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镜
——太夸张了。
被径直砸进冰层的白鹭半睁着眼，伴随着他的奋力挣扎，那冻结的血液如被碾碎的玻璃一般发出噼里啪啦的破碎声。
而此刻，那颗为他提供无限魔力的心脏也已经是缺了一个小口。
“冰结师的生命力对比起元素爆破师确实要顽强上不少，该说不愧是以近身作战而闻名的战斗法师的分支么？”
明明是难得的称赞，但在白格嘴中说出来却犹如尖锐的嘲讽——毕竟他已经把白鹭的魔法碾碎，并将白鹭给打成了残疾。
“生命力顽强……”
白鹭张了张嘴，所幸冰结师那早成了冰渣子的血液不会随便流出，否则他就该是在这里吐红色小晶块了。
“只要移植了黑暗之眼，又有哪个职业不会得到顽强的生命力？”
黑暗之眼不止是魔法师的专利，魔法师只是最擅长运用这一“现象”的群体。要知道世界上的奇葩不少，也有一部分武斗家或者是剑走偏锋的剑士去选择移植黑暗之眼。
至于结果嘛……连熟悉黑暗之眼性质且修习魔力许久的魔法师都得做好万全准备才能活下来的手术，这些不讲技术的冒险家们在一百个里面能活下一个就已经是奇迹了。
说起来，白格在过去就是那一个“奇迹”——他在移植黑暗之眼的时候可只是一个普通人，身上没有任何的魔力。
言归正传，顽强的生命力只是黑暗之眼无限魔力的付赠品，即便这份生命力要比起许多锻炼修习得来的生命力要强的多，但这终究不是黑暗之眼真正的力量。
“没什么用。”
他的目光紧盯着白格，在漫长的一百一十四次死亡之后，他捕捉到了一些端倪——那可能是白格的弱点，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突破点，他得去试试。
“确实，这份生命力在踏入无限之前是一份强大的助力，但当我们踏入无限之后，连人类的身份都将被我们舍弃，为人所用的生命力、人类所创造的魔法武技……这些东西都得被我们舍弃、改进。”
他就像是一名“导师”，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为名为白鹭的“弟子”上一堂最实用的课——这节课的核心内容与实用智慧可能不会被白鹭所喜爱，但这确实是在“帮助”他。
这对他有好处——无数人曾以这个理由将自身的意愿强加于他人身上，此刻的白格也是不例外。
不过，他也没有隐藏自身的目的。这件事会让白鹭受益不假，但能笑到最后的真正赢家肯定还是他自己……前提是他会笑的话。
“所以，继续？”
当着白鹭的面，白格抬起右手，那融入到他身体中的黑色的“点”从手腕处蔓延出三条纹路，缠绕这那条皮肤苍白的手臂，如三条黑蛇紧紧交织。
最后，三道线条齐齐止步于手背，依照次序排列，组成了一只黑色的眼睛。
他打了一个响指，上一瞬间还半死不活的白鹭在下一瞬间就恢复如初，周遭的场景也如同掉帧的画面一般突兀地切换成一个白色的房间。
一张长桌，一杯热茶，这是白鹭见了一百一十四次的场景，一点变化都没有。
“为什么？”
盯着白格的右手，这位战斗直觉优秀的冰结师提起精神。
不是在询问白格为什么要杀四糸乃，而是在询问他为何要充当“导师”。
“因为你还不会融会贯通。”
白格也不介意白鹭的视线，这是迟早会暴露的事情，尤其是在他没做什么隐藏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我已经把真正的宝藏都平等地留给了你们每一个人——”
白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他看来，他真正珍贵的“遗产”可不是那些能帮他们迅速变得强大的信息，他的记忆才是无法想象的财富。
数千年的记忆、数千年的筛选、数千年的研究、数千年的探索、数千年的战斗……他的记忆里面几乎包括了白鹭等人所需要的一切要素，足以为他们的成长铺平一切道路。
但是——
“其他的‘我’的情况我还不得而知，但就你的情况而言……你让我有些失望。”
他把魔杖往地上一敲，风暴掀起了他们站立的冰层，无数元素精灵如同狂化般狂乱起舞。
“我从未对你们主动隐藏过我的记忆，因此，你应当是了解了我的记忆，其中有途径、方式、经验……你所能想到的一切有关求道的困惑，你都能从中找到答案。”
那是真正的财富——白格从弱小走向强大，又从强大踏上无限，最后踩着无限步入伟大。他的记忆已经为白鹭这些后手指出了一条如何正确通往伟大的途径。
“但是，你让我看到的却只是你如此无能的一面，看看现在的你，我不止你能理解无限与伟大的争斗方式，但最起码，有关凡物的战斗经验你都该熟悉。”
元素们活跃着，此刻白格和白鹭的实力相差无几，但在同样的硬件配置下，白格却能把白鹭打成傻子。
“这些经验或许对踏入无限以后的你不再有作用，但经年累月培养起来的意识却能决定你以后的成就……”
凡物的战斗经验对连物质实体都不存在的无限而言没有意义，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就忘记了该如何与凡物战斗，每一个正常的无限可都由凡物升格而来。
至于不正常的无限甚至是伟大？
像某位四维存在梦境里就有一堆。
“就为了这种理由……”
“对，就是为了这种理由，重申那被我说烂了的话——你必须成长。”
“时间……”
“但你没有时间了。”
“看电影的人很难体会到故事主人公的真实感受，这就是你所面临的最大问题了。”
瞥了一眼双眼埋在阴影中的白鹭一眼，白格勾了勾食指，像是挑衅。
