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里是婴宁
“可是我真的觉得惠穿上这一件特别好看,虽然确实可能会有更适合的,但是把它买下来也不影响惠接下来再去试其他的店……”
北川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这件衣服从店员的手里拿过来了,他似乎就在等着轻井泽惠点点头说句话,这样的话下一秒这件裙子便会被包装好然后递到轻井泽惠的手中。
“反正凉还要六天才会走,还有挺长时间去挑的呢。”
轻井泽惠踏着步将句子里“六天”的单词咬的很重,像是在提醒北川凉这次回来不过是短短的一个星期,甚至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分之一,这样看来,她话里的“挺长”便带着些不满的意味了。
她确实是想要独占北川凉的这一个星期,轻井泽惠要把这一星期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记得清清楚楚,像是入冬前的动物们提前储备好粮食,她心中清楚的很,北川凉六天后的离开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她就得为之后的自己提前蓄备好回忆,她可不愿意像冬眠中的狗熊一样饿了只能舔舔自己的爪子。
事实上,轻井泽惠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恐惧着北川凉的离去,她早就明白了自己与北川凉的关系就像是孩子与手中的风筝,北川凉就是签在她手中的一只风筝,只不过现在的他还没有飞走,如果他飞上天的话,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便就只剩下一根细细的线,随时都有可能断掉,轻井泽惠甚至觉得北川凉会自己挣断它。
在过去的半年间轻井泽惠就已经意识到不管是回忆还是其他的什么,都是脆弱不堪的东西,北川凉一旦离开不再回来,轻井泽惠没有一丁点办法,她根本奈何不了他,他完全可以说消失就消失。
“但是今天中午我还要去见一个友人的妹妹,这是他拜托过我的事情。”
北川凉像是没读懂轻井泽惠的话,他有些苦恼地看了看时间说道:
“我也没想到惠挑衣服居然要挑这么长的时间,我已经和她约过了中午十一点或是十二点左右见面,现在已经有些晚了,不过应该很快就可以处理好,下午的时候也可以陪惠。”
轻井泽惠根本没能听完北川凉的话,在听到北川凉话语中的“她”时,轻井泽惠就一下子便竖起了寒毛,那种萦绕在心头的隐隐的恐惧一下子变成了宛如实体的虫子啃噬着她,
“凉没有说谎吗?”
轻井泽惠一下子扭过头来,她盯着北川凉的眼睛小声说道:
“你到底要去见谁?”
她简直是在用一种质问的语气了,在过去被欺凌的时候轻井泽惠在恐惧时会下意识地运用忍耐和讨好的武器,但是在面对北川凉的时候,她却总会莫名地硬气一些,但是很快又被恐慌带来的软弱给压下来。
“如果不愿意说的话也没有关系……”
就像现在这样,轻井泽惠一下子又矮了下去,她拽着北川凉的衣角问道。
“只是友人的妹妹而已,我也不过是受到友人的请求才会去与她见面的。”
轻井泽惠看着又重复了一遍自己说法的北川凉,她最终还是点点头。
就在北川凉松了一口气打算将手里的衣服递给店员让她包装好买下时,他突然发现轻井泽惠根本不像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已经理解了自己的说法,反倒是对着北川凉露出一个自然无比的笑容:
“如果只是友人的妹妹的话,那为什么凉不愿意为了我推掉今天中午的见面呢。”
其实这句话刚说出口时轻井泽惠便瞬间后悔了,任何谎言,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在刨根问底打破它时的刹那总会陷入一种最无言而尴尬的境地,轻井泽惠感觉自己简直无可救药了,北川凉做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但是她仍然像一个凶残的刽子手,直接对着这个明显不过的谎言砍上了一刀。
北川凉按着眉心没有办法回话,他翕动着嘴唇似乎想解释些什么,这个动作好像是启动了什么装置的开关,轻井泽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开始发胀,她知道自己快要哭了。
人不可能永远不说谎,因为真相的意义就是基于谎言而存在,如果大家都不说谎,诚实也就不会作为一个优秀的品德而被人称颂,谎言很多时候的作用只是为了一步堵住事件的缺口,一步填上意外的原因。
“已经约好了的,而且这是我答应过的事情。”
北川凉勉强解释了一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对不起啦,实在是没有办法。”
他回过头去示意店员将这件黑色的裙子包装起来,不一会便将一个纸袋递到了轻井泽惠的手里。
轻井泽惠有些生涩地将这件衣服抱在怀里,两人走出了服装店后北川凉才又开口对她说道:
“惠被校园欺凌的事情,我已经全部都调查完了,如果惠愿意的话,今天中午我就可以让所有人,连同他们的家长过来给惠道歉,惠想要做什么也无所谓,只要不是弄得太严重就好。”
“……”
北川凉经过了一个晚上的调查后就发现,大多数欺凌者的家庭环境或多或少都存在着问题,有父母离异的、也有丧父或者丧母的单亲家庭,许多时候正是因为家庭教育的缺陷,加之父母陪伴的时间太少,他们的性格才会扭曲,这些欺软怕硬的欺凌者们平日里也都是又自我又任性的存在,许多人甚至是对自己的父母都有所不满乃至积怨。
