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舞夜笙夜倾城
虽然清澈，但依旧能够闻到些许自来水厂氯气的消毒味道，可谢尔盖家里能够招待几人的只有这些了。
程让率先接过杯子大口喝着，随后看向一旁的楼梯处，刚刚艾莲跑下来时，所看的就是这个方向。
“刚才的姑娘...就是你女儿吗？”程让一边这么问着，一边顺着之前艾莲视线的方向回头看去。
谢尔盖先是点了点头，发现程让没看自己后才开口道：“.....是的。”
映入眼帘的是一堵破旧的墙壁，上面挂满了相框。里面的照片应该是有段时间了，已经有些微微泛黄。
其中是年轻时的谢尔盖与他妻子的合影，身材健硕而英俊，也有艾莲小时候的模样，可爱又开朗。
最中间则是三人开心地看向镜头微笑时留下的合影，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
是的，原本.....
伊莎贝拉没有听到房间中还有其他人的动静，这个家也没有女主人生活过的痕迹，立刻就明白照片上谢尔盖身边的女子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细心的男人注意到了伊莎贝拉神情的变化，因为所有人的视线都已经投射到了墙上的照片。
他单手捂着脸，缓缓道：“她没有错，原因全在我....”
“艾莲她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包括朋友，还有男朋友，一切正常女孩子应该拥有的东西....甚至是我的爱人，她的母亲——”
身材瘦弱的艾莲被曾经的朋友们恶狠狠地推倒在地上，扯起她的头发用力撞击在冰冷的墙壁。
所有人的语气都在嫌恶着朝她叫喊。
“滚啊！你这个怪物的女儿，离我们远点，真恶心！”
谢尔盖似乎还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当时从学校回来时的女儿蹲在地上大哭着再也不要去学校了的样子，自己本就对她抱有歉意的心顿时像是被撕得千疮百孔那样痛。
男人的表情满是愧疚与痛苦，他沉声道：“每个人都说不敢再跟怪物的女儿来往，怕自己也会被感染。仅仅是语言攻击还算好的....”
“直到艾莲满脸是伤，身上挂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回到家的时候——那天起，她就彻底变了。”
身为一人即一族的半人鱼杰特对此深有着感触：“怎么可以这样！我这么说有些不妥，可明明在这座城市里，形态各异的种族都自由自在地生活着啊。”
程让与伊莎贝拉都表情凝重地沉默。因为两人知道自己并不能理解这种被排挤和歧视的感受，也没有过这种类似的经历，所以没有资格评价。
谢尔盖苦笑着道：“可能是【原】人类....这个称呼更加扇动了他们的恐惧吧。如果原本就是彻底不同的话，那就不会产生歧视了啊，杰特先生。”
因为曾经是人类....变成了人类眼中的【怪物】，所以艾莲才会被他们那样对待，因为自己的这副【样子】。
——水母感染症。
没有根治手段，虽然丑陋，但因为不影响健康所以也没必要治疗，即使可以进行矫正也需要巨额的手术费用，最重要的是.....
“已经没有过新增的病例了。”
爱思特维斯小姐的话语回荡在脑海中。
也就是说，现在偌大的城市中，谢尔盖这样的情况已经彻底是孤身一人。
杰特低垂着头。
“我认为，我能理解您的孤独......”
谢尔盖浑浊的眼眸看向了面前的杰特，这是四人中唯一一个不是人类的脸庞，半透明的面颊上甚至生长着触须。
杰特将手按在胸前：“我是合成的产物，没有父母，也不会有孩子。甚至连自然的法则都没有遵守。从种族角度来说是真正的【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独自一人。”
谢尔盖愣了许久后，才缓缓回过神道：“啊，那真是太可怜了....”
杰特连忙摆手道：“不...但是...啊，所以说，我早就已经想开了！”
“.....从一开始就一无所有的话，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杰特看向身旁的程让和伊莎贝拉，想起莱布拉中的其他同事和他们所带给自己的温暖与友情，露出满足的
微笑。
“因为在那之后的都是收获。”
“然而，你们不一样....”杰特语气一转，“你们的遭遇....是不正确的！”
他激动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而程让和伊莎贝拉都是第一次见到性格温和的杰特这么生气，纷纷投去惊讶的目光。
谢尔盖平静地注视着一切，随后眯起眼睛笑道：“谢谢你，杰特先生。”
“在我看来你的遭遇要远比我们痛苦得多。而你却会为了我的事而愤慨.....看来这人世还是值得留恋的呢。”
“能遇到像你们这样能够关心我，向我伸出援手的人，我感到很幸运。”谢尔盖盯着桌子上纸袋中已经彻底凉透的汉堡，似乎出了神。
“我觉得放松些了。”他松了口气般靠在椅背，椅子因此发出吱呀地声响。
“原来如此，从今往后，只要让自己争取能有所收获就可以了....我也是....”
“....艾莲也是.....”
第二十九章 若是选择步入黑暗
从谢尔盖家中出来时，时间已经快要接近太阳落山。
伊莎贝拉轻叹一声：“希望谢尔盖先生能够振作起来...”
