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镜
亚雷斯塔感觉到艾华斯有些异常，但又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艾华斯脸上保持最常见的没有温度的笑，在各个细节方面他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陷入沉默，各种计算能力都被他动用。
艾华斯很重要，在祂身上是绝对不能出现疑点的——出现可修正的错误就该提前修正，出现不可修补的错误就将其废弃，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所以，艾华斯瞒不了他多久。
会是三十分钟呢？还是连十分钟都不到？
祂在心底这样颇为好奇地思考着，祂从未抱有过凭借分身瞒过亚雷斯塔的想法，毕竟亚雷斯塔也是敢去坑害那些“权限狗”的狠人。
这具分身是迟早会被拆穿，这一点毫无疑问。
但是……
——至少，祂得争取到足够祂“脱离”的时间。
摆脱亚雷斯塔不难，祂只需要毁灭掉那一具载体即可。亚雷斯塔并非真是祂的造物主，他只是巧妙地将祂的意志带到了宇宙内。
因此，他的束缚对艾华斯而言其实不是很强大。以往不反抗，也只是因为这会使得艾华斯失去在宇宙内的立足之地罢了。
但是，祂现在可是要离开了。
祂猜……取个折中的数字，就十五分钟。
盯着亚雷斯塔，这位“天使”在心底不无嘲笑地给自己开了一个小赌局。
虽然……这个赌局没多少意思——隐世的时间观念是未曾去过隐世的亚雷斯塔无法了解的。
诸多魔神的存在使得艾华斯没法将时间的流速调整至相对于这一平行宇宙为“一瞬间”的情况，但在无法过分修改的情况下动些手脚，祂也是十分擅长的。
因此，亚雷斯塔可能是等不到十五分钟了——在那之前，站在他眼前的“艾华斯”就会散去形体，回归已经离开此方世界的艾华斯本体。
＊
——冰在融化。
本就只是薄薄一层的冰晶褪去，化作清澈的水滴落入底下那深邃的黑暗，没能溅起哪怕一点的波澜。
但那黑潮，却是逐渐涨了起来，漫过冰层，淹没本就空白的空间。
心灵世界的变动意味着其主人的人格、意志、信念……等等都在发生巨变，注视着那些毫无秩序可言的混乱之物涨起，白鹭也再度感到另类的情绪。
那纯白的瞳孔出现了黑色，狂乱却又茫然不知目的的野兽的本能似乎对他产生了很不妙的影响。
“你最好快点。”
他注视着黑色的潮水涨起，席卷万物。任何的事物被卷进这狂乱之潮都不可能善终，唯一的结局便是它包裹、侵蚀、同化。
因此，“天使”加快了速度。
天端浮现出无数规则或是不规则的多边形，通透的金色图形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天端各处，但在“天使”的指挥下，那无数平面图形在一瞬间汇聚，金色的框架通通熔铸为一个耀眼无比的球体。
就像是一个……太阳？
这种“耀眼”而又“炙热”的事物一向不会出现在白鹭的心灵世界内，因此他是以着审视而又好奇的目光注视着这轮太阳，思考着究竟是多么炙热的一颗心才能在心灵世界内具现化出这种夸张的事物。
祂的执念……这是得有多久，又有多深？
但这些问题或许都该放一放，此时此刻，他有着更为重要的事请必须去完成。
最后瞥了一眼那一望无际的狂乱之潮，黑色的液体厚重如水银，又似一只永远都无法满足的野兽，它张着嘴，似乎要将整个心灵世界都吞食进肚。
心念运转，眼前骤然变得无比光亮。
他浸泡在了那巨大的金色球体内部，无数的气流从他身边流过，这些淡金色的气流带着些许温热，给人一种温暖的触感。
尤其是对他这种习惯了严寒的人而言。
但可惜，这里不是现实，此刻感到的“惬意”也只仅限于心灵层面，他的身躯依旧是一块难融的坚冰。
“开始了。”
耳边传来“天使”的耳语，白鹭亦是漠然地点点头。
那轮太阳，在这一瞬间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辉，但底下的狂乱之潮似乎也彻底沸腾活跃。
已经将整个心灵世界原先冰层所在的水平线占领的厚重液体卷起不知横跨多少万公里的海啸，无数只直径超过上千米的手掌从浪头中涌出，顺着那光与热的来源，追溯着反抗之物的根源，最终紧紧地扣在那轮金色太阳上。
而后，这无数只仅依靠本能行事的手掌在同一时间施加力量，绵延数千公里的“手臂”亦是在一瞬间缩短。
轰——————！！！
太阳被拉入黑海，无数只漆黑色的手掌压在其上，将其往更深的深渊拉去。
＊
“啧，讨论出结果了没？”
魔神中外貌最为年老的僧侣僧正笑着开口道，在一众魔神的注视下，艾华斯的下巴一点一点地低了下去，最终那颗头颅便像是被挂上的一样无力地垂在脖子上。
这让一众魔神都是挑起眉头，颇为讶异地望着艾华斯与白鹭。他们放任艾华斯在此刻对白鹭做手脚不过是因为他们想要见见白鹭体内的“魔神”，但不料事情的发展似乎有几分出人意料……