但是他们只敢在学校里欺负同学,明明吹牛的时候总会张口闭口看不起自己的父母,可是却从来不敢去真正地反抗他们,因为他们的本质就是这样,一边愤恨着自己的家庭环境一边不得不依靠着父母来生存,继而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宣泄到比他们还要弱小的同学身上。
所以只需要从他们的父母下手便可,让那些一直包庇着他们的家长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摧毁掉无论何时都在他们背后支撑着他们的人,让他们失去再次欺凌的勇气。北川凉昨晚便动用了一部分北川家的人脉去进行相关的施压,他眯着眼想起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欺凌者们在看到自己的父母轻而易举地下跪道歉后的恐慌神情。
听说成长的过程就是逐渐意识到自己不是无所不能,以及父母也不是无所不能,在意识到这两点后便可以算是长大了,那他这也算是拔苗助长了,当然,如果苗真的死了,北川凉也不会心疼就是了。
但是唯一的变数就是江浦惠美,她是一个对父母都没有什么感情的人,就连北川凉自己都不清楚她活着的动力,她好像只是单纯的嫉妒,单纯的不满,以及单纯地想将轻井泽惠踩进土里永世不得翻身。
这种纯粹的恶意是北川凉未曾见到过的。
“其他的人都无所谓了,我只想单独见见惠美,我有事情想问她。”
轻井泽惠还是习惯性地称呼她为“惠美”,她扭了扭头看向北川凉:
“就今天中午,就我和她两个人,可以吗?”
“不行,我不放心。”
北川凉下意识地拒绝,他总觉得江浦惠美这个人很危险,他肯定是不会允许两人单独见面的。
“那凉就来陪我。”
轻井泽惠也倔强地不肯示弱,她一点都不在意什么江浦惠美,她就是想要北川凉在她身边,只要达成这一点的话,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用上,当做筹码,当做资本,一鼓作气地扔到己方的天平上。
北川凉叹了口气,他终于是向轻井泽惠认输了,不过现在他还不能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举动会对未来的走向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只是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惠就先和我一起去见堀北铃音,然后我陪你去见江浦惠美。”
第十三章:关于堀北铃音这个女孩
堀北铃音第一次有些心神不宁地看不进手中的书,她坐在熟悉的餐厅熟悉的位置,面前也是吃惯了的熟悉的料理,一般来说,人类在熟悉的事物面前总会更加镇定一些,但是堀北铃音一想起今天早晨与哥哥的通话内容,便从内心里涌上来一种异样的不适,以至于手中的书已经停留在同一页长达二十分钟了。
她将今天才开始看的俄国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创作的长篇小说《罪与罚》放进了包里,在这种无心阅读的状态下,不如放弃阅读,堀北铃音将书本妥善收好,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
现在的时间已经到达了正午十一点整,按照哥哥堀北学的说法,对方将在今天中午,十一点或是十二点左右,与堀北铃音进行一次会面,因为不太想让他人进入自己的屋子,所以地点由堀北铃音选择在了第二熟悉的家庭餐厅。
老实说,以堀北铃音现在的料理水平,她完全可以一个人在家做饭,但是堀北铃音仍然每天坚持来到这里除了是因为节省一部分时间和精力外,更主要的原因是曾经她和堀北学两个人会偶尔来这里用餐。
不过那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在两年前堀北学便离开了东京前往了地球另一端的英国,现在想想的话,她与堀北学也算是两年没有见过面了。
堀北铃音想要追随着堀北学的脚步前进,但是跟着跟着却被前方的哥哥告知不许,等到再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她又没有勇气去开拓出一条新路,便只能顺着前面的脚印一步步地继续前行。
学习优秀、体育优秀、国小到现在都没有迟到和缺勤的记录,哪怕是偶尔生了病也一定要硬挺着去到学校,对于堀北铃音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努力念书,然后进入好的高中,再进入好的大学还要重要。
不得不承认,堀北铃音有着难以置信的自制和自律能力,她几乎是强迫性地命令着自己朝着堀北学的方向前进,好像一台设定好了的严谨的机器,不知疲倦。
在堀北铃音的观念中,任何事情她一个人都可以完成,因此她也不会去进行所谓的社交,在日常的学习生活中,她已经见到过太多所谓的“团队”因为成员间的互相推诿和组长的无能而效率低下,完全看不到合作的成效。
同时堀北铃音也不会觉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是一件孤独的事情,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哥哥堀北学也是这样的性格,这样思考的话,就会自然而然地得出现在的做法是正确的这项结论。
这套足以自圆其说并运转着的体系直到今天早上便迎来了终结。
首先,堀北铃音得到了哥哥拥有了一个名为北川凉的朋友的事实。
第二,这个北川凉的身上还有着一份与她的婚约。
两个冲击性的事实一起爆发,几乎要彻底冲垮掉少女这十几年来所构筑的三观,她自觉不需要朋友,是因为哥哥也是一样,但是突然堀北学告诉她自己有了朋友,同时这个朋友又是自己的所谓“未婚夫”。
堀北铃音握着叉子的右手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机械地将食物递进自己的嘴里咀嚼。
