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里是婴宁
正思索间，车门已经被前面先下车的司机给小心地拉了开来，并不用再像过往那样下意识摸手杖的坂柳有栖拎着行李箱动作轻巧地下了车，然后便拿过了司机递来的门卡。
坂柳成守已经在这里为她准备好了后半个月的房间，而她要做的就是将前半个月在东京大学里的经历和参观的心得整理出来。
而让坂柳有栖有些没想到的是，当她进房间将行李全部收拾好准备去酒店的自助餐厅吃点东西时，却正好碰上了好一段时间没见的父亲。
很显然，对方是故意在这里等着她的。
稍微地拿了一些食物装在盘中后，坂柳有栖便拿着餐盘坐到了坂柳成守的面前，喊了一声父亲。
“有栖这一趟下来有没有什么收获？或者说现在第一时间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相比于父女间的对话，现在的坂柳成守倒更像是作为东京高度育成中学现任的理事长，来对坂柳有栖这个下一任的理事长去进行专业能力方面的考校和观察。
不过坂柳成守确实也不是这样的性格，这两句话刚问出口后就又开始忙不迭地往回收：
“当然，这都是建立在有栖以后愿意接手东育的前提上去问的问题，如果有栖没有这方面的想法的话，那就只当去东京大学体验参观了一趟吧？”
他从来都不是一定要让着女儿再女承父业的那种父亲，虽然东京高度育成中学确实是他从自己的父亲——坂柳有栖的爷爷那里接来的产业，但主要原因还是他本人确实也相当醉心于教育行业。
当然了，由于坂柳家三代单传的关系，如果坂柳有栖真的对这方面不感兴趣的话，那对于他来说好像就只剩下招个上门女婿这一条路了，可是一想到女儿已经找好的良配光论家境比他们还好上许多，都不一定看得上自家的这一亩三分地，坂柳成守的心也是难得地有点忐忑。
不过坂柳有栖的回答还是让他很快松了口气。
“父亲不用想那么多的，我这次特别考试都主动地选了去东大了，您就应该知道我的意思，至于教育这一行……爷爷小时候可是在我耳朵边上叨叨了那么多，总不能真的让坂柳家他和您两代人的心血毁在我手上吧？”
说着，坂柳有栖也是不自觉地回想起了最后一次模拟中的经历，那时候的她可是货真价实地进入到了东京高度育成中学的高层管理中，虽然因为年龄关系还没有直接接任理事长的职位，但同样是真真切切地参与到了东育的管理之中。
听到女儿开口表明自己以后也愿意接过坂柳家的衣钵，继续在教育这个行业中深耕发展下去，坂柳成守也是欣慰地点点头，然后和她说起了自己父亲在当年创办这所学校的初衷。
“虽然现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关系，东京高度育成中学和白色房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乃至变成了两个政治派系互相打口水仗的工具，但我希望有栖能够记住，东京高度育成中学最开始以及最终也都不是一间为政治家们开设的学校，这和白色房间是截然不同的。”
说到这里，坂柳成守自己的脸色也是有些尴尬：
“但是我自己也要承认，在白色房间计划刚刚提出的时候，我确实被绫小路的花言巧语给蛊惑了，帮他联系了一部分的财阀进行赞助。”
“‘发起这个计划，是为了哪怕多一人也好地去拯救更多孩子的生命，让他们接受正确的教育。为此才想要去创建专门的设施，我也是因为您父亲所打造的高度育成高等学校而深受启发的其中一人。’”
“这就是当初的绫小路所对我说的话，现在想想的话，他应该是在过来见我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了我的性格，孩子、教育、生命……牵扯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确实会有点不太冷静。”
面对着坦诚地承认了自己错误的父亲，坂柳有栖也是开口安慰了对方一句：
“我一直都觉得东京高度育成中学是比白色房间更加优秀的教育机构。”
“这一点没错，但是我同样期望有栖能够记住，我们东育和白色房间的区别并不在于谁是培养真正的天才、谁在培养虚假的天才，而是其他的方面。”
大概是十年前陪着坂柳有栖去白色房间的那次经历让坂柳成守太过印象深刻，他也是生怕女儿还惦记着当年的那些发言，所以又是这么强调了一遍。
“对于很多拥有着无限可能性的孩子们来说，教育很多时候就是他们此生中唯一的一次去将那些可能性真正实现的机会，而我们这些人要做的，就是去为他们搭建好一个最适当的平台，这就是东育存在的意义。”
“当然，为了将这个理念真真切切地落实到实处，从你爷爷那一代开始，我们都一直在进行着各方面的尝试。”
“嗯，爷爷也和我说过这点，而且，我也对凉说过这点，因为他曾经对我吐槽过东育的招生制度。”
“哈哈，这也正常，毕竟就连我自己在正式接受东育的职务之前，也对父亲的招生规则有所不解。”
说到底，只看投资力度以及学校占地面积等外部条件的话，东京高度育成中学丝毫不会比文京区里那些供大小姐大少爷们就读的贵族学校差，甚至独占一座人工无人岛的手笔还要更大一些。
但东京高度育成中学却并没有朝着那个方向去发展，不仅将招生范围扩大在了全国，而且还突出一个荤素不忌，使得每一届的学生看起来都像是良莠不齐。
