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诡船
一道明亮的氙灯刺破黑夜的雨幕将这条悠长的小巷子照亮,黑色的跑车飞驰过漫水的地面,将积水溅起得比人还高,跑车像一头迅猛的野兽一样在黑夜中匍匐扑食,在临近拉面摊前猝然一个急刹,轮胎抓地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刺耳异常。
黑色的跑车最后缓缓地停靠到屋台车的摊前,好似一只朝着猎物无声接近的黑豹。
原本搅弄着汤锅的越师傅心有所感地抬起头,恰逢其时的大风掀起拉面摊的幕帘……隔着重重的雨幕和跑车车窗玻璃上如同瀑布似的水幕,越师傅和车里坐着的人对上了视线。
跑车的驾驶位上同样坐着一个满头银白发的老人,他穿着熨帖的定制款黑色西装,领带是沉稳而富有内涵的深灰色,老人沟壑纵深的脸甚至看起来比越师傅更有阅历,气质却显得更年轻。
老人高级的着装、优雅的气质和座下昂贵的黑色跑车都显得与路边屋台车的环境格格不入,这样的人看上去应该是米其林的星级餐厅赴约,或是去参加高档奢侈品的发布会,而不是来到这样风吹雨漏的路边摊吃宵夜。
车门缓缓打开,老人毫不介意把他锃亮的皮鞋踩入沾满泥泞的积水中,他撑开一把巨大的黑伞,遮在头顶上,朝越师傅的拉面摊缓缓走来,雨水像是瀑布一样沿着黑伞的边缘倾泻而落。
越师傅注意到了撑伞的老人,摊位上的其他食客也被刚才跑车巨大的刹车声吸引,回头望向朝他们走来的老人。
“哎呀,要不说东京的有钱人就是多呢,您开玛莎拉蒂啊。”毛利大叔远远就朝着老人招手,“真是一辆好车啊,还穿着BORRELLI的衣服呢,以前我只在杂志上见过,您一定是家上市企业的大老板吧!”
如果不是外面的暴雨太大了,毛利大叔大概会凑到那辆黑色的玛莎拉蒂近前围着跑车细细欣赏好几圈。
小学生江户川君则是用略带思忖的目光从侧面打量着老人,眼镜片后闪着危险而智慧的光芒。
“江户川君,还是不要用这么危险的眼神打量那一位,不然事情的发展可能会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越师傅认真地说,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缓缓走来的银白发老人,“抱歉,毛利先生,小兰小姐,时候不早了,今天到了我打烊的点了,今天的费用我给你们打七折吧,下次再来吃面的时候一起结账就好了。”
“今天这么早就打烊了啊,还没喝尽兴呢。”毛利大叔显然意犹未尽,他看了看银白发的老人,“那位先生不是来吃面的么?”
看起来他似乎很想和那位有钱的老先生攀谈一番。
“哪有开着豪车穿着一身黑衣来吃面的呢?那位老先生的模样难道不是更像去参加追悼会的么?”越师傅和蔼的模样彻底隐去了,他再一次下达了逐客令,“雨太大了,毛利先生你们也早些回吧,今天的拉面钱和酒钱就免了,算我请诸位的。”
越师傅把手裹到系在腰间的围裙上面擦了擦,然后将围裙解下,挂在厢车的墙壁上,他从厨房绕到食台,帮小兰一起将醉酒的毛利大叔给扶起。
“就像小兰姑娘你在思念那位姓工藤的年轻人一样,工藤君也一定在思念小兰你。”越师傅对小兰说,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江户川君,“等工藤君什么时候回来了,欢迎你们再来我的面摊吃面。”
越师傅送了送毛利大叔一家,在他们走出拉面摊的时候,老人恰好和他们擦肩而过,在拉面摊的食台前坐了下来,他端起一壶没喝完的清酒,从桌台上拿起一只干净的瓷杯小盎,把清澈的酒水倒进白瓷的杯底,自顾自的饮起酒来。
等越师傅送完毛利先生一家,回到拉面摊时,银白发的老人一杯接着一杯,已经快要把摊子里的清酒给喝光了,转头又似乎想要打起烧酒的主意。
“酒好像有点不够了,要不你跑去买点?我来的时候看到两条街外有一个通宵营业的酒馆。”老人说,“哦对了,还有点饿了,先给我弄碗面吧,下完了面你再去买酒,我吃完面你也就正好把酒买回来了。”
“昂热,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性格还是这么讨人厌!从一个年轻的混蛋变成了一个老混蛋!”越师傅不耐烦地摆摆手,“没了没了,我已经打烊了,今天不待客了,拉面和酒都不卖了,而且你已经把我酿的酒都给喝光了,在我找你收账之前赶紧滚蛋!”