她本来就是不知朋友为何物,也自认不可能会交朋友的人,自然不会容忍一个突如其来的婚约者,但是堀北铃音同时又对还未出现在她面前的北川凉秉持着几分好奇,因为堀北学的关系。
盘中的食物已经吃完了,时间来到十一点四十五分,如果是以十二点为最后期限的话,那么对方还剩下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堀北铃音用纸巾擦干净了手指和嘴角,又重新将包里的《罪与罚》再拿出来阅读着。
这部诞生于十九世纪中叶的长篇小说主要讲述了主人公为生计所迫,杀死放高利贷的债主和她的无辜妹妹,在经历了一场内心痛苦的忏悔后,最终在一位基督徒的规劝下,主动投案自首,全书的框架也如同书名一样分为“罪”与“罚”两部分,前面第一章叙述主人公犯罪的经过,后面则大篇幅描写主人公的心理活动以及所受到的煎熬。
堀北铃音因为是刚刚才开始阅读,所以只读到第一章的前几节,正巧是主人公用斧子杀害两人的情节,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这段情节上的描写极为细致,各种细节让刚吃过饭的堀北铃音感到了些许不适。
她今天的感情似乎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更敏感一些,在意识到了这个事实后堀北铃音也是再次抬头看向了墙壁上的时钟:
十一点五十五分,堀北铃音皱了皱眉头,如果北川凉第一次见面就迟到的话,在她心目中的印象便会直接掉下一个档次。
最后的五分钟里,堀北铃音索性就将目光常驻在餐厅的门口,观察着每一位进店的顾客。
十一点五十六分,进来了一位老人带着小孩子。
十一点五十七分,进来了一位大约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蜂蜜色的长发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十一点五十八分,无人进入。
十一点五十九分,堀北铃音看见了一位少年推开了餐厅的门,并且一眼就锁定了自己的方向。
不一会,北川凉便来到了堀北铃音的面前,施施然地坐在了她的对座上。
“你好,我是北川凉,请多指教。”
对座的少年朝堀北铃音颔首做出自我介绍,他的五官十分俊朗,尤其是如黑宝石般璀璨的眸子,只是盈盈一触,堀北铃音就有种一下子被吸引过去的感觉。
“我是堀北铃音。”
少女先是有些僵硬地自我介绍,然后才意识到似乎这样有些不礼貌,又补充了一句:
“你好,请多指教。”
北川凉打量着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格外紧张的堀北铃音,明明昨天远远地瞥她一眼时对方还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黑长直特有的凛然气质。
在自我介绍完毕之后,两人便陷入了一种相亲式的诡异沉默,北川凉看了看对方放在桌上的《罪与罚》,努力地寻找着话题:
“堀北平时也会读这些外国的长篇文学作品吗?”
“你是怎样看待我们两人之间的婚约的?”
堀北铃音几乎是与北川凉同一时间开口。
旁边的某张桌子上啪地传来了响亮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某人用刀子狠狠地切到了盘子。
第十四章:何必说谎,不必说谎
轻井泽惠一个人缩在北川凉房间的门口,她抱着膝靠着门坐在那里,因为地上铺了一层柔软的毛毯,倒也不至于会感到凉意,轻井泽惠用手指触碰着蓬蓬的软毛,她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居然能在听到“婚约”二字后第一时间居然能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只是失魂落魄地走出餐厅,然后再狼狈地回到这里。
如果换在半年前的她绝对会直接上前去质问北川凉,明明在之前只说是“友人的妹妹”,明明自己已经质问过他到底有没有在撒谎,她能有太多的话去和北川凉理论,但是现在的她却选择了默默离开。
轻井泽惠意识到自己在害怕和逃避,她不愿意自己去接触真相,她宁愿从北川凉的嘴里得到事实的说明,她要做的就是相信对方,点头说好,没事我理解,凉不用在意我。
就像她昨天晚上回家时最后和凉说的话一样:
“我很高兴凉能回来找我。”
对,就是这样,轻井泽惠对北川凉的重返是非常高兴的,凉依然像从前那样保护着自己,凉依然像从前那样爱惜着自己……
仿佛这样就可以忽略掉他马上就就会再度离开的事实,仿佛这样就可以忽视掉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婚约。
轻井泽惠紧紧地攥着自己胸口处的衣服,她将旁边装着今天上午买下的裙子的包装用力乃至于粗暴地撕开,然后抱着这条纯黑色的长裙,她将脸贴在这柔软的布料上,新衣服特有的那种气息扑进她的鼻翼,裙摆像是流水般从她的膝盖处倾泻而下,这个时候她好像又能看到北川凉上午那双布满着急切乃至央求的黑色眸子。
他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穿这条裙子的样子。
轻井泽惠索性站起身来将这条裙子在身前比划着转圈,酒店走廊的墙壁光亮得如同镜子,她抿着嘴羞怯的样子像是一位在试婚纱的准新娘。
新娘。
轻井泽惠脑海里也突然出现了这个词汇,这是从婚约这个词开始蔓延着的自然而然的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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