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明洛
悠世挠挠自己的短发，有点担心那个未曾谋面的病人。如果她和真夜不在这里，那位病人可能还真有点玄。
采血的工作刻不容缓，针管扎进皮肤的一瞬，有点刺痛。抽血的过程有点痛苦，悠世跟真夜聊起了三年前的一件事。
那次是执行某次野外生存训练的返回途中，遇到了一个等级高，又难缠的异端者，为了保护真夜，悠世被异端者捅了。
“那时候还是你给我献的血来着，现在轮到我们给其他人献血了呢。”
说起这件事情，两人都相当怀念。大概是从那次之后，真夜就认清了自己的心意，虽然一直藏着没说，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问及那位需要输血的女孩。
“那个……那个需要输血的女孩子，情况如何？”
悠世天生就喜欢瞎操心。千泽的情况无法了解，还在手术中，只能去操心一下其他人。需要这么多血，看样子伤的不轻。
那位医生对病人的情况知之甚少，除了病人的外貌和伤势之外，其他的都是未知。
“那女孩不是本地人，是海上保安厅送到这里治疗的，跟她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位女孩，身份很特殊。总之……我们这些局外人也只知道一点点啦。”
简短的谈话结束，采血也顺利完成。两人一起分担了治疗所需的血量，压力并不是很大。那位负责采血的年轻女医生再三道谢，让她们有点惶恐。
“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等那名病人醒来后，我会告诉她是两位的功劳。“
接着，她又匆匆忙忙赶到手术室跟前，忙得不可开交。看起来，这名医生的病人得救，她比那名病人还要开心。
这也算是……很有职业素养了。
她们回到妇产科手术室前的走廊，白夜还呆愣愣地坐在原地，表情木讷。毫无疑问，现在心情最乱的人肯定是她。
在手术室里的是她最在意的人，还有今天才刚得知存在于世的孩子……
心情混乱，以至于白夜都忘了医院的走廊也算是公共场合，不能吸烟。就在悠世两人去采血站的功夫，她面前的地板已经扔了两个烟头。
就在第三支烟要点燃时，“手术中”的灯灭了。金属打火机脱手，差点落地，幸好悠世及时接住。
在这样的状态下，搞不好白夜会把医院给点了。她的烟盒和打火机，最终都被没收，悠世代为保管直到可以还给她为止。
穿着手术服的医生推开手术室大门，摘下口罩透气。一直焦急等待的三人不等医生喘息，直接迎上去追问。
“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一边轻声喘气，一边回答。
“孕妇的情况不严重……幸好送医及时，现在母女平安。”
这话意思很简洁，不过宛如福音。能从医生这里听到病人平安无事，脱离危险这样的说辞，家属和朋友自然是高兴的。
三人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刚见到千泽时，她浑身是血的模样把人吓得不轻。有那么一瞬间，她们觉得那个腹黑又干练的小恶魔会长会离开这个世界。
这些都是她们多虑了。
接着，医生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轮，最后停在白夜身上。
“你……是孕妇的丈夫吧？”
白夜愣了两秒，然后疯狂点头。还未来得及开口，医生的批评又劈头盖脸地袭来。
“不是我们仗着医生的身份说你，你这个丈夫也太不称职了，怎么能把怀孕的妻子独自一人留在家里，还没人照顾？工作忙归忙，家庭也很重要……”
在探视病人之前，医生罗里吧嗦地说了大概半小时时间，不过字字珠玑，说得连旁边两人都无力反驳。
她们还没到结婚的时候，却也感受到婚后生活的沉重。
“悠世前辈……我突然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真夜对结婚的憧憬大打折扣。结婚之后要考虑事情非常多，那位医生刚刚举例子说到的，要给孩子买什么牌子的奶粉啊，育婴用品，还得考虑幼稚园和早教的问题。
这些可比跟异端者战斗费脑子多了。
“嗯……说的也是。”
……
在弗洛汀综合病院的另一边，斯特拉也在等着手术中的琳丝蕾特。奥涅那家伙问题不大，只是因为身体有点虚弱，正在输液和静养，大概很快就能醒来。
“啊，该死的贫血。”
她也想给自己的朋友输血来着，可惜不能。在听到琳丝蕾特失血过多，需要输血的时候，她也想站出来帮一把，可惜这个机会还是得让其他人来。
据说，是两个等待朋友做手术的年轻女孩帮的忙。
不知为何，斯特拉的心里有点遗憾和失落。那个喜欢耍帅的家伙得救了，自己不是该兴高采烈么？
为何是这样的心情呢？
下水救她的是奥涅，跟她搭档的是那位神秘的特工小姐，为她献血的是两个素不相识的路人，自己还是什么也没能为她做。
四十七
夜尽天明，光明顽强终于地撕破了黑色的天幕，病房内不再是昏暗一片。东边的天色微微泛白，路灯照亮了一整夜后，终于熄灭。
奥涅是被伤口疼醒的。
麻醉剂的效力消失后，伤口就一阵一阵剧痛，哪怕再困倦也扛不住，只能选择醒着，跟疼痛展开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这里……是哪里？”
