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嗯？那你指的是？”
“就是啊，就是觉得这座城市只有我们两个人。”爱莉希雅用精致的黑色皮鞋踢着地面石子，有些吞吞吐吐道：“你觉得，这像不像是个特殊的约会？”
莱恩微微一怔，随即捂住了脸，以他的智商，世界上能把自己弄糊涂的人不多，但爱莉希雅绝对是其中之一。
“请你正经一点，现在可是作战中。”
“我一直很正经啊，约束之律者还停留在东南方向没有动弹呢，我又没耽误事。”爱莉希雅气鼓鼓的说道，干脆加快了脚步，跑到前面荒芜的公园里面去了。
莱恩看着她跑远，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个爱莉希雅真不知道紧张为何物，你以为的追击律者是绷紧肌肉、全副武装，然后她总能变成和谐友爱的轻喜剧。
“真服你了，这也算是一种本事吧。”
莱恩跟在后面走进公园，这里已经荒芜了好几个月，到处长满了杂草和野花，看到在木制秋千上晃荡的少女，他也没有什么怒意或者不满。
爱莉希雅还有个特点，那就是玩归玩，闹归闹，正事从未出过差错，在某种意义上比凯文还要靠谱，她说律者没动，那就肯定没动。
“我道歉，刚才不该责备你的。”
“哼哼，难得见到你求饶的样子，就原谅你吧”爱莉希雅夹紧了腿，晃动的幅度更大，“只不过跟你单独呆在一起，有点小小紧张。”
莱恩闻言笑了，便走了过去，感受着粉色发丝擦过脸颊：“咱俩又不是第一次约会，有什么可紧张的。”
“哎呀，和以前不一样嘛。”爱莉希雅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贯彻真我，便解释道：“以前，我只在喜欢的人上花时间，但每个人都很喜欢；只在有趣的事上花心思，但每件事都很有趣，哪怕在不列颠那一次，我的心情也很平静呢。”
哦，那次去听伊甸的演唱会啊，感觉过去好久的样子。
莱恩想起了往事，记得自己和爱莉希雅作为模特拍了婚纱照，被梅比乌斯狠狠记上一笔，也是第一次与伊甸相识。
“现在哪里不一样了？”
“现在啊.....”爱莉希雅闭上眼，脸颊微红，“现在我会在更喜欢的人身上花更多时间，在更有趣的事情上花更多心思。”
有些像绕口令，听得莱恩云里雾里，但很快他就明白了，瞳孔轻轻收缩着。
他看向如飞花般的少女，露出一种惊喜的表情来。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这种终于修成正果的感觉算怎么回事？
莱恩神游天外，爱莉希雅却没想那么多，就像是随口说了句真心话似的，这就让人搞不清楚态度。
从他的角度看去，风景极好，那圆润、白皙的半球跟随重力起伏，犹如它主人那般充满活力，裙摆散开，笔直的大腿若隐若现，不禁让人抿了抿唇。
“莱恩，你肯定又在想涩涩的事情了。”她突然开口。
“我没有啊，不对，你老实坦白，是不是在观测我内心？”莱恩多警醒，顿时觉得不对劲了。
果然，他看到爱莉希雅僵硬了一瞬间，然后吐了吐舌头。
“叫我说中了？”
“没办法嘛，我现在对权柄还不熟练，况且莱恩你早就没有形象可言了啊。”
前半句话让莱恩微微点头，爱莉希雅算是新生的律者，对于权柄操控必须得花费时间慢慢掌握，但后半句话就不对劲了。
他稍稍探出头去，摸了摸微卷的粉色长发，笑容极度和蔼：“那么，亲爱的爱莉希雅小姐，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是什么样的呢？”
话音刚落，粉色长发泼洒开来，那润顺的触感残留在指尖，爱莉希雅从秋千上跳了出去，轻盈地落在几米开外，这才背着手、前倾着身。
“莱恩啊，大多数时候很成熟，也很可靠，负责任的时候特别帅，但本质上，还是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子。”
这话让某人短时间没回过神来，直到少女转身溜走的时候，莱恩这才血压上涌。
这不就是在骂我老色批么？？
“别跑，给我等一下！”
嘻嘻，笨蛋才不跑呢。
