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镜
第025章 葬礼
有种既视感。
迎接他的不是憎恶的眼神，也不是粗鲁的对待，事实上，他觉得他的待遇比任何的“战俘”都要好得多，好到了他几乎以为他是凯旋的英雄。
——鲜花与美酒。
看似稳稳当当站在巨人掌心中的法师观察着，街道上布满白玫瑰与红玫瑰，美酒也被尽情畅饮，而那些站在街道两边上平民……他们就像是在迎接他。
他们早就知道他会过来了。
头脑立即反应了过来，或许，他的行程一直都在那个所谓的皇后的监视下。
多么……糟糕的感觉。
很诡异地被送到了城堡里边，硬是要形容的话，白恩觉得他就像是一件礼物——被巨人们捧在手心里，然后进献给所谓的皇后。
最终，他在城堡里见到了正主。
＊
“唔，我亲爱的格格巫。”
他抬起头，审视着声音的发出者。那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就年龄来看，她完全不像是一个“皇后”。
皇后这种东西……再怎么说不都该二三十岁么？
她的眼眸里充斥着极端的情绪，娇笑起来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十分的不协调。
对的，不协调。
白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但又捕捉不了重点。他本能的觉得眼前的少女存在某种扭曲，但受限于知识，他又谈不出她究竟扭曲在何处。
“你就是……皇后？”
或许保持沉默是一个不错的选项，但沉默永远也换不回可靠的情报，再者，从少女的表现来看，她多半是认错人了。
从个人的主观感受出发，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欺骗”这一选项。他的假名是“格格巫”不假，而少女要找的人是“格格巫”不假，但这不意味着他就是那个和他假名同名的倒霉蛋。而毫无疑问，皇后与“格格巫”是相识的，他根本不可能在细节方面伪装成她所认识的“格格巫”。
当然，这一点完全在少女的考虑之中，她凝视着强制镇定下来的白恩，她早就想到了白恩所担心的问题，但她的行为已经表达了一切，她认为白恩就是她的格格巫。
所以，失忆也好，人格错乱也好，甚至是死亡转世也好……
她和过去不一样了啊。
“是的，我就是皇后……”
她忽然贴了过来，美丽的脸蛋几乎与白恩的脸贴在一起，那两双心灵之窗对视着，一者从湛蓝中望见了紧紧纠缠着的爱意，一者从猩红中望见了如高墙般横立的警惕。
“不过，可是你让我成为了皇后的……格格巫。”
她伸出手，远比过去要强大许多的少女抚摸着全然不知过往的“无关人士”的脸颊，而后将其紧紧抱住。
“你知道吗？我曾经思考了很久很久，关于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一个被亲情遗弃的少女，一个被世界所孤立的孩子，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是单纯照着母亲的遗愿活下去？
是沿着权力的阶梯向上攀爬？
是大发善心做个慈悲的人？
是追逐着无止境之真理？
“你曾经给了我很多东西啊，格格巫……”
白皙的手掌抚过那凌乱的发梢，经过魔力“微调”后的肌肤温软如水，但被抚摸者丝毫无法感受到欢悦，他只是沉寂着，体内的魔力一并被这个不知深浅的女巫死死压住。
“你教会了我什么叫做权势，你教会了我什么叫做理性化，你教会了我什么叫做不择手段……你把我捧上了皇后的宝座，将世界上最耀眼的皇冠戴在了我的头顶……”
“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我并不爱那个年老肮脏的国王，至于那些权贵我更是感觉恶心……你当时或许已经猜到了，毕竟我总是有事没事就往你的实验室跑，千方百计想和你有一个能聊天的话题……”
“嗯？不对么？你当初也有留意对吧？我一直都有看你的实验记录与档案单……那些资料似乎是叫档案……虽然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一些你留意的人我都清楚。”
“所以啊，我当时才那么讨厌白雪……不止是因为她的美貌，更多是因为你在调查和她相关的事情啊……”
越发温柔的话语却让人觉得胆寒，白恩的感觉暂且不提，就说说一直被强制“吃瓜”的莉莉，被魔力固定住影子的少女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要说白恩是无辜者的话，那只能说是勉勉强强，毕竟他有一个糟糕的本体，但若是说莉莉是无辜者的话，那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
这个皇后……
从皇后的自述中得知了基本的情报，她暂且将她认定是一个皇后。
这个皇后的态度……她是不是失心疯了？
这是少女最直观的感受，她一直注视着，因此皇后“发神经”的此刻她是有看见的。自称皇后的少女在抱住白恩之后眼睛根本没有侧向白恩，她是看着前方，就像是在和过去对话。
然后，那双眼睛就看向了她这边。
少女打了一个激灵，在骑士传记中不乏与巨龙相关的描述，而莉莉现在最直观的感受……她就像是被传说中的巨龙盯上了一样。
危机感浮现，且越发浓郁。
“你很疑惑是吗？我的格格巫。”
皇后收回来目光，也松开了白恩。她深吸一口气，双眼迷离地注视着白恩，略显病态的笑容浮现在俏丽的脸上。