虽然由于东京高度育成中学特有的班级点数及其带来的分班机制，让这些各方面都有缺陷的学生普遍都被集中在了C班和D班之类的后段班级，但说到底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种浪费了教学资源的现象，而大多数的学生也确实是平平无奇地在校内待了三年。
以至于在北川凉他们这一届到来之前，还从来都没有出现过D班逆袭成为A班的故事，每一年的剧本到最后其实就只剩下了A班一家独大或是和B班拉拉扯扯这两种而已。
“但谁都不能说他们毫无成长，班级点数有时候才是会异化每个个体具体付出的存在。”
就像过去的一年D班、如今的二年B班可以来上一句谁谁得了MVP，谁谁才是躺赢狗一样，个人和集体的关系在东京高度育成中学内同样是一个相当微妙的话题，坂柳成守当然不会否认融入集体和集体一起进步的学生，但他也会同样期望看到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去一点一点进步的学生。
“所以父亲才会设计出这次的暑期特别考试吧。”
“嗯，我想要看看这种形式的特别考试会不会有更好的效果。”
虽然说以前的无人岛也是为了锻炼学生们的综合能力、豪华游轮是为了让学生们多见见世面，但现在想来，对于大部分的学生来说，这确实是一次开拓眼界的好机会，可结束之后也就只是多了一桩几十年后会再拿出来说的逸闻，对他们日后走入社会以及工作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益处。
也正是因为如此，作为整个东京高度育成中学的那个掌舵人，坂柳成守才决定在今年的暑期特别考试中予以改变。
毕竟在游轮上度假和在大公司实习虽然乍一看都是为了让学生开拓眼界，但后者如果利用的好的话，确实能够为学生们的未来带来实实在在的帮助。
彻底地沉浸在东育这套规则中无法自拔而产生盲目自信的学生、因为个人点数和日元的获取难度不同而变得大手大脚产生了消费主义的学生、只是因为跟在了一个好集体就得以从A班毕业最后却完全胜任不了工作的学生……
只在外部设施和教资方面砸钱但实际上缺乏底蕴并与外部的交流机会过少的社团、被月城常成一通操作给带起来并在校园论坛那里到现在都能看到的盘口、权力相比于外界更大但反而不愿意去承担相关责任积极为学生的校内生活添光增彩的学生会……
北川凉在这一年多的东育生涯中所看到的问题，坂柳成守同样能看见。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东育建校这么久以来的积弊，所以想要改动势必是一个漫长且不能操之过急的过程。
不过幸好，他之后还有坂柳有栖。
“但是，哪怕迄今为止的东育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诸多的不足，我也希望有栖不要改变它的基石，也就是招生这方面的相关规定。”
面对着坂柳成守的嘱托，坂柳有栖同样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知道的，父亲。”
“不过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将每年招生的人数再放开一点，一个年级四个班一百六十人确实有点太少了，整个东育的校区事实上还有很多可以利用的空间。”
“我和你爷爷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扩大东育的招生规模这件事，但一方面确实因为相关的成本开支问题，另一方面则还是由于政策的扶植问题，毕竟现在的总理大臣还没有真正地确定下来。”
东育虽然是坂柳家的产业，但事实上没有国家方面的政策支持，坂柳家也不能凭空地手搓出这么一所高中来。
说到底，虽然没有像一般的公立学校那样直接在完整校名的前缀上加上‘东京都立’这四个字，但东育的全名‘东京都高度育成高级中学’还是标上了东京都三个字。
“所以，如果有栖真的想要进一步让东育发展的话，除了北川给你的支持外，还需要让鬼岛议员正式上台才行，不过他最近确实和直江系有些僵持，毕竟到了最后的这个关键时间点，谁都不太敢再做出什么可能会被对方一击制胜的小动作来。”
“嗯，凉会支持我的。”
坂柳成守咕嘟咕嘟地说了这么一番话，坂柳有栖其实也就记住了中间和北川凉相关的那一句，毕竟这些政治方面的话题她从来不感兴趣，简单地答应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而是有些恍惚地想起了北川凉前几天给她分享的一首英文歌。
《Be What You Wanna Be》
或许那就是凉对于教育的看法。
并不是像绫小路笃臣刻在白色房间案首上的那句‘给我一打健全的婴儿，我可以保证，在其中随机选出一个，训练成为我所选定的任何类型的人物——医生、律师、艺术家、巨商，或者乞丐、窃贼，不用考虑他的天赋、倾向、能力，祖先的职业与种族’一样，而是让学生们都有着自己去选择的权力。
不过坂柳有栖并不知道的是，除了她之外，北川凉同样在前段时间将这首歌分享给了另一个人。
而对方此时此刻，也正在哼着这首歌的旋律，去组装着手上的某物。
“Doctor，actor，lawyer or a singer.