爱莉希雅反而跑的更快，迅速逃出了公园，在萧瑟的大街上跑着，眉眼弯曲，无人的空旷街道引得她轻笑，充满喜悦的眼神顺着布满藤蔓的长街向北看去，视野仿佛又变了模样。
那是个黑漆漆的地方，周围有着狰狞的崩坏兽涌动，单膝跪地的人影抬起头来，紫色重瞳仿佛跟爱莉希雅的目光对上，那里面充斥着不解、厌恶和愤怒。
看来我的这份欢笑已经成功传递给你了，那么你会怎么办呢？
是顺从心的呼唤，成为与我一样的可爱女孩，亦或是疯狂抗拒，不再拖延时间，跳出来解决我？
爱莉希雅充满了期待，即使她知道莱恩不怕对方拖时间，但约束之律者不死，每天都有很多人死亡，逐火之蛾绝大部分战力被拖住了脚步，哪有余力前去护送。
都是些我喜欢的人，哪怕将自己置身险境，我也不能让你们舒舒服服地杀戮，那可是好几亿人的生命啊。
爱莉希雅不懂舍弃，不懂代价，如果有机会帮忙，为什么要让自己喜欢的人类白白去死呢？
她偷偷瞥了眼身后，看向一脸‘暴怒’的男人，依稀能明白莱恩的想法，在他和梅的眼中，永远没有完美，只在乎结果与代价的比例，所以才这么安心地陪自己胡闹。
‘但我是个追求完美的女孩子嘛，况且——’
爱莉希雅看向前方，破烂的废弃轿车旁似乎有人影闪烁，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期待。
“万一那位律者突然想通了怎么办？”
......
人之权柄超越了肉体，甚至超越了灵魂，那是一种心灵与心灵的链接。
这种权柄莱恩拿着无用，或者说会起反作用，那么沉重的心思去干扰律者，某种意义上算是一种‘进化’，估计一瞬间律者就能进化成老阴比。
但爱莉希雅不一样，她始终贯彻真我，始终乐观积极，那一丢丢自恋更像是催化剂，将饱满的情绪全部传递给链接者。
在这个前文明时代，对于律者而言，这无异于某种毒药，比死之律者更加致命的剧毒。
呼呼呼。
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在隧洞之中，吸引而来的崩坏兽包围着约束之律者，身上毫无伤痕，连衣服都没有破损，崩坏能依旧强大，但祂给人一种被重创的感觉。
那个‘叛徒’竟然是这种权柄，一种她没办法解释的感觉充斥着身体，就像要把那虚无的内心给填补上，她在此地琢磨了许久，终于搞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快乐，欢笑，与希望......
第三百九十八章 除非有另一个完美的人
爱莉希雅的厉害之处不在于‘真我’，而是她能令别人也找到真我，如同莱恩和梅的研究那般，现在的敌人其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种类。
一种是‘兽’，由崩坏能聚集的兽，经由薇塔的情报，金星就没有律者，是被这种兽搞到同归于尽的，在某种意义上，崩坏兽可以无限提升，末法级、破灭级、行星级都有可能出现，便是一种单纯执行毁灭的机器人。
但有可能是金星跨越了终焉，茧对这种死板的存在没了信心，所以将重点放在另外一种爪牙之上。
那便是律者，但无论律者还是拟似律者，他们都是从‘人’变化而来，植入的人格更像洗脑，可本质依旧没有改变。
这‘洗脑程序’的节点就是爱莉希雅，她可以用生命去解开限制，让人的本质重新展露，彻底破掉这程序，但她也能用人之权柄去影响律者，只是效率不高。
约束之律者感觉到了明显的困扰和冲突，就像人性与理性在她身体里搏斗，数不清的画面和记忆翻涌出来。
以前这些记忆也都在，只不过她就在看电影似的，单纯汲取里面的情报或者战斗技巧，或是人类的谋划能力，但现在有些不一样了。
在训练营杀戮第一个人的时候，除了那生涩到毫无观看价值的格斗术，还有一种恐惧和厌恶，那是人在屠戮同类时喷涌而出的感情，每一个冷血刽子手必须要经历的阶段。
感情，感情！
约束之律者的表情有些变了，因为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了烦闷，还有一种从来就没有任何价值的后悔。
如果再冷静一些，不要去试探，如果看到这个叛徒的同时逃跑，不给她使用权柄的机会，如果.....