“别这么暴躁嘛,老朋友见面第一时间就谈钱多伤感情,难道不是应该坐下来先喝喝酒叙叙旧么?”昂热笑笑。
“朋友?”越师傅泛起了冷笑,“这里是日本,你一个二战期间侵略我们国家的美国参谋中校,这里哪里有你的朋友?”
“而我这间拉面摊就更没有你的朋友了。”越师傅指了指衣冠楚楚的昂热,又指了指自己,“你一副上流社会的扮相,而我只是潦倒的拉面师傅,一个上流人士怎么会有做拉面的朋友?”
“你们日本好像有种新潮的文化叫做Cosplay吧,意思是角色扮演,你扮拉面师傅还挺入戏的。”昂热给自己斟了杯烧酒。
“什么叫扮拉面师傅?”越师傅眉峰一挑,“我就是个拉面师傅,货真价实,本本分分!我已经在这条街拉了六十多年的面了!”
“可我们脚下的这整条价值十二亿美元的街都是你的。”昂热掰着手指头算,“十二亿美元啊,普通人大概要摆四万年的拉面摊才能赚够十二亿美金。”
“我真的很穷,我卖拉面的收入仅仅只能养活自己,我连这条街的土地税都交不起,每年的税款都还是那些家伙帮我交的。”越师傅叹了口气,“拥有一块地如果不把它出租或是出售出去也是没用的,就和拥有一片坟墓没什么区别。”
“可你名下的资产远不止于此。”昂热如数家珍地帮越师傅清算道,“你在东京湾有三条万吨级别的油轮,在衫并区有二十亩的果园,在新宿区有成片的老宅,前年有开放商看上了新宿区那块地,动了拆迁那些老房子的心思,据说还开出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天价,但他们连那些老房子拥有者的身份都无法掌握。”
“那些其实都是上杉家的产业,当年家族划拨到我名下,没有回收而已。”越师傅说,“在我离开家族的时候,我已经把全部的资产都托付给一个慈善机构打理了,他们把现金和可盘活的资产拿去投资,赚得的红利捐助给社会上需要的孩子们,在我死去的那天,我名下所有的资产将一口气全部拨给蛇歧八家的红利组织,由他们保证那些钱会一直投入公益事业。”
“这么说你果然很穷,不过真没想到当年的黑道至尊居然也有洗心革面、热衷公益的一天,真是可喜可贺。”昂热轻轻鼓掌,“你见到我好像一点都不惊讶?也不好奇为什么我对你的消息这么了如指掌?”
“大川端侦探事务所嘛,你的学生犬山贺推荐你去的对吧?”越师傅和昂热聊着聊着,就不自觉地下了锅汤面,“我也认识一些侦探,比如刚才刚走的那位毛利先生,虽然毛利先生办案能力很一般,但相比之下,毛利先生至少有作为侦探的底线,而大川端的那些人可以说是毫无底线了,两头贩卖消息两头通吃,所以我一早就知道你已经来到日本了,因为有人电话给我,我还想这几天要不要收摊躲一躲你,但我卖拉面这么多年,每天雷打不动在这里摆摊,我不能因为你这颗老鼠屎臭了我一锅好汤啊!”
“瞧你说的,就好像我是个瘟神一样。”昂热把酒杯推到一边,准备迎接新鲜的拉面,“你以为你躲着我,我就找不到你了么?”
