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又一个鱼雷
第1694章 英雄谷的雨
这场雨下了很久，断断续续地一直下到两天后联军抵达暴风城的大门前的时候还未结束。
尽管天公有些不作美，奈法利安的头颅被挂上英雄谷桥头拱门的时候，还是有数不清的市民披着遮雨的斗篷围到桥边和城墙上观看。这会儿连狮鹭巢那边都已经站满了人，议论声，欢呼声，对黑龙和兽人的辱骂声，雨声，结实的黑铁锁链与灰白色墙砖的摩擦声...
狮鹭们被这颗巨大的魔法兽之颅吓得没有一个敢发出动静，即使是那些被蛮锤的精锐骑士们带到黑石塔前线的作战狮鹫，面对漫天飞行的黑龙都不免得心惊胆颤，更别说这些更加年轻，经验更少的狮鹭们了，无论再怎么勇敢无畏的猛兽，在一头真正的成年黑龙面前都显得那么虚弱且苍白，更别说面对奈法利安本尊了。
不过就算是奈法利安的头颅，此时在英雄谷里诸多巨大雕像的衬托下，显得也没有他在那片山谷里倒下的时候那般"壮观"了。
瓦里安在图拉杨的雕像旁边向整个暴风城的居民们宣告着这次黑石塔的胜利，同时也为那些在这场战役里牺牲的勇士哀悼，雨幕稍微地冷却了联军士兵们和暴风城市民们的热情，也让这场仪式显得沉重了不少。
黑石塔，这个上百年来一直悬在暴风王国的头顶上，最近这十几年几乎快要落下来的，滚烫的黑色剑刃终于被人拿开了，杰斯能感觉到欢欣和放松的情绪在赶来英雄谷的众多市民们之间弥漫，但同时，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也在那些更为积极和愉悦的氛围夹缝里游荡着。
暴风城曾经被部落直接攻陷和占领过，基尔罗格，黑手，奥格瑞姆，古加尔都先后拿这座城市作为自己氏族的大本营，如今还站在这里的暴风
城市民里，大部分都有亲人和朋友死在那数年的黑暗与混乱里。
当意味着部落彻底被击溃的奈法利安之首悬挂在暴风城的城墙之上，复仇的痛快自然最快到来，旋转着仿佛红色的风暴，但紧接着的便是对逝者的思念，灰得发苦，发涩。
这些情绪在杰斯的感知里愈发地清晰，愈发地具象化，甚至有些喧宾夺主，压过了他对现实，或者说表象的观察，从奈法利安那里夺过来的灵魂之力实在是太强大了，这种从力量到感知上的增长比他从《邪名之书》里抽取过来的还要具体和真实。
毕竟之前《邪名之书》里的力量还是以在那本魔典和其上的符文为基础的，但这次就完全不一样了，乌萨勒斯与其主人从灵魂到血肉再到骨骸都几乎融合在了一起。就算是杰斯一直刻意压制它的力量，也改变不了其力量已经陡然增长的事实。
与萨格拉斯权杖的毁灭性相击摧毁了它的大部分魔力，但它依然是那个让基尔加丹甚至萨格拉斯都忌惮的虚空魔器。
此时，杰斯甚至觉得自己能够轻易地操纵这些暗影，内心冒出一股欲望催着他想要伸出手，像是拨开被池水里的墨一般搅动这些情绪。
而且他很清楚这些复杂又混乱的情绪不会真的像墨水般无法控制，慢慢融化在湖水般的空气里，而是会随着他的心意而改变，变成他力量的一部分，就像是在黑石塔里面对奈法利安使用灵魂之歌祭起的仪式一般。
那些思念可以被轻易地持续染黑成愈发灼人的痛楚，只要继续灌入法力，这痛楚便可以躯体化成噬咬五脏六腑，腐蚀骨骼筋肉的可怕诅咒，也就是痛苦诅咒，远比一般的术士们利用恶魔的咒语驱动的痛苦诅咒强大得多。
那些复仇的快意可以被轻易地点燃，变成一团团燃烧起来的暗影怒火，这火焰可以迅速膨胀，直到失控，只要杰斯一点点地将其催化，就像是鲁莽诅咒里所讲出来的那样。
还有更多更多的可以利用的情绪，狮鹫巢里的恐惧...只要将他们播撒进整个英雄谷，瞬间就可以将所有阴暗的，发灰的能量全部扭曲成更加深沉的恐惧，这场雨中的欢庆也会立刻随之变色，紧随而来的彻底混乱和疯狂也可以预见。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根本不需要去操纵暗影，他本身就是暗影，呼唤黑暗力量的咒语不是该由他嘴里讲出去的话，而应该是他人用来取悦自已的"祷告"，整个城市仿佛都尽收眼底，而且变成了陌生但又熟悉的模样，但是..