“其实我都知道的，你根本就不记得这些事情了，所以是完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对吧？”
魔力波动的痕迹在她身上越发明显起来，那不协调的感觉也缓缓放大，白恩的瞳孔紧缩，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转动起来。
“但是，我不在意哦。”
她歪了一个头，这个恶意卖萌的伎俩还是她从那个无良面瘫法师身上学来的。
“我真的不在意哦，无论格格巫是否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也无论格格巫的真名究竟是不是‘格格巫’，这些我通通都不在意哦。”
感受得到湿润的热气，那是呼吸。
“只要格格巫是格格巫……就足够了。”
第026章 葬礼
爱情，这是一个很奇妙的词汇。
被帮助的少女对帮助者其实早有报答，她以真挚的情感相待，并期望着帮助者能在某个巧合的时机明了并接纳她的心意。
为此……她早有准备，被她彻底掌握在手中的王权便是最佳的保障。
然而，这份情感并未有一个好的结局，这或许也与这份情感本身带有一定的模糊有关——谁也不能确定那究竟是感激还是憧憬，是友情还是爱情，就连少女自己也为此而疑惑。
而后，在某一天某一时刻，极其巧合的发生了巨人入侵的事件，王城被毁，巫师也在关键时刻失去踪迹。
这是这段模糊的情感的短暂的终止点，它让少女在沉寂中真正明确了本心，也让一条白格走过的“捷径”出现在少女面前。
“感谢你，格格巫。”
她看向了莉莉，迈开脚步。
“失去的记忆已经无关紧要，我们之间共有的记忆可以再度创造，人应该活在当下——这可是你曾经说过的……”
指尖开始发出微光，魔力开始凝聚。她懂的东西有太多太多了，弱小时期白格曾经掌握的她都掌握了，而白格一直追求却没能得到的属于本土世界的强大巫术她也掌握了。
白格做过的事情她也照着做了，甚至做的更加彻底。白格在这个世界时不过是舍弃了一部分感性，但她是完全分割了自我，划分为了理性与感性。
“现在，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之间的情感……”
莉莉悄无声息地倒下，而那手指也越发接近白恩。
“享受完美的人生……如何？”
瞬间的失衡。
＊
半径三米的能量球体被压缩至不足一百立方厘米，这颗轻飘飘的灰色小球被魅魔随意地抛进了空旷的地下空间，而后激烈的变化就发生了。
嘭————轰——————！！！
爆开的气浪瞬间扩散，肉眼可见的白色波纹激荡开来，它摧毁了沿途的一切阻碍，而紧随其后膨胀的巨大火球发生二次爆炸，四千两百度的高温火焰向四周的环境宣泄，融化了石块融化了钢铁，最终停滞在一片虚无之前。
“哦哦哦，是这种等级的结界啊……”
手指虚掩在唇前，妖艳的魅魔哼哼地笑了几声，目光望向了地下空间的核心区域。
“那可太棒了，这样一来……无论地下发生什么事情，地上不就都不知道了么？”
这里是灰城的地底，皇后城堡的下方。强大气浪与高温烈焰的肆虐已经摧毁了大多数人为造物的痕迹，但有些东西总是能看得出来的——这里是并非是天热生成的地底溶洞，而是人工制造出来的隐秘的巢穴。
空旷的地底空间没有支撑点，这里的构造十分简单，就是单纯在城堡底下挖出一个空间，相对于一个没有考虑结构却更加工整的地窖——这样的构造可不是很合理，天然溶洞若是形成这幅模样的话，那下一刻估计就得坍塌。
“你这是称赞么？听上去像是嘲讽。”
于阴影中走出的法师掀开了头上的兜帽，这回的造型是没问题的，因为他先一步让他的底牌犹格陛下爬到了他的脖子后面，至少不是顶在头上增加笑点。
“当然是称赞了，我现在可没能力弄出这种东西，我们能进来还不都是得感谢犹·格·陛·下吗？”
弱者无端嘲讽强者，那只能说是太过丢人现眼了。
白索不置可否地打理好自己的法师袍，本体已经滑进兜帽里的球体伸出软趴趴的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而后缓缓拉着球体起来，那颗深紫色的眼瞳注视着白索关注的事物。
她就是白索的底气，也是真正的底牌。假如出现了连已经足以称之为“恒星”的火灵也无法应付的情况的话，那她就是最后的保险丝。
“你离嘴被撕开又只差那么几句话。”
视力正常的右眼倒映着一个球体，它如同行星般悬浮在地下空间的中央，元素组成的流光围绕着它转动，仿佛拱卫行星的卫星。
“她”就是皇后。
“这就是这条道路走到尽头的可能性之一么？她将感性与理性彻底分离，以百分之九十八的能量塑造出一个绝对强大的理性体，而又以百分之二的能量塑造出了一个扭曲病态的感性体以及四个元素生命体。”
地表上的美丽少女强么？
她当然强，仅靠着部分力量就能够立于世界顶端，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
而如此强大的原因？
“在存在唯心力量的世界观下，纯粹的理性或是纯粹的感性更能换取纯粹的力量，她将自己一分为二，意志的力量得到了最大化的发挥，又辅以‘全知’的力量，她实力的上升自然是快到惊人。”
白索注视着那元素环绕的球体，这条道路与曾经的白格何其相似……甚至可以说，在真正的“情感切割”这一条路上，皇后比白格走得更远。
因为，这一条路白格已经放弃了，但皇后却将其走到了尽头——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