“你当然是瘟神,你不是瘟神谁是瘟神,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瘟神!”越师傅愤慨地说,然后又像是认命般深深叹了口气,语气幽幽地说,“我当然知道我躲不过你这个瘟神,六十多年了……昂热,你依然阴魂不散!”
第337章 曾经的皇,上杉越
“得了,别用这种深闺怨妇的语气和我讲话,不然我还以为六十多年前我去歌伎町点过你忘了付钱呢。”昂热望着越师傅,笑笑,“我应该没有对你做这么过分的事吧?”
“昂热!”越师傅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多年不见了,我们都已经是老人了,你就不能有涵养一点么?不管我们是朋友是陌生人还是仇人,六十多年过去了,再深的仇怨都该化解开了,伱就不能学会以礼待人么?”
“以礼待人?”昂热笑笑,“你以礼待我了么?”
“你大概不知道吧,我飞机落在成田机场的那一刻,阿贺就派了几十个黑衣保镖来接我,其中还有犬山家和宫本的重要干部,他们把整个机场出入境大厅都封锁了,门口迎接我的是二十多辆奔驰车组成的车队,为我接风洗尘的酒会设立在玉藻前,那是涩谷区最豪华的夜总会,犬山、宫本、龙马三姓的家主纷纷到场了。”昂热一副老流氓的架势咂嘴回味,“几十个好身段的姑娘身上点缀着金箔用玉腿恭迎我,在各行各业独领风骚的美少女们穿着清纯的学生装和性感的旗袍为我点烟倒酒,每个美貌都堪比山口百惠和中岛美雪,我吃的是用鱼子酱当辅料的醉章鱼,抽的是纯正昂贵的古巴雪茄。”
“阿贺只是区区一个家主就能做到这种程度?而你呢?”昂热望着越师傅,似笑非笑,“堂堂的黑道至尊,喝你两盎不值钱的酒就跟要你命似的,你的待客之礼简直不像话……话说我的拉面还没好么?”
“犬山贺是你的学生,我又不是你的学生。”越师傅纠正道,“而且我只是曾经的黑道至尊,是曾经的!要知道落魄的皇帝连庶民都不如,更何况黑道至尊。我这里没有山口百惠,更没有中岛美雪,只有泷泽和结衣,不过我也很抱歉她们没法为你点烟倒酒!”
越师傅没好气地指了指放置在屋台车隐蔽角落的十六寸小彩电,小彩电上面还搁置着一沓盗版光盘,光盘的封面上,某几名日本知名动作女性面对着镜头。
想来这就是拉面摊没有客人时,越师傅个人时间的闲时爱好了……不过越师傅的身体也真够硬朗的,都已经如此高龄了,这方面的癖好居然还像年轻人一样旺盛。
“哦哦,这两个女星的名字我好像有听过,最近一段时间正流行。”昂热点点头,“蛮好的,既然你还有这份雄体壮魄,证明你老则老矣,但是精力完全不输年轻人,看来我来找你真是找对了。”
“你就不能放过我么?”越师傅露出无奈的苦笑,“昂热你也许还是当年的你,但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如你所见,我已经拉了六十多年的面,我也已经六十多年没有摸过刀了,我连葱花都是用剪刀剪的,我如今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就是去教堂听一听传教士诵经,再就是听一听来我面摊的客人们发发牢骚,撺掇那些年轻的男孩勇敢追求爱情,把心仪的女孩泡到手后带到我的面摊吃面……然后顺便看看年轻女孩子们的长筒袜在大腿和短裙间勒出的绝对领域什么的……”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昂热笑笑,评价道,“你的生活还满潮的。”
“我潮个屁咧!”越师傅将煮好的拉面盛在一个碗里,碗底重重地砸在桌面上,“你要做什么事,就找你的学生犬山贺合作不好么?他一直对你忠心耿耿的,或者你的其他学生们,现如今的蛇歧八家应该有很多你曾经的学生吧?他们一个个玲珑八面消息灵通的,正值壮年,你何必来找我这个消息闭塞行将就木的老家伙呢?你指望两个加起来超过两百岁的老人在日本能掀起怎样的风浪?”
