢慢把逸散出身体的真理收了回来。
“您刚才那个是……”痛苦长姊心有余悸地用触手挠了挠自己的水母脑壳，“是另一套……？”
“不是。”楚门矢口否认，“虽然看起来很像，但实际上是完全不同领域的，只不过这种分层定义我也恰好了解。”
“哦……”
痛苦长姊的声音依旧带着些许怀疑，却没有继续追问。
反正能亲手锻造真理，已经坐实了楚门的身份。既然楚门不愿意让她问，那她就不该问。
刚刚那下真理的碰撞，让她想起了千年以前斯卡伊世界被魔王发现并袭击的那一刻。
当时母亲已经离开，是阿赖耶姐姐带着所有人来到了斯卡伊大陆。他们本以为可以在这个世界中繁衍生息，回复力量。但魔王顺着阿赖耶的踪迹察觉到了斯卡伊世界，在历时四十九天的撞击后，魔王攻破了斯卡伊世界的世界壁障。
而那道最初的伤痕，就在现如今的乔玛利亚。两套不同的世界规则相互碰撞、融合，在毁灭中又诞生新的法则，把那个裂痕塑造成了一个拥有复数套物理法则的不法地带。
人类围绕那个裂缝建造的最初的堡垒，成为了现如今的乔玛利亚。
“我先把它安装上。”楚门收回目光，手握那条崭新出厂的法则链条，看了一眼痛苦长姊，忽然一笑，“你想什么呢，那是改造，不是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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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装法则链条是非常危险的，即便这是楚门第一次做修理工作也能感觉出来。这倒不是因为楚门本身危险，而是他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稳定器弄坏了，导致里面的污染放出来。
“创世女神走得太早，很多事情没来得及教你们。”楚门轻声说着，“阿赖耶也走得急，很多事没有来得及交代。”
就在刚刚，在自己的核心真理与心灵之海稳定器碰撞的一刹那，大量的信息顺着这次碰撞进入了楚门的灵魂，他在那一刹那又如万年的信息里，看到了些许自己想看的东西。
其中不仅仅包括这个稳定器的制造过程，还包含这上千年里稳定器所吸收的负面情绪与污染，甚至还有痛苦长姊在斯卡伊世界吞噬的那些痛苦。
病痛，伤痛，情痛——稳定器如一个博物馆，把痛苦长姊吸收的痛苦如数陈列。在它的安全锁被解开的这段期间，一旦稳定器被破坏，这些痛苦就会如被动了蜂巢的蜜蜂一样蜂拥而出，甚至形成更可怕的炸弹。
毫无疑问，痛苦长姊吞噬的那些痛苦也成为了稳定器的弹药。如果真到了斯卡伊世界拼死一搏的那一天，这些痛苦会被当作心灵之海的填充火药，一同炸成混乱之海里的一朵烟花。
“你们这个大姐……真的是很刚。”楚门叹了一口气，“太刚了，我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她。”
这种一言不合就带着整个世界自爆的架势，楚门还是第一次见。若非这次处理得及时，恐怕酿成的后果就是敌人还没到，自己家先点了个炸弹看看成色……
“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刚刚被搁置的事情吧。”楚门抬起手，寻找着适合把刚锻造的法则链条插进去的位置，“……算了，先说说眼下的事。”
楚门手握着法则链条上蹿下跳，愣是没找到怎么把这个东西放进去。
现在维修部件已经有了，维修师傅却不知道怎么把部件放进去……总不能把它拆开然后塞进去吧？这东西可不是空调啊！
痛苦长姊弱弱地提了一句：“我知道该怎么放……”
楚门一拍脑袋，痛苦长姊是稳定器的管理员，这方面她肯定比自己懂。
“长姊，我有一个问题——我刚刚发现稳定器里存储了大量的痛苦与污染，甚至已经造成了部分法则本身的腐蚀。这些污染就是你在这千年里所吞食的，对吧？”
这个当量可不小，如果说心灵之海是一颗大伊万，那稳定器储存的这些污染怎么也得是个……小伊万？这么大量的污染居然存储在心灵之海的稳定器里，究竟是阿赖耶早有安排，还是她心太大了？
痛苦长姊已经卷起那条新生的法则钻进了稳定器里面，只传出来细细的遥远声响：“是的。”
“你无法消化这些痛苦吗？”楚门抛出了核心疑问。