“话说，程老师，为什么会阻止我给谢尔盖先生一些生活费这件事？”
临走前杰特是有资助谢尔盖一些微薄资金的想法，但是被程让拦下了，而伊莎贝拉对此竟然也表示理解，令杰特有些疑惑。
三人沿着有些昏暗的残旧街道漫步，远处城市中心闪烁着的霓虹灯更显得这里的光景是沉暗阴冷的。
程让道：“其他人的施舍对于谢尔盖来说并不容易接受，况且身为在这贫民窟中都被排斥的家庭，你那么做只会害他。”
三人在一面断裂了一半的围墙旁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水母滚出去！】
发黄的围墙上被人用颜料喷上了这样的字。
此等行为甚至已经不能归类为排挤，而是仇视了——
“他的女儿艾莲和我岁数也差不多大.....我几乎能想象到这会对她造成多么巨大的伤害。”伊莎贝拉表情沉重。
“太不公平了....她明明是个完完全全健康的人类女孩子啊....为什么会这样遭到无端的仇视？”
之前谢尔盖怀抱着暖意与希望的眼眸，向他们诉说着曾经的艾莲有多么懂事善良。
但如今变成了那副模样也是无可奈何。
在这种环境，被其他人那样对待过的艾莲，如果不将自己的身体缠满荆棘用来防御，很难想象一直忍耐的她会遭受怎样的欺凌。
就像年幼的流浪猫一样，面对这个残酷而不讲道理的世界，只有将自己的爪子和牙齿磨尖，然后恶狠狠地亮给想要欺负它的人，才能喝退些许无端的恶意。
柔弱的逆来顺受只会遭受更加过分的霸凌，但恐怕这样自甘堕落的样子，会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一同伤害啊。
虽然你只要还想迎着光芒踏出脚步，人类的灵魂就没有宣告败北。
但已经自愿步入黑暗的艾莲......她还能够看到光吗？
“咳咳，吼——这皮肤的颜色...小哥你跟水母怪物是同类吗？”
这时，黑暗的角落中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定睛看去，是靠在墙角的一位流浪汉老人，他正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三人，目光锁定了身为半人鱼的杰特。
【水母滚出去！】
流浪汉就靠在这行字的下面，浑浊的眼眸中满是戏谑。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杰特平静的语气中似乎压抑着怒火，他缓缓道：“先不说我了，那个人可是与你一样，同为人类的啊。”
“人类？”流浪汉先是大声叫着，随后咯咯笑了起来，抱着手里喝完的酒瓶一头栽倒过去，喉咙中依旧挤出嘿嘿哈哈的笑声，像是听到了最棒的笑话。
“走吧，差不多到时间了。”程让不再去关注那个醉生梦死过去的流浪汉，只是转身离去，轻声催促了一句。
.......
追寻火神的角质卖家线索的蹲守又过去了几天，这期间凭借扎布在各个店内的吹嘘，似乎已经把包装好的身份弄得圈子里人尽皆知，传入到了那些药贩子的耳朵里。
仿佛嗅到了商机的老鼠，今晚进展若是顺利，很可能那些毒贩会自动找上门来。
当然，程让也不例外。
在扎布那边一组用着挥舞大旗的方式吸引注意时，他则靠着“实力”让自己的假身份口耳相传地在附近成为了同样出名的神秘家伙。
明明是个人类，但是酒量却好的惊人，一副厌世嫉俗的模样对于所有前来挑战灌酒的家伙们全部来者不拒。
“我只求一醉。”
“他的原话就是这样，只要灌倒了那家伙，或者据他说的，只要让他感觉到醉意或者恍惚——”一位异界人
指了指坐在吧台上抱着酒瓶酒杯的黑发男人，他的手边摆着厚厚的两摞钞票，钱包也鼓鼓囊囊地塞在口袋里。
“那些钱，就都是你的了，蒙斯特小姐。”
“这样啊....那今天能蹲到他还真是幸运~”被那异界人称作蒙斯特的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像是发现猎物般舔了舔嘴唇，推开身边的异界人向着程让走去。
于此同时，在杰特等人蹲守的“狗咬狗（DOGEATSDOGS）”店内，一位西装革履的灰发男人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诸位，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看看我手里的好东西呢？”
“哦？有点胆子嘛你这家伙，大爷我见过的好东西可不少，要是没兴趣的话....”扎布跨坐在沙发上，语气简直和那些混混人渣无二，“你可是要反过来赔偿我们浪费的时间——论秒算。”
倒不如说，根本就是本色出演。
男人只是微笑，随后反身走向店内通向二楼的阶梯，前往包厢。
扎布等人相视一眼后，也从沙发上起身，扭着步子跟了上去。
......
快要喝完的酒杯被一双纤细的手甩在吧台上，一股廉价刺鼻的香水味涌了过来，令程让微微皱起眉头。
“嗨，这位帅哥一个人喝酒嘛~”女子一点也不见外地抬起屁股往吧台椅上一座，挪到了程让身边。
她用力贴在程让身上，笑着向酒保挥了挥手：“麻烦给我卡布琳娜，要两杯！”
“好的，蒙斯特女士。”
娴熟的模样看来是没少混迹这里。
她随后将视线落回程让脸庞，咧嘴一笑：“嘻嘻，听说你对于陪你喝酒的人来者不拒，只求一醉？但我酒量并不好，所以只是过来蹭你两杯，不要介意喔！小~帅~哥~”
“没问题。”程让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盯着杯中灯光下摇曳的酒液，眼神深邃。
“酒保，刚刚的那两杯卡布琳娜算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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