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镜
“试验成功了吗？”
“嗯，应该是成了……但具体的上下限的波动还得去更广阔的田地里实验，我需要数据，更多更准确的数据……”
身后的少女快步跑上来，献殷勤似的给他揉了揉肩头。他本想开口说不需要这种服务，但奈何人类的躯体确实有诸多不便。
很疲惫，远比与那两个蠢货交战要累。
已经失去了“知识”的他不禁有些头疼，为了一瓶魔药而搞到心力憔悴之类的……这种情况本应是不会发生的。
他是点燃无数世界，建立起跨世界殖民帝国的血狱之主、梦魇之王。
他以虚空物质构建了意识载体，计算能力与思维速度远超“生物”的定义。且他还搜罗了无穷世界的文明体系，记下了无数文明的智慧。
按照常理来说，这么“简单”的一瓶魔药，他本不应该浪费这么多时间。
但是……
“记忆修正……真是熟悉的手段。”
他那庞大的关于“知识”的记忆被删去了绝大多数，只留下他那自己探索出来的“血法师”的知识以及一部分足够他使用的通用基础知识。
麻烦。
一想到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他本该已经完成的事情……莫名觉得像是在浪费时间。
但这也只是错觉。
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这估计得是白格脑袋被驴给踢了……不，没哪只驴能踢他的脑袋，任世界线怎么发展，那个中立的利己主义者都不会无偿付出。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不了解内情的人只能猜测，但这很显然不是一件能猜得出来的事情……
等以后再寻找真相吧。
反正，现在他是赚了的——稳赚不亏。他本来连这些被“浪费”的时间都没有，照他的理解，他现在就该只是白格的一部分。
“父亲大人，您这样看起来好累啊……要不就算了吧？明明就只是一些普通人罢了，父亲大人没必要为了他们做这么多事情……”
名为阿修道尔的少女担忧的望着他的侧脸，这张熟悉的脸略显憔悴，这是多天劳累的结果。
“……”
为了他们？
他清楚阿修道尔在说什么。
这是个能量活性极低的世界，在无超凡力量干涉的封建背景下的人民生活处境并不是很好……这还是美化后的形容。
生产力低下，自耕农农田产出的粮食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得换成货币拿去交税，他们一方面承受着专制君主的朝廷与地方官僚的压迫，另一方面还得承受越发激烈的土地兼并带来的消极影响。
生活困苦，更甚者因为得罪了地主豪强或是土地被大地主看上而被弄得家破人亡。
“我不是为了他们。”
这是一个不怎么需要思考的问题。
和白格一样，他不是舍己为人的那一类人。
这一点，他早就认清了。
避开了阿修道尔那关切的目光，在决战时他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他或许不该站在阿修道尔面前……他甚至不配被她称为“父亲”。
“我是为了自己。”
这是真相，看似为了阿修道尔而付出一切的他却在自我与阿修道尔中间选了自我，他亲手毁了阿修道尔的遗骸，任由时光如何流逝，这件事情都是磨灭不掉的。
所谓的复活……也只是他寻求上升的理由之一罢了。就算没有这个理由，他也还是会成为梦魇之王。
“为了……您？”
显然有些疑惑。
“我需要取回曾经的力量，为此我就避不开‘生命’这一领域。”
他缓缓道。
上次的失败就在于他所拥有的三份力量原本都不属于他，这才会被白格找到了漏洞将他“拆解”。
这给了他一个教训，而恰好，他身上的力量也被抽空了，往好的方面想，现在他可以重新开始，去成为一个更加强大的怪物。
如果白格大发慈悲没突然收束他这条世界线的话。
这是最正常的理由，但他却是略微有些沉默，
他仍在思考，他想要做什么……这是疑惑，失败与阿修道尔的归来让他产生了疑惑，但说不准……他早有答案。
他不像白格那样纯粹，又不像白鹭那般天真，他只是夹在两种人格间的灰色。
阿修道尔在看着他，他知道他得回答了……至少还不能让她担心。
“帮忙只是顺道的，我能凭借魔药获得地位与财富，这些东西在发展的道路上还是挺有用处的……至少前期是如此。”
这是套不错的说辞，且他确实有一套传自白格的成长方式，弱小时就靠势力，强大时就制定规则或是靠智谋、暴力获取利益。
“是吗……”
露出笑容，这确实是她最熟悉的“父亲大人”。
想必他现在的内心很矛盾吧……
那段残酷的回忆，有关于她的死亡，有关于她被他毁灭……
他都不表现出来，内心的思考被深深隐藏，就装做个没事人一样。
“那请您加油吧，我相信您一定能比之前做的更好。”
毫无疑问。
她相信他——她的“父亲大人”将会上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放弃这一核心的点。他或许会思考，或许会质疑，但他最终必然会重新走上这条上升之路。
她是很重要，但并不是全部。
她死了，他会感到十分哀伤，但他依旧会走下去，孤独并不能打垮他。
虽然说起来很残酷，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白桦。
不过，这次的话……他会稍稍的放慢脚步吧？
虽然现在他的力量还不如她，但这段差距对他而言并不是很难跨越的阻碍。
想必，届时他会放慢下来的。
有这么一种直觉，当她与她的父亲大人差距过大时，他一定会回过头来拉她一把……他这次不会离她很远了。
以上升为目标，但在路上却不介意拉着一个累赘……他甚至能为了这个累赘而放缓脚步，陪这个累赘看尽一路上的风景。
就是这么一种感觉吧。
她在他心中还是有很高的地位的。
“去寻找合适的试验场吧。”
白桦先走出去，阿修道尔赶忙跟上。
父亲大人啊……
精灵少女心情愉快。
谢谢。
后记白索
人的幸福该如何定义？
略显哀伤的瞳孔深处是毫无波澜的平静，年老的“丈夫”紧握着躺在病床上的妻子的手。
岁月给这对夫妇留下了许多痕迹，但依稀能从两人的面容上找出他们年轻时的特点，妻子想必是一个可爱少女，而“丈夫”则是一个耐看的普通青年。
“最后……结果是我先走了嘛……”
妻子有些无力的感慨道。
一个伟大的灵魂在注视着一个生命的死去。
“你可得保重自己哦。”
“他”陪了她一辈子，和她共有两个孩子，他们家庭美满，一生平安。
这算是幸福了吗？
应该算了。
紧握着的手掌无力垂落，这意味着一个故事的落幕。
他没来。
估计是死了。
＊
一位生于这个时代的伟人已经死去，但时间仍在流逝。
这里是威斯敏斯特教堂的一角，一个伟人就这样静静的躺在这里。她的坟墓所用的材料为灰白相间的理石，石棺上镶有图板，石棺上方为她斜卧姿态的塑像，而塑像的右肘支靠处，绘列着她为人熟知的几项创举。
结束了。
无人能观测这位立于此处的伟大生灵，她静静的看着爱丽丝的墓地——她陪伴了数十年的女性的墓地。
这应该就是幸福了，爱丽丝直至死亡的时候都面带微笑。
她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陪她度过一生的“他”并非真正的他，陪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外神，犹如群星般璀璨的伟大生灵。
无知也是一种福分。
拟化出来的少女形象一如既往，区区数十年的时间对一个外神而言可能不过转瞬，她扮演了数十年的“他”，但这不意味着她会迷失原先的人格。
感受着骤然变矮的视野，她沉默的转过身，正欲离去。
但她发现了一个微小的细节。
眼睛微微睁大，留意到了一束由魔力幻化出来的花，它就静静躺在花束中，如此不起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