“话别这样说嘛,我们这些老人不也有那些年轻人没有的东西么?”昂热看着越师傅熟练的盛面手法,“我记得当初的你可不是这样的,岁月这种东西还真可怕,把曾经那般心高气傲的皇磨平了棱角,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拉面师傅兼巧手伙计。”
昂热伸手想要去端越师傅刚盛出锅的面条,却被越师傅用一对杆长杆筷子抽在手背上,将他的手抽到一边。
被越师傅挥舞的那对长杆筷子裹挟着凌厉的杀气,速度简直快到让人看不清,就好像他手中握着的根本就不是一对竹筷,而是刀光与剑影。
“我不是被岁月磨成了这样……而是你,昂热。”越师傅盯着昂热的眼睛,两个沧桑老人的眸子四目相对,“想要摧毁一个骄傲者的自尊心永远不可能是时间或者磨难这种东西,而是另一个比他更骄傲更强大的家伙,用屈辱和鞋底狠狠地践踏在他最引以为傲的地方……我当年以为自己才是世界上最怪胎的家伙了,但没想到却有你这个怪胎中的异类……不得不承认,和你这种怪物生在同一个时代的确是我的悲哀。”
“少来了,我们可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准确来说,我比你大了整整四十三岁,按照辈分我已经可以做你的叔伯了……而且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做过用鞋底踩在你的什么地方这种过分的事?”昂热揉了揉被越师傅凌厉的筷子抽得发麻的手背,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碗里热气腾腾的拉面,“这碗面不是做给我的么?”
“面里还没注入灵魂,还没放葱花!”越师傅没好气地说,他捻起一撮葱花撒入面中,面汤的醇香裹着葱花的清香弥漫在本就不大的屋台车摊店里,味道令人不由得食指大开。
越师傅将注入灵魂的汤面和一双干净的竹筷推到昂热的面前,轻轻地说:“吃完这碗面就离开吧,我如今已经不想再被搅入那些争端了,我只想本本分分当我的拉面师傅,谁也别来找我,我也不想去打扰任何人,卖卖拉面听听传教士们念经也挺好的。”
“直到我死去的那天,我会被埋葬在我常去的那间教堂,叫黑天神社,规模很小,但那里的传教士人都很不错,想起我的话可以带上一支桔梗或是酴醾去看看我,我的坟墓应该会被他们修在后院角落的老槐树下……如果那时你还活着的话。”
越师傅说出这番话时一直低着头,声音嘶哑,仿佛是不想让昂热看到他的表情。
“和一个比你更老的家伙演悲情戏这一套是行不通的。”昂热用筷子卷起一溜拉面尝了尝,“味道不错,但是比起和我在东京巢鸭那家‘Soba Noodles 茑’里吃到的‘招牌黑松露酱油拉面’还有不小差距,再接再厉。”
昂热鼓励越师傅的语气就像是一个老板在激励他雇佣了六十多年的御用拉面师傅,他说的那家名叫“茑”的餐厅是日本第一家,也是全世界第一家,摘得米其林一星的拉面店。
“昂热,我真的帮不上你什么,我在六十二年前就已经脱离家族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六十二年前那个年轻气盛的皇了,我只是旧时代留下来的遗物,曾经名叫上杉越的蛇歧八家的皇死已经死在了1945年。”上杉越的眼底划过一闪即逝的阴霾,“我的人生在败给你的那一年就变得一塌糊涂了,我很累了,只有卖拉面能让我活得轻松一点,我现在是卖拉面的越师傅,一个只会拉面和煮汤的师傅对你这种要干大事的人来说是无用的。”
“那不正巧么,我恰好就需要一位拉面师傅,正是因为你现在没有任何立场,所以我来找你了,并且整个日本,我能找的只有你。”昂热说,“我没办法依赖阿贺他们,就是阿贺让我来找你的,你知道阿贺为什么让我来找你么?”
“为什么?”上杉越一愣,不由自主就被昂热带着话题跑,“因为你和家族闹翻了?”