（医生、演员、律师或者歌唱家）”
两根被打磨好的长约四十厘米、直径约五厘米的金属管被并列在一起。
“Why not president，be a dreamer.
（为什么不是总统？做一个有梦想的人）。”
木板、胶带以及螺栓组合固定着成为某个粗糙的，形如照相机一般的本体。
“You can be just the one you wanna be.
（你可以成为任何一个你想成为的人）”
电池与电线一起被设计成了简单的电激发引燃机制。
“Police man，fire fighter or a post man.
（警察、消防员或者邮递员）
Why not something like your old man.
（为什么不是像你老爸那样的人？）”
将火药以及使用钢柱、钉子以及金属碎片做成的类似霰弹的弹丸给塞进其中，绫小路清隆将这把只看外表再粗糙不过、实质上在近距离仍具备着杀伤力的东西举了起来，对着面前的假人瞄准试射。
没有膛线的弹头在火药爆炸的冲击力下分散着地发射了出去，然后便是一片碎屑飞溅，假人的整个胸口被开了个大洞。
“You can be just the one you wanna be.
（你可以成为任何一个你想成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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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夏天的雪会融化吗？
而就在绫小路清隆将自己的计划朝着最后一步稳步推进的同时，北川凉已经离开了东京。
确切地说，他现在人已经在距离东京约八百多公里的北海道首府札幌了。
虽然这距离听着挺唬人，但事实上从东京的羽田机场到北海道的新千岁机场也就只需要一个半个小时的飞机航程而已，北川凉这边早上出发，上午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特别考试的中途来到北海道，那就得把时间给往前拨上一天了。
“这个时间段也能看到雪的地方？”
面对着在今日份的打工结束后横跨了东京的好几个区坐着地铁过来找自己的少女，北川凉也是有点困惑地又重复了一遍对方刚刚问出的问题。
“现在可是七月份啊。”
天边的骄阳很有存在感地表示这正是盛夏的时节，但雪本人却还是继续坚持道：
“但是下一次我和凉能同时出校自由活动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而且东京又不是冬天就一定会下雪，凉去年圣诞节回家的时候不也没下吗？”
说着，雪又是有点委屈地瘪瘪嘴：
“我又不指望凉能像对有栖那样给我在东京塔那边也放一场盛大的表演，就是想和凉一起去再看一次雪而已。”
“行吧行吧，我想想……北海道那边的高海拔山区现在应该还有部分积雪残留，滑雪场应该也会通过储存冬季的积雪或人工造雪来在这个时候提供雪上活动体验。”
完全抗不过这招的北川凉很快便想出了解决的方案，拿出手机稍微搜索了一下后便将屏幕展示给了雪去看：
“北海道那边的富良野滑雪场就有专门给这个季节的游客提供的‘夏雪之丘’，要去吗？”
“要去要去。”
雪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反正我和凉都有保护点数的对吧？暂时违反这次特别考试的规则翘几天班也不会有事的。”
说到这里，她又是故作不经意地补充道：
“如果还有其他人有保护点数的话，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的。”
因为事先就调查过了的关系，雪可是知道凉周围的这一圈女孩子里除了她之外就没有一个再有保护点数的存在，这样一来顺理成章地就可以把这次全员参加的特别考试变成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二人世界，各种意义上的计划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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