杰斯望向天空，灰蒙蒙的厚云像是覆盖了一层绒毛的病鱼皮，扩散开来的雨线让他想起了从黑暗的井水里，从扭曲虚空当中追逐出来的魔魂，一下一下地拍打在脸上，一阵一阵地发冷。
此时此刻，这股强大的掌控力甚至催生了心里的一丝不安，他忍不住去触摸脖颈间的意志之链，但这块源质金属如今比雨水本身还要冰冷，这意味着没有任何外部的力量在操纵他的意识和精神，也意味着没有可以甩掉责任的目标。
即使是现在他已经拥有这样的感知和力量了，如果再有灵魂之歌的加持呢？
这两天他不止一次这么考虑过，再看着手里的这枚紫色的阿塔玛水晶碎片，更忍不住去胡思乱想。
先知维伦或者其他德莱尼没有给他透露任何灵魂之歌的使用方法，在之前黑石塔的战斗里，他也没有从奈法利安那里学到什么跟灵魂之歌有关
的东西。
它就静静地躺在自己手里，如果以看待一块紫色宝石的眼光去审视它，它此刻甚至会显得有点廉价和普通，就像是一块泛着暗光的玻璃，尤其是再把耐萨里奥之泪摆在旁边，就更让它相形见出了。
然而杰斯总是没办法把视线挪开，一方面它确实蕴藏着不同凡响的力量，另一方面，维伦的预言和这件礼物的意义也让他没办法琢磨。
但到最后，他什么也没有做，既没有去操纵那些萦绕在四周的暗影，甚至没有去动摇它们一丝一毫。
他也没有尝试去探索灵魂之歌深处的力量，只是把它托在手里这么看着。
你必须控制暗影，而不是让暗影摆弄你，杰斯·塞索。
想想你的手下败将奈法利安王子为了掌控暗影，摆脱奴役付出了什么？他的头颅就悬挂在那里，苍白又呆滞。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暗影的呼啸声渐渐散去，像是刚刚肆虐过的一场风暴，只留下湿润发冷的空气，伯瓦尔·弗塔根领主的声音再次变得清晰，然后是斯托姆加德的王子，白银之手的骑士们，光明大教堂的主教.…·
杰斯整理了一下斗篷抬起头，望向雕像下面正在讲话的瓦里安，这时一只濡湿冰凉的手紧紧攘住了他。
他看向旁边的温蕾萨，温蕾萨也在看着他。
"抓紧我’杰斯。""嗯。""
第1695章 父与子
洛萨之子和联军士兵们的宴会还没结束，时间已经很晚了，杰斯还惦记着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快回到父母家，所以整个宴席过程中都有点心不在焉。
杰斯盘算着带上温蕾萨一起离开王座厅，先跟自己的同伴们说好，这么想着来到外面的环形走廊，没想到格瑞德已经在这里了。
矮人倚着墙望着外面的暴风城区，此时还下着濛蒙细雨，但已经阻拦不了暴风城市民们庆祝黑石塔陷落的热情，城里到处都是鞭炮的动静，时不时甚至还有礼炮飞上天空炸开一朵灿烂的礼花，从港口到光明大教堂，再到贸易区，这会儿的城市看起来比冬幕节的时候还要热闹得多。
"那里将来会再立一座你的雕像，杰斯·塞索。"格瑞德指着贸易区的中间说。
"那你的呢？"杰斯问。
"在暗炉城。"格瑞德回答道："一个我认识的人看不到，能看到的人都不认识的鬼地方。而且达格兰·索瑞森肯定天天想着找出一个理由再把它给拆掉，黑铁矮人的帝国里怎么能允许一个蛮锤雕像的存在呢？"
杰斯哼笑了一声问："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足够用拳头打死一头雷霆蜥蜴了。"格瑞德说："不必为我担心，我已经为接下来的卡利姆多之行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甚至..我觉得有些太全了。"
"怎么？"杰斯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矮人问："我还有必要回到这边吗？"