一直以来，楚门都认为痛苦长姊是能够消化这些痛苦与污染的。但直到刚刚与稳定器进行了少许的信息对接，才发现有相当大量的痛苦和污染都被稳定器储存了起来。
“可以倒是可以的……”痛苦长姊的声音再度从稳定器里传来，一根水母触手也随之从法则链条中探出，似乎是痛苦长姊觉得这样说话比较礼貌，“但我消化不掉。”
楚门愣了一下：“无法消化？”
“不是……痛苦大迷宫建好之后，我可以把心灵之海的污染转移到物质界，再通过消灭魔物的方法消灭它们。”痛苦长姊顿了顿，语气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千年以来累计的污染实在太多了，一时半会根本处理不完。”
楚门憋了半天，他原本以为掌控了大部分机能的心灵之海版痛苦长姊应该聪明一些，结果怎么现在感觉还是有点天然呆……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建造痛苦大迷宫，你的污染就会不停地累积，因为累积速度超过了净化速度。”楚门叹了一口气，觉得十分头疼，“这一千年里，污染一直累积，现在累积的量已经大到无法想象了。如果它上浮到物质界，又失去了安全锁，这些污染会失控地在物质界传播……”
痛苦长姊露在外面的那根触手好像有些慌，像水草一样晃了半天，最后探出了半个水母头：“发生什么了吗？”
“刚刚跟它接触的时候，看到了点信息碎片。”楚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太完整，但我知道如果稳定器的安全锁失效，心灵之海真的上浮……最后它会在物质世界爆炸，这是它的预定程序。”
痛苦长姊的半个水母头躲在法则链条后面，十分冷静地发了半天的呆：“啊？”
楚门没有回答痛苦长姊，而是自顾自地陷入了沉思。
假如安全锁解除，心灵之海上浮，并且把稳定器当作一个大炸弹引爆，里面储存的这些污染与痛苦必定会同时释放出来。
要知道，这可是痛苦长姊储存了一千年的污染，瞬间爆发出来造成的破坏甚至有可能比起心灵之海崩溃都不遑多让。
楚门的眉头渐渐锁紧：“刚刚我们谈的那些都不算问题，问题就在于——为什么阿赖耶认为释放污染对魔王也是一种攻击，而不是进补？”
痛苦长姊的动作产生了明显的停顿，她似乎没能在第一时间理解楚门的话：“痛苦作为一种概念，在进行大爆发的时候同样具备破坏性的力量。至于污染，它本身就倾向于混乱侧……”
说到这里，痛苦长姊的话语渐渐停了下来，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对啊，混乱侧的概念，不应当对魔王造成伤害。”楚门顺着痛苦长姊的话说了下去，“因为【魔王】本就是熵增的产物，是混乱的终极具现化。”
“但还有一种解释，真正的魔王确实不是熵增魔王，这个大炸弹也不是给熵增魔王准备的。”
“千年以前袭击斯卡伊的那个天外异物，本身与混乱没有关系。”
“它是秩序侧的。”
“也许时至今日，它依旧是……秩序侧的。”
第四百八十七章 古代史的真相……至少是部分的
痛苦长姊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大惑不解：“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来自天外的魔王怎么可能是秩序侧的……这绝无可能啊，如果是秩序侧的，它怎么会……”
“秩序与混乱的平衡被打破了，因为斯卡伊世界出现了三个代表着秩序的至高。”楚门平静的说道，此时的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一个世界需要动态平衡，秩序与混乱的理想状态是各占一半。但现在斯卡伊世界的平衡被打破了，所以世界不得不产生大量的混乱，以均衡这种不平衡。”
痛苦长姊呆呆地听着楚门的解释，她从来都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
或者说，她并不知道这种事。在她诞生后，立刻就投入了战争，而创世女神也在自己诞生后就消失无影——秩序与混乱的平衡，这还是楚门给她讲的。