脑子里有大片的空白。记忆断层停留在某个阶段，也就是海上保安厅的救援船响起警笛。那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肺部残留着海水腥咸的气息，周围弥漫的却是消毒水的味道。熟悉的味道，在很久之前也曾经整日萦绕在自己鼻尖，跟安迈利卡的医院不同，这里的消毒水味道更刺鼻一些。
“原来已经到弗洛汀了吗？”
她的身体顿时放松不少。这个地方该怎么说呢，可以称之为自己的第二个故乡。有事没事就下意识地往这里跑，就连这次……居然也因为受伤阴差阳错地来到这家医院。
跟弗洛汀的不解之缘，已经没办法用文字来描述了。
对了，琳丝蕾特。
“那个笨蛋……希望她还没死。”
奥涅咬牙，深吸一口气后从病床上起身。身体尚且虚弱，也还在输液中。这些都不重要，跟探望某人比起来，这些因素都可以无限变成透明的。
手背上的针头被用力拿掉，血丝从针孔处溢出，源源不断。她本人对此并不在乎，甚至连止血工作也来不及做，就在走廊上寻找琳丝蕾特的病房。
她太想见琳丝蕾特了。
昨天摘下口罩，确认她还活着的事实后，一直没有时间安安静静欣赏她的面容，跟她谈话。
有许多话要对她说，大概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话。还有，她们要去补办婚礼。结婚典礼上只有她一个人，这一点也不像话。
“该死……我在哭什么啊？”
在走动的过程中，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流出眼眶，滴滴答答，打湿病号服的衣领。就算是要喜极而泣，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不过还好，现在时间还早得很，走廊上没什么人看到她这幅惨兮兮的模样。堂堂安迈利卡的王女殿下，在走廊上痛哭流涕，传出去未免太丢人了。
她还得保持高冷帅气的形象，否则某人又该嘲笑她“像个少女一样”。
哭得一塌糊涂。连路也看不清楚的奥涅，最终在护士的帮助下找到了琳丝蕾特的病房。她已经脱离危险，不用呆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手术后不久就转入了普通病房。
两人简直像有心电感应似的，都在这个清爽的早晨醒来，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对方。琳丝蕾特的情况稍微严重一点，医生不允许她随意走动，她只能在这里等着奥涅。
那家伙一定会来的。
……
当奥某人气喘吁吁地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她像欢迎忙碌了一天，下班回家的恋人一样，做出一个要拥抱的姿势。
“欢迎回来。”
其实这话不该由她这个回归者说。自顾自搞失踪，害所有人伤心和痛苦两年多时间的人是她自己，大家大概在欢迎之前，要先把她打一顿出出气，打死算数。
然后她还真被打了。
“啪——”
迎面而来的是带着凌厉掌风的一个耳光，从下手力道和角度，侧面烘托出扇耳光者恼怒的心情和心中涌动的情绪。
这一巴掌在意料之中，足够疼，足够响亮。琳丝蕾特本来还有点睡意，结果直接被打醒了，疼得龇牙咧嘴，随后挤出一抹变形的微笑。
这么久不见，某人还是这么喜欢打脸。
“好疼啊……久别重逢不该温柔一点吗？”
她捂着被打的地方，那里还在火辣辣地疼。嘴上说着嗔怪的话，心里倒是没在怪罪一上来就给自己一巴掌的奥涅。
这是她的错，活该被打。
奥涅没有接琳丝蕾特的话茬，就那样气鼓鼓地瞪着她，不发一言。有很多话想说，在见到的一刻又词穷了，不晓得如何开口。
本来就不是什么健谈的人，想挤出只言片语都十分困难。
两人对视良久，差不多有半柱香的时间。
“那个……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琳丝蕾特最先只能想到这句没营养的台词。太肉麻的话不会说，只有道歉听起来还中肯一点。总得有个人先把尴尬的沉默时间结束，把话说开。
担心什么的，听起来怎么有点奇怪？
“混蛋。”
回答她的是一个含糊不清的词语。
“什么？”
琳丝蕾特听得不是特别清楚。
“我说——你是一个超级无敌大混蛋，涵盖了海陆空三栖范围的混蛋。”
奥涅凑近她的耳边，用略大的音量，给刚刚的词语加了长长的前缀和形容词。这么说应该足够形象，能让某人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的性质何等恶劣。
这怨念到底是有多深？不用想也知道，奥涅已经把琳丝蕾特里里外外骂了个遍。
“是是是，我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史无前例的史诗级混蛋。”
把女孩子弄哭的女孩子，那就是罪大恶极的。
两人再度对视。
奥涅眼中的怒火已经尽数散去，她是有点怨恨琳丝蕾特把自己丢下这么长时间，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不留下只言片语交代。失而复得之际，过分的话自然是舍不得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