杰斯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靠在一边愣着，最后他也只是捂着嘴咳嗽了一声说："之前你还说要冲进达拉然的监狱把我救出来，然后我们一起逃走呢。"
"哈哈。"格瑞德大笑了几下说："这又不冲突，而且现在你看起来明显不像是要被抓进监狱里的样子。暴风城的人们喜欢你，杰斯，他们早就不在意你是不是洛丹伦人，是不是个术士了。然后肯瑞托的巫师，白银之手，乃至大半个联盟，还有三锤....他们都愿意站在你身边，而且我觉得你也很适合现在这个模样。"
"是吗？"杰斯问。
"你是个真正的拯救者。"格瑞德本来高高翘起的胡子又落了下来，"从南海镇把我从水里捞出来开始，精灵，绿龙...还包括那头该死的黑龙！现在轮到瓦里安国王了，也轮到暴风城和整个联盟。"
"但我跟你不一样，我不太享受这种感觉，更准确地说，是有点承受不了。这些东西已经给我带来了太多压力了，远比炎魔拉格纳罗斯的正牌萨弗拉斯的锤击还要难以承受，当然我不是说我的那把萨弗拉斯是假货，但你明白那个意思。"
"我明白你这个意思，但不太明白关于压力的那部分。"杰斯抱起双臂"我也不指望你能真正明白。"格瑞德动了动手指说："说白了，我不太
想当什么领主或者高山之王，我只是想到处跟你这样的家伙旅行，杀几个豺狼人，弄点银币，或者什么稀有的宝贝，萨弗拉斯这样的东西就有点太超过这个范围了...总之，旅行，冒险，同时忘记鹰巢山甚至整个北方所有关于矮人的一切，只留下我老爸的那个墓地，或许还有库斯海文的其他几个地方。"
我不擅长面对现在摆在这里的东西，还要即将到来的更多的东西，
像温蕾萨那样的大贵族的女儿生来就是要接受这些东西的，雷拳是个鹰巢山的大家族没错，但我本人实在是跟贵族这个名头没有任何关系。那两头龙则可以完全不在乎，那两个恶魔就更是一样了。"
"那么格瑞姆巴托呢？"杰斯问。
格瑞德说："格瑞姆巴托已经走上正轨了，我和你一起把库德兰大领主带了回来，跟红龙女王见了面，现在甚至连卡德罗斯铁砧都已经能重新启用了。而且，别说得我好像是要朝着世界尽头走过去永远都不回来了一样，如果你在这边遇到麻烦了，可以让风元素或者火元素通知我一声，我会立刻回来的，别小瞧了我，我也能听到元素说话，他们也肯定愿意帮你这个忙。"
"你想的还真是挺全的。"杰斯说："你确定了要留在卡利姆多了？" 格瑞德支支吾吾了一阵，又胡乱地甩了几下双臂说："别他娘的说什
么确不确定的，该死。"
"你是不是喝醉了？"杰斯皱着眉头问。
"我很确定没有。"格瑞德说。"这次你又确定了。"杰斯说。
"别来这套！"矮人用肩膀撞了一下杰斯的胸口说："要是我喝醉了，或许我就不会想这些东西了。"
"我觉得我已经快要失去喝醉的能力了，你明白这种感觉吗，输给像针焰那种小鬼头，我顶多会觉得我是个废物矮人，但现在我觉得我是个怪胎，一个不会醉的矮人还能算是个矮人吗？"
"你又输给针焰了？"杰斯问。
"呸，你他娘的！"矮人嘟道："我没有醉，只是有点想不清楚了，脑子快要转不过弯来了，或许这意味着这场千奇百怪的漫长旅行也该告一段落了，副标题一-术士杰斯·塞索和前狮鹫骑士格瑞德·雷拳的传奇冒险故事。"
他望着前面墙壁上的挂画愣了一会儿神，说："我有点困了，今天晚上就在这里睡算了，讲个故事给我听吧。"
"讲什么故事？"杰斯问。
"睡前故事，就像是我刚才说的那个似的。"格瑞德说："我老爸以前都会跟我讲的，很精彩，比如辛特兰森林深处的绿龙...该死·我应该问问索拉认不认识他遇到的那头龙的，我竟然这么多年都没想起来，快点讲一个有啥意思的。"