首先，艾华斯是怎么了？
天使的羽翼最后一次扇动，在之后便是化作无数梦幻的金色碎屑轰然炸开，遍布方圆百里。
就连祂头上的那个象征本质的光圈，也是逐渐变得黯淡无光，最后更是同样化作无数泡沫状的事物破碎消逝。
僧正也开始正色，像艾华斯如此谨慎的存在，祂肯定是不会在这种时刻把自己给失手玩死的。
因此……他们或许该想想艾华斯究竟想干什么了，他们是从来都没见过在这种关键时刻把自己给坑个半死不活的蠢货，而艾华斯还不蠢，也就更不可能翻车了。
但……这究竟是……
最后，就连艾华斯的形体都失去了，祂化作不知多少光点，融入白鹭的身体。
“舍己为人？”
他们笑出了声，只觉得十分荒谬。
第024章 轮舞
——很痛苦。
白桦的脸部不时颤动，颇为艰难地记录着一些数据。
“深度异变……”
他难以忍受地将手掌捂在腹部，这是“生命”性质的力量与他的躯体发生了更深层次的融合，使得他的躯体产生了另一种变化……亦或者该称之为“进化”。
“肉类、蔬菜、水果……”
“我应该是消化了这些食物才对……”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与“饱腹”有关的感官，相反数，他的身体就像是许久未曾品尝过食物一般，向他传递出一种几乎疯狂的食欲。
白桦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没有“能量”、“营养”。
“细胞活性变强、肌肉纤维强度大幅度提升、血气储备量也有了充足的增长……”
力量方面的增长还是次要，最主要的强化应当是源自本质的提升。
“这确实是进化……”
他对阳光的不喜感有所削减，这代表着他研究、变强的方向没错，迟早有一天，他将克服初期“进化”不完全带来的弊端。
“所以，又是因为底蕴不足而导致的进化不全么……”
毫无疑问，这次“进化”是存在缺陷的。
“生命”的力量绝对不会使人畏惧阳光，“生命”的力量更加不会使人无法从食物中获取维持生命所需的物质……这一切缺陷的出现都是白桦本人的不足所致……
当然，这或许也是每一个接触“生命”的弱小的存在所必须经历的事情。
强大的存在在接触“生命”时即便无法完美适应，但由于他们本身的强大，“生命”的力量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巨大的影响。
但很不巧，以白桦是属于“弱小”的行列。
人类的身体难以完美承载“生命”，因此“生命”的力量就使得他的身体开始“进化”。但想要如此简单地达到适应“生命”的标准显然是不可能的，因此，伴随而来的就是各种拔苗助长的并发症。
那双朱红色的双眼紧闭，感受着口腔内已经可以称之为“獠牙”的利齿，白桦又是做了一次深呼吸，以此来缓解那燥热的血液。
——“吸血鬼”么？
他的表现与那些不死族们何其相似，但他明白，他和那些失去了前进道路的残次品不一样，他们是“失败”的产物，而他则还有走向“成功”的可能性。
但随即，他骤然睁大了眼，那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
胸口传来了“熟悉”的感觉，这让他压下来几乎沸腾起来的血液带来的痛苦，抬头望向天际。
＊
幼小的孩童还不能被成年人所信任。
这个不知为何颇显成熟的男孩迈着步子，最终躲过监护人的追寻，爬上了那高高的檐角。
“白恩大人——”
下面传来了仆人们的呼声，他们终于是找到了这位被有名的逐风者共同照顾的小少爷。
眼看着白索跑到了房顶上，这些实力低微的仆人们都是着急地喊出声来，他们开始去寻找各种工具，心里默默祈祷着这时别刮起狂风。
要是这位被诸多逐风者当做心肝宝贝一样“供”着的小少爷跌下来，受了伤，那他们可就真完了。
下面由混乱迅速转变有有序，他们有部分人开始搭建梯子，也有部分人继续“安抚”着白索，但对于稚嫩的白索而言，这些事情是可以不必理会的。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猩红的双目中充斥着茫然，这位“天赋异禀”的小少爷比起同龄人是相对早熟，但若是要说他的心智已经成熟，那绝对是错误的。
他的心脏已经被移植的“黑暗之眼”所代替，而在这颗魔力之心中，萦绕着一种莫名的情绪。
搜索遍脑海中的仅有的常识，白索最终找出了一个勉强符合特点的词汇。
……熟悉？
风在鼓动，却没能动摇男孩一丝一毫。每当那令仆人们脸色大变的狂风席卷至白索身边时，它们都会顺从地沉寂下来，化作无害的拂面微风扫过男孩脸颊。
他是风之子，于无风之刻降临于世的生命。
而此刻，这位稚嫩的男孩歪了一下头，不解地望向天端。
＊
英国，林肯郡，伍尔索普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