没有如果！
突然之间，围绕在身边的崩坏兽瞬间倒地，再无声息，就连空气中的粉尘也落到地面，再也没有飘起。
意识产生悖论，可比莱恩砍上几刀更痛，她沉默稍许，缓缓地爬起来，看到一个衣衫破烂、头发苍白的老者就站在隧道入口，显然被刚才的权柄给吓到，没敢进来。
可仔细观察，能看到浑浊的眼瞳中央有着一个方块，那是千人律者的标志。
“你，出问题了？”
“那个人之律者影响极大，那份权柄竟然让我的心产生了缝隙，她危险性太大，必须得死！”
纵然爱莉希雅期盼，可律者哪有这么容易洗白，某只草履虫都挣扎了许久，那种影响依旧在控制范围之内，
“看出来了，你身上的权柄很古怪。”千人律者维持着沉默，嘴角轻轻抽搐，“但你是否觉得，现在必死要死的目标太多了一点？”
有些像讽刺，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爱莉希雅必须死，莱恩也必须死，人类也必须死，律者都快忙不过来了。
但无奈归无奈，爱莉希雅确实得死，她让律者的内心产生缝隙，让‘人’的部分蠢蠢欲动，长此以往，在莱恩之外又产生一条要命的关系链。
要么被吞噬，要么成叛徒，这种可能性哪怕存在都是无法被接受的。
“看来原计划要做出巨大改变，风险系数会直线上升。”千人律者站在远处，依旧不敢靠近。
“两个目标当然要分割风险，但这次再不成功，就没有以后了。”约束之律者终于恢复了绝对理智，慢慢起身，用一种略显激动的语气：
“从第三律者算起，吾等制定过多少计划，改变过多少做法，又看到过多少次胜利的曙光，哪怕是一个月前，那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功率都被他狠狠掐灭，从量子之海另辟蹊径，归来时变得更为强大。”
“没错，我们这一次还是制定了绝对完美的计划，然后呢，完美尚未显露，在那个人类之外又冒出来一个不确定因素，这还只是个起点，今后将越来越危险。”
语速很快，伴随着来回走动，千人律者的目光随之移动，苍老的脸上面无表情，像是没有被影响到。
因为这些对律者而言不重要，更不用激动，祂们就像实体化的程序，只需要按最理智的状态去制定计划，然后按部就班的执行，胜利与之无益，失败也与之无关，反倒是约束之律者的状态......
“你，越来越像是个‘人’。”
约束之律者脚步一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瞳孔不停收缩和放大，最后深吸了一口气。
“我感受到了恐惧和愤怒，这种感情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也无法对抗和压制，但以后律者或许真的会......”
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反正千人律者已经做出决断，老人如同失去生命似的跪在地上。
“我立刻做好安排，将残存的载体俱全为一。”
“是的，你当支配我，另外让祂也走到台前，那个卡利斯变成律者，我本来想试探一下的，可惜没有时间了。”
“无论他有什么心思，那与我无关。”千人律者不清楚卡利斯为什么得到‘赐福’，更不关心这一位想要做什么，只在气绝之前，喃喃自语。
“我将支配你，而你将，约束那人之权柄。”
这是唯一的办法。
约束之律者看着同类的‘尸体’，某种意义上而言，爱莉希雅比莱恩更加危险，因为后者确定死亡之后就没关系了，就像这个时代必将重启一样，但爱莉希雅才是真正的遗祸无穷。
逐火之蛾的布置哪怕留到下个时代也算不得什么，但爱莉希雅会在根本上改变一切，比较起来，莱恩都显得那么‘单纯可爱’。
然而这个走到台前，必将接受所有杀意的叛徒在做什么？
约束之律者愣了一下，通过心灵的链接，她隐约能感到爱莉希雅的喜悦和怜悯，这位犯下背叛之罪，必将承担一切反弹的同类，竟然——
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
“莱恩，他们好可怜啊。”爱莉希雅的眼睛里充满了同情，无比纯粹，哪有半点演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