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饼
被称为‘沃卡’的外用药物，是以北地稀缺的谷物为基础加入雪山融化后流下的泉水，由此酿造出的清澈液体。
它看起来像水，实际上却又和水截然不同，所以被质朴的北地人称为‘少量的水’，后来这也变成‘沃卡’一词在北地方言中的含义。
北地巫医需要负责整个部落祭祀、占卜、医疗、教育下一代等多种工作，所以他们每一天都非常匆忙，需要用有限的时间去完成各种各样竟可能多的工作。
如果遇上战事，那更是忙到恨不得多给自己长两条胳膊，像传说中凛冬泰坦建造起无比雄奇的北地高山时一样，用四只手一起干活。
因此，北地巫医往往会将一些比较简单的工作，例如常用药物的制备，交给自己的学徒或部落里手巧且相对聪明一些的成员负责。
巫医学徒自然知道，正常情况下外用药物如果放进嘴里，那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但相对’聪明‘一些的部落成员，这个聪明啊，他是相对的。
相对是吧，就是说，聪明但不完全聪明。
总之，某位相对’聪明‘一些的大哥在酿造沃卡的时候，因为重复作业的无聊开始寻思些有的没的。
沃卡是用谷物和泉水酿造的，而且在制作过程中需要多次蒸馏过滤。谷物是能吃且稀少的好东西，从高山上流下的泉水也是甘甜的好水。
至于过滤这个处理办法，聪明的部落人都知道，就算是浑浊的泥水，被巫医爷爷用瓶瓶罐罐过滤后，也会变成能够饮用的净水。
好！
一条新的逻辑链开始在相对’聪明‘的部落大哥脑袋里建立。
用能吃的东西和好喝的甜水制作，还被过滤过好多次的东西……那就是能喝的好水！
于是，他尝试着喝了一小口，一大口，第二口，第三口！
奥丁在上啊！大兄弟你怎么在喝这玩意！
它……它好喝吗？
学徒发出一声惊呼，身后是几个受了点伤过来拿药的北地战士。
不过，集体震惊地看到这一幕，又有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略显迟疑地提出上面那个引发后续种种的问题。
就这样，当巫医爷爷头疼地给一群部落崽子上完文化课，回来看到的，就是完全空了的沃卡瓶子，以及一群满脸红光躺倒在地的部落战士。
醉了一天后屁事没有爬起来的北地男儿，虽然被年老却依旧浑身肌肉的北地巫医，用挂着药壶的拐杖揍得满地乱滚哭爹喊娘，恨不得多长两条腿。
但他们事后一致表示……
阿爷，这玩意给力啊！
比矮个子的小麦汁，林德娘们的葡萄水都要【北地粗口】给力啊！
于是，北地人就有新的‘水’可以喝。
认真的说，艾文对酒没什么兴趣，就和他对烟没什么兴趣一样。
“并不是那种意思的感兴趣。”黑发少年摇摇头。
“只是出于盟友的一些好奇而已，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关心？”
“你对联盟的看法真奇怪，联盟不该是出于利益的结合吗？好奇可不会增加其可信度。”海蒂毫不留情地说道：
同时她心中默默，独自来到沙漠建立起这番事业的自己，怎么可能需要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同乡来关心。
只不过，听到这样的话，好像也微妙的有一点……高兴？
“利益吗？大部分合作确实如此。但就我看来，信任这东西，在某种意义上会比纯粹的利益更加可靠。”
望着偶尔发出一声脆响的炉火，艾文被火光照亮的脸庞上透露出毫无半分虚假的真诚，他的的确确是这样想的。
“幼稚的想法。”海蒂轻笑一声，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这番话大加嘲讽。
同样，艾文也没有驳斥对方的意思。人在这方面的观点其实与出身长大的环境有关。
作为一个从小在东方伦理道德社会中长大的人，对于事物的看法当然会和其他国家地区的人不一样，更别提历史社会都迥然不同的异世界人。
我，可以按照我的行事风格、我的道德水准来做事，但没有必要用我的标准来要求所有人。
当然，恶党不是人，对付那些邪魔歪道，要有更加灵活的行事准则。
“秘密，让女人更有魅力，如果想要知道我的事，不如先说说自己的。”海蒂喝完杯中的谷物泉酿沃卡，脸上却没有半分醉意，就像真的只是在喝水一样。
“我的事嘛，说起来有点复杂。”艾文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说了实话。
“我原本待在距离这里很远的大陆另一头。因为一些原因，我离开家乡在林德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顺带还可以学习许多新知识。”
“听起来不错，年轻人多学点东西是好事。”海蒂点点头表示赞许，心中也颇有些感同身受。
某种意义上，她自己也是像这样离开荒蛮落后的北地冰原，前往千塔之城求学的同时，还希冀着寻找到某些自己一直追求的东西。
“嗯，我也这样觉得，可惜总有人，看不惯世界安宁祥和，他们只想看火焰燃烧。”艾文的声音微微变低，看着火光的双眼泛起威严的暗金色光芒。
海蒂没有附和他的话，这时候纯粹的倾听比多余的言语更好。
“我其实很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觉得混乱比秩序更有趣？是什么让他们认为毁灭一切，反而能让自己获得一切？”
“如果说破坏错误的东西姑且还可以算是破旧迎新，农田也需要除草翻犁才能在新一年长出更多麦苗。但那种破坏多数人原本安定祥和生活的行为，根本就是在作恶吧！”