“既然如此，那你就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第047章 白霜
白格想要做的事情肯定对他有利。
白鹭从不觉得白格“教导”自己是一种恩惠，这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可不存在大发善心这一选项。他在他身上投注的东西，必然会在将来的某一刻被他以十倍利息重新割回去。
但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看看对方，白格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住他，白格已经光明正大地站在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不怀好意了，但白鹭又能怎么样？
这是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白格要在白鹭认知清醒、主观意识无偏差的情况下进行操作。他不需要一个没有自我思考能力的机器人，他需要的是一个有自我却又会顺着他的想法前行的叛逆者。
一支冰晶凝成的箭矢破空而来，沿途卷起的是庞大的风暴，风暴夹带着细小的碎冰。这些碎冰在极高动能的加持下早已突破数十倍音速，这风暴对任何想要突破它的人而言都只会是一场噩梦。
除非……那不是人。
当那诞生于拟态魔法的庞大火焰精灵挺直起腰部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像是在被温暖的太阳所包裹，那一骑当先将风暴遥遥甩在身后的箭矢也被那只显化手臂握下，最终在璀璨的银白色光芒中轰然炸开。
——是手。
白鹭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格的右手，在那隐约从袍中显露出来的苍白手腕上，三道黑色纹路无比显眼。
无论是动用大规模的魔法，还是动用那不知道是“重置梦境”还是“替换梦境”的手段，白格都必定会使用他的右手。
或是敲下魔杖，或是打个响指。
——他在把弱点暴露给他。
极速冲刺而去的冰结师如同一颗耀眼的流星，穿透过空气的阻隔，凭借那呈现碾压的冰元素数量撬开白格设立下的那层层叠叠的防护。
他很清楚，这场战斗对白格而言只是一场“教导”，或许白格从一开始就没想白鹭能战胜他也说不定。
但无论如何，白格在这场战斗中已经是放了极大的水——他毫不顾忌地在白鹭面前使用他的右手，无论是开始时候接纳那个黑色的“点”还是操控梦境，他都没有隐瞒的打算。
“你终于发现了？”
抬起右手，轻飘飘地避开了冰结师那迎面劈来的一剑，而后那已然化作混乱四色的右臂抬起，又与随即斩来的散发着莹蓝色光辉的特质化水晶剑接触在一起。
金属特有的嗡鸣声？
两者都不是金属，一边是纯粹元素构造成的剑身，而另一边则是在人体肌肉外构建了一层元素薄膜。
“不怀疑那是诱敌么？”
“如果我真的是你必须杀死的对象的话，那我丝毫不怀疑你会进行诱敌战术。”
白鹭拿捏着手中的魔力团，面不改色地将其握紧。
“但正如你一直所强调的那样——你并非要我去死。”
轰隆——————
天空之中，密布深蓝色雷电的云层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但随即，这已然蓄力了十一分钟的雷霆却没了声响。
“有意思的战术。”
白格没有抬头，但天端元素精灵们的活跃却一直呈现在他脑海中。
“你早就变了。”
那绵延数万公里的可怖云层被自更上端落下的事物搅动，形成了一个惊人的云层漩涡，那些雷霆在漩涡中闪烁，却没能撼动更上方的事物。
它显露出了冰山一角，那一角已经超过了山峰的大小，在这片无上限的天空中，似乎是出现了问题一个真正的庞然大物。
“你还记得？曾把元素们当做你真正的朋友，那是所有的元素爆破师都坚定地信仰着的信条，也是元素爆破师要脱离出元素师的必然理由。”
元素爆破师这一思想，曾一度被元素师们认为是异端——元素师们认为元素精灵只是工具、现象，但元素爆破师们却认为元素有灵，与元素们真诚沟通才是他们的追求。
但是——
“你已经忘了，失去了感性的你不再与元素精灵们维持友谊，你的视野变广了，但太过广阔的视野已经夺走了你对元素精灵们的信任。”
他不可能在战斗意识上超越白格，但他却能捡起白格曾经抛下的东西，予以他迎头痛击。
这位冰结师践行着元素爆破师的准则，他属于白格的记忆，因此将他看作半个元素爆破师也未尝不可。
冰元素精灵们活跃着、欢呼着，它们背离了“使唤”它们的“主人”，投身向了“呼唤”它们的“朋友”。
最擅长使用四元素混合魔法的白格在这一手上算是吃了亏，占据他魔法体系四分之一的冰元素的集体背离使得那蓄力已久的魔法彻底崩溃。
任何一名“真正”的元素爆破师都不应该出现这种弱点，按常理来讲，元素爆破师们才是最亲近元素精灵的存在。同等级的情况下，冰结师该思考的事情是如何把握住冰元素精灵们的力量，而绝非像白鹭一样反过来抢夺元素爆破师对元素精灵的主导权。
“你早就不是一个纯粹的元素爆破师了。”
这话可无法反驳。
显露出冰山一角的巨型球体散发着莹蓝色的微光，它冲破了那厚实的云层，将那已然开始自我毁灭的雷霆冲击得支离破碎。
如风暴般骇人的冲击波开始在冰层上肆虐。
“因为是兔子，所以很喜欢月亮么？”
白格歪着头，那遮蔽一切的阴影覆压大地。
他举起右手，那魔杖被他平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