“因为阿贺告诉我说,现如今的蛇歧八家没有值得信任的人,我和阿贺刚见面时发生了一点矛盾,有人利用我和阿贺的矛盾企图杀死我们两个,可惜这个阴谋被我的另一名学生给识破了,谋划之人的计划没有得逞。”昂热说,“我的意思是,你们的家族里藏进了一个危险人物,并且这个危险的家伙在谋划一些极度可怕的事情,他想要杀掉我,是因为我会对他的计划产生阻碍。”
“极度可怕的事?有多可怕?”上杉越随意地问,依旧是一副轻松的表情,“有比波多野老师明日宣布退出影坛这件事更可怕么?”
“有人复活了……‘神’!”昂热死死盯着上杉越的眼睛。
听到“神”这个字眼时,上杉越洗筷子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他的眼底浮现出肉眼可察的错愕,轻松的神情迅速的从他脸上隐去,苍白和不可置信的脸色爬满了他的面部……没想到,昂热嘴里“可怕的事”当真比波多野老师宣布退出影坛更加悚然!
……
源氏重工,已经坍塌的影壁层上方。
不绝于耳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在影壁层的天花板被炸塌后,影壁层和上面的楼层就连贯成了一个整体。
此前源稚生为了保险起见,安置的炸药量明显过多了,他们脚下的地面塌裂后,依然仍有残余的炸药没被点燃,爆炸已经持续了两分钟以上仍未停止。
汹涌的热气浪和火光席卷了整片空间,高温气流几乎灼得人睁不开眼睛,但即便是闭上眼却依旧能感觉到耀眼的火光在距离三人好几百米的开外的位置升起……那是爆炸的中心区域,影壁层的武器库,火色像是云霞般冲天涌起。
烈焰中,武器库所有的易燃武器都被点燃了,成吨的子弹因为高温而爆炸,几万枚弹头在空旷的空间里高速狂乱的激射,乱弹甚至差点波及到了远在五百多米外的恺撒三人。
匍匐在远处的成片的黑色蛇影被火光和弹幕吞没了,死侍们在火焰中发出濒死的哀嚎,这绝不是人类的喉咙能发出的声音,那些嚎叫声犹如地狱深处最凄厉的恶鬼,让人魂栗胆颤。
武器库化为了一片炽热的火场,在接连的爆炸后,火场里“噼里啪啦”的响声接连不断,那是烈焰和高温在炙烤着死侍体内的水分,如果一直都没有人扑灭那些烈火,空气又充足的情况下,一两百只死侍的尸油大概要烧到天荒地老才会自主熄灭。
源稚生的计划相当成功,武器库里所有的炸弹加上恺撒和楚子航带来的C4塑胶炸药成功打通了上下层,巨量的空气疯狂涌入影壁层,烈焰一时间宛若升天的火龙,将死侍群全部的生机都吞噬殆尽……这些折磨了恺撒三人好几个小时的怪物群终于走向了灭亡,但此刻的三人谁也提不起半点劫后余生的喜悦。
那只巨大的龙形死侍的黑影宛若一座沉重的巨山一样压在三人的心头,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谁也不知道那种可怕的生物为什么会出现在源氏重工里,有人偷偷豢养蛇形死侍就已经够让人匪夷所思的了,而且龙形死侍似乎还能命令那些蛇形死侍……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危机仍未解除,那种东西绝对不可能从这个高度掉落下去就坠亡,它大概是被淹没在楼层巨大的碎石岩块里,那几声巨大的爆炸也许起了点震慑作用,但是当那只龙形死侍确定外界没有危险的时候,它一定会第一时间破石而出,朝恺撒三人扑食而来……这一点三人都心知肚明。
“恺撒,你顺着我的身体爬上来,抓住村雨。”楚子航对恺撒说,“然后你带着源君离开,把我的村雨也一起带走,源君你得把蜘蛛切和童子切留给我,我来拦住那个东西。”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就好像在说你你们先离开,我在这里对着墙数一百个数之后就去找你们。
“我是组长,断后的工作理应交给我来完成。”恺撒沉声说。
第338章 赴死的人,正义的朋友
“恺撒,你自己的心里其实也清楚,你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了。”楚子航摇摇头,否认了恺撒自荐留下断后的提议。