神也有刚刚睁开眼睛观察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在孩童懵懂期就没有前辈的指导，一出生迎接她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战争——甚至是战争的末期，人类退守斯卡伊大陆的时候。
楚门顿了顿，看向痛苦长姊：“我们可以重新归拢一下现有的情报，我原本以为我们掌握的情报已经足够丰富，但现在看来，我们掌握的都是冰山一角——至少在人类退守斯卡伊大陆之前的真相，我们从未有人了解过。”
事实确实如此，作为斯卡伊世界最古老的存在……不，应该说斯卡伊大陆最古老的存在，痛苦长姊并不了解人类退守斯卡伊大陆之前的历史。
她是在人类来到斯卡伊大陆之后，才诞生的，一诞生就作为世界管理机关，在这个只有一块大陆大小的世界奋战至今。
实际上呢？一个世界不可能只有一块大陆，而应该是许多个大陆与大洋组成的星球。
过去，楚门一直以斯卡伊世界代称斯卡伊大陆。今后，世界与大陆必须得分开来讲了。
世界是包含多个大陆与多个大洋在内，人类退守【女神的花园】之前的世界；而斯卡伊大陆，则是现如今人类最后的堡垒，这块被封闭，连天空的高度都有限的封闭小世界。
楚门想通了这一点后，立刻决定要在定义上做好区分：“先把原本的斯卡伊世界叫做【原始世界】吧……这样以后讲起来会清楚很多。”
“可以合理推测到的是，在痛苦长姊诞生之前，创世女神就曾带领着人类奋战过，但未能战胜天外的异物。最后女神消失，人类退守斯卡伊大陆千年，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莉莉丝整理过关于古代人类文明的历史文本，推导出人类有过三个历史阶段。”
“最初的历史阶段，是科技文明时代。那个时代的人类主要使用科技的力量，世界法则也很牢固，没有出现魔法与神术这种东西。”
“之后科技文明时代的人类遭到了天外异物的袭击，丢失了大部分领土。在这个阶段，世界法则开始松散，人类渐渐可以借用世界法则的力量，魔法由此而生。”
“基于最初的科技文明时代的惯性思维，人类依靠对世界法则的研究，建立起了魔导科技树，借助科学的力量形成了炼金术体系。这便是第二世代，古魔导时代的由来。”
“可后来人类战败，随着创世女神消失，人类退守斯卡伊大陆。古魔导时代就此式微，只留下少量炼金学家。这段时期是人类逃亡到斯卡伊大陆之后的时期，我称之为后魔导时代。”
“也是在后魔导时代开始的时候，四柱神，你们诞生了。”
楚门静静地注视着心灵之海的稳定器，细细梳理着目前已知的所有情报，把它们以最为完美的顺序依次摆放。过去他曾无数次与莉莉丝讨论过世界的真相，但直到今天，他才敢把过去的种种猜测下一个几近盖棺的定论。
大胆假设，小心论证，这是现代科学的最基本也最重要的态度。
……
痛苦长姊听得很认真，这些话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她从未见过完整的世界，从一出生就是在这个残缺的封闭空间里。而且斯卡伊大陆自成体系，甚至有一层世界壁障，这使得整个斯卡伊大陆在逻辑链上就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她也从未意识到斯卡伊大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世界就应该是平的，就应该这么大，物理体系也就应该是这样的。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斯卡伊大陆的地面是平的，引力物理体系却依旧可以使用，没有出现地面坍缩现象。
——由此可以推断，它本质上依旧存在于原始斯卡伊世界之上，只是一层世界壁障把它与外界隔开。
“我们继续谈后魔导时代的事——由于在原始斯卡伊世界的灭世战争里，人类的高级人才死伤殆尽，逃进斯卡伊世界的很可能只是临时选出来的一批人，所以没能重新建立起完整科学体系，这也是炼金术体系日渐式微的主要原因，而不全是教团的打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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