杰斯想了一会儿，坐在旁边说："从前有个德鲁伊。""嗯。"
"他钻进大兽穴里，想要进入翡翠梦境，却没想到进入了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什么世界。"
"一个很奇怪的世界，那里有千尺高的楼，几百尺宽的大路，一个城市里能住下几百上千万个矮人。"
"喔，那岂不是每天都要冒出来几十万磅的大粪，一个大粪的世界！"
"所以他很不习惯那个臭烘烘的地方。""用自然魔法净化！"
"他在那个世界失去了魔法能力，那个世界可能根本没有魔法。"
"一个没有元素，生命之力和魔网的可怜世界，竟然居住着那么多人你是不是在胡编乱造？这个听起来就很没意思，老爸，再讲一个"
"呢？"
"讲一个冒险故事，老爸，继续讲那个..一头黑龙混到了黑水海盗的船上一直流浪到塔纳利斯的故事，唔，我快要把之前的情节给忘记了.
"老爸，我好想再见到你啊，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个家伙哭了，哭得就像个打猎回家突然发现营地被暴风城的巡逻兵点燃了的豺狼人。
杰斯就这么用肩膀担着他的巨大脑袋，直到这个家伙不再一抽一抽地用极难听懂的矮人语胡说八道，直到他的呼噜声压过了后面的宴会厅里的吵闹。
好儿子，好好睡吧，他心里这么想着。
"永恒的太阳啊。"温蕾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她瞄了一眼杰斯怀里的矮人一脸震惊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喝醉了。"杰斯歪着脑袋看着游侠说："跟黑龙喝酒又输了，心态崩了 0"
"我说呢，我刚从远行者那边过来，还想着针焰为什么那么开心。"温蕾萨轻笑了一声，抬起视线来问："那你呢？今天...我觉得你一直有些心事，杰斯，宴会上也没怎么看到你。"
"我没什么事，温，我只是想快点见到爸妈。"杰斯说。温蕾萨怀疑地瞅了他一会儿，说："我跟你一起去。""当然，不过先给这个家伙找个房间住下。"杰斯说。
精灵点点头，两个人一个抱手臂一个抱腿想把这矮人提起来结果几次都提不动，一人提一条腿竟然都拖不走，最后两个人累的瘫倒在一边，杰斯忍不住嘟道："他怎么这么沉？"
"你竟然还会意外？"温蕾萨叹了口气说："你现在才感叹？我还以为你早在看到这个家伙被一个深渊领主正面砍中都纹丝不动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了呢。"
杰斯忍不住苦笑两声，说："别在那里顾影自怜了，来搭把手。""我来啦，主人！"撒厄诺跳出来说："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不好意思，我是说另一个。"杰斯说。
莫洛菲尔从阴影里现身，一蹄子把小鬼踢开，收起双翼冷声说："来吧，主人，这本就是一个萨亚德应该做的，帮忙搬运一个醉汉，而且不求任何回报。"
"追丢一个恶魔没什么大不了的，莫洛菲尔。"温蕾萨抬起格瑞德的一条腿说："再熟练的猎人也有失手的那一天，我们远行者最清楚这一点了 0"
魅魔抓起格瑞德的另一条腿，露出一个没有任何善意的微笑说："别装模作样了，风行者。"
温蕾萨轻哼了一声，倒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第1696章 "房间里的喷毒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