他们的上方传来硬物开裂的声音,楚子航扭头朝上望去。
他们头顶的位置,村雨卡住的墙壁上的缝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宽变深。
“别纠结了,再拖延下去,不等那只龙形死侍袭击,我们也得从这里坠落下去,到时候我们谁都走不了。”楚子航手臂用力,一把将恺撒和源稚生一起拉起。
他攥住恺撒的手,将恺撒的掌心朝内放在村雨的刀柄上,自己则松开了村雨的刀柄,失去了支撑点的他开始朝下坠落,在下坠的同时,他一把从恺撒的怀里抽出蜘蛛切和童子切安纲。
“喂,为什么不把我的沙漠之鹰也给带上?”恺撒扭头,朝楚子航的背影吼道。
“不用了。”楚子航朝影壁层的方向坠落,头也不回地回复道。
恺撒的沙漠之鹰里还有仅剩的两枚学院派发的精炼硫磺汞核心破甲弹,但仅仅两枚子弹对那么庞大的龙形死侍的杀伤力会是可想而知的有限,况且楚子航的枪械水平不如恺撒,那还不如把沙漠之鹰留给恺撒物尽其用,源稚生的行动能力一时半会还恢复不过来,恺撒的体力也早已濒临枯竭了,也以免在接下来的楼层中他们遇到落单的死侍而一时间猝不及防。
况且对于楚子航来说,这时候只有刀这种东西才能带给他更充盈的安全感……深藏在他记忆中的那个男人,一边叫他快逃一边留下断后,悍然冲向神明时,手里握着的就仅是一柄长刀。
楚子航并不是漫无目的地自由落体,而是用脚尖踩在墙壁上朝下高速奔走,控制着自己坠落的方向,他的加速度甚至比自由落体更快,在坠落到一定的速度,他踩过一道纵深狭长的缝隙时,楚子航忽然扭过身子,蜘蛛切的刀身精准地卡扣进墙壁上的裂缝中。
楚子航飞速下坠的身形猛然止住了,在循环三次的下落、沿着墙壁奔跑、寻找到裂缝将长刀扣合入墙内的过程后,楚子航从最后一条离地三米的缝隙前安然落地。
他的整套落地过程难度系数非常高,如果有资深的执行局专员在这儿目睹了楚子航的动作后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疯子或变态,在下坠的过程中,任何一个失误都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危机,这对专员的身体素质、时机的把控能力和精神集中力都要求极高,更何况楚子航现在的体力也绝不比恺撒充盈多少。
落地后楚子航第一时间将蜘蛛切和童子切收至腰间,这样做是为了减小自己自己在敌人眼里的可视目标,而且他苦修过居合术和拔刀斩,能做到在腰间出刀的速度比凭空挥刀更迅猛。
武器库的四壁都被先前的爆炸夷平了,不论是古奥的神道、还是震撼的壁画、亦或是巨大的神魔像现在都已经面目全非,影壁层彻底和上一层空间打通,变成了一片极为开阔的空间。
近处是散乱的碎石,丸山建造所在建造影壁层的天花板时用料十分充足,这些大理石碎成巨大的块状掩埋在影壁层的地板上,和那些倾倒的神魔像还有坍塌的墙壁碎块掺杂在一起,把原本宽阔的神道变成了崎岖嶙峋的乱石路,在上面走动时要时刻盯住脚下,走出每一步都前都要用脚踩实了试探一番才行,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乱石散乱垒成的结构是不是足够稳定。
远处,原本武器库的位置已经化为了一片火海,火焰熊熊燃烧着,散发着无尽的光和热。
无数的黑影或是匍匐或是矗立在火海之中,远远看上去就像是火神赫菲斯托斯怒火中烧,为戴罪的怪物们降下滔天的怒焰火刑以示神罚。
更远处就看不清了,视线能看到的距离只到原本武器库的位置、在那些燃烧的死侍群处就戛然而止了,那里是这片空间里唯一发亮的光源,因为火焰燃烧得太旺盛了,以至于所有的光线似乎都被那片火海所吞噬,极致的光明背面就是极致的黑暗,遥遥望去,只能看到火海的背后是浓如墨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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