“有时候，真想不管不顾把他们全宰了。”
艾文轻笑一声，他的语气并不激烈，听起来甚至像是在随口抱怨，但海蒂却感觉这个年轻人脑海中翻滚的念头其实格外认真。
他是真的想把看不顺眼的作恶之人全宰了。某种意义上，这倒的确很像北地人的处事风格。不过，对于国家或社会来说，这其实也是某种重大安全隐患吧？
简直就是……乱来的正义暴徒。
“总之，就是有那么一群混账跳出来搅风搅雨，于是，我便把他们……”艾文做了个捏紧拳头的动作，用半开玩笑的语气笑呵呵说道：
“全都轰下了。”
“那你又是怎么跑到大陆东方的寂静沙漠来的？”海蒂托着下巴，眯起双眼轻声问道：
“出了些……小问题。”艾文挠了挠脸颊，看起来有点尴尬。
“最后那群人想要开出一条联通外域深度地狱的永驻空间门，为了破坏这扇门，我开着载具跑到深度地狱，当着大魔的面通过自爆载具的方式给他们玩了个大的，破坏空间门的同时，自己也被卷入时空乱流，于是就跑到这里来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
海蒂从眼神到表情都在表达这样的意思。
北地男人喝完沃卡容易上头吹牛，那时候他们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但现在喝沃卡的是我不是你吧？怎么‘少量的水’还没入口，人就先开始吹牛了？
“好吧，其实就是有个老到发疯程度的超凡者想搞事情，而他背后还有阴谋家试图利用这家伙折腾出更大的乱子，我看不惯他们把无辜者牵扯其中，于是便横插一手，结果在某件魔法装备爆炸的时候被卷入空间乱流，最终落到寂静沙漠这里。”
停顿了一秒钟，艾文微微扭过头看向旁边，用干巴巴的声音从另一个角度复述了一下刚才自己的话。
“这还差不多，小男孩，你知道大魔是什么样的存在吗？别拿那种东西开玩笑。”海蒂瞪了面前的黑发少年一眼，随后颇为认真地劝诫道。
“嗯，你说得对。”艾文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好了，女士，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了。”
“刨根问底的男人可不受欢迎。”海蒂没好气地轻哼一声，却没有直接拒绝。
“原本，我来到这边是因为被人指派了麻烦的研究任务。”似乎回想起某个厌恶的人，女法师皱了皱眉头，再度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沃卡。
“在千塔之城，这种被派遣到边远地区的研究任务，通常都会被强制派给最不受欢迎的那些人。”
“至于什么样的人会不受欢迎？”
“哈，那当然是没钱、没背景又不愿意讨好上级的人。”海蒂大声地发出冷笑，语气中透露出浓烈的反感。
“任务本身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调查当地的水文特征而已。对，到寂静沙漠这种连降水都没有多少的区域，调查这里的水文特征。”女法师脸上浮现出嘲弄的神情。
水文特征，通常包括一条河流的径流量,含沙量，汛期、结冰期、水体自净能力、有无凌汛、流速及水位等等参数。对于研究地理的学者来说，其实不是什么罕见的研究课题。
但是到沙漠里研究水文特征，这可远比跑到河边测测流量要困难太多。
不是说沙漠就不能研究水文特征，沙漠也有地下水，同时也可以研究沙漠古代河道留下的痕迹。实际上，包括伊斯梅利亚城在内的五座沙漠城邦，其实都是沿古河道遗址建立的，这样有更大概率找到地下水。
除此之外，让一个年轻女性学者独自跑到荒蛮的边缘地区，去研究当地水文特征，这怎么看都不像纯粹的分配工作。
就像原本在东京工作的社畜，某天忽然因为左脚先踏入公司，被领导一脚提到北海道分行一样。就算不是最恶毒的迫害，至少也有点流放的意思。
“不过也没什么，你看我现在不是生活的很好吗？有属于自己的商会，甚至还打算争夺四阶戴冠者级别的秘传仪式。”海蒂摊开双手，笑容满面，看起来仿佛全然不在意过去发生的种种。
“……”不知为何，明明对方在笑，艾文却感觉她似乎并没有笑，反而像是在哭泣。
“处理完这边的事，我帮你揍他。”黑发少年一本正经地说出只有高中生才会说的蠢话。
虽然是蠢话，但也是人们对友谊的某种最直观表现。
而且，说着蠢话的同时，艾文的表情却格外认真。
对付喜欢犯贱的烂人，和对方讲道理是没有意义的行为，和对方生气更是大亏特亏的亏本买卖。
来，捏紧拳头，瞄准目标，一拳打断他的鼻梁！再一脚踹飞他的门牙！然后，才是考虑后续处理办法的时间。
尽管没有明言，可海蒂却从对方话语中感受到这番毫不掩饰的意味。
“果然只是个没长大的小男孩而已。”女法师嘀咕一声，同时侧过脸去掩饰自己现在的神情。
听起来，她似乎是在笑。
并非之前那种虚假的伪装的笑。
而是打心底里发出的，真正畅快的笑。
第九十章 听闻血案
艾文说出那番话，其实也没多想，至少有九成的原因，只是单纯按自己性格行事而已。
这种随意中带着理所当然的说话方式，在海蒂看来反而显得更有诚意，也让她心中感叹对方果然是个北地人。
其实，艾文自己原本也打算之后去一趟千塔之城，按照他记忆中的剧情发展进程来反向推测，这个时间段的千塔之城，姑且还处在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短暂平静期。
如果寂静沙漠这边的事情能够尽快解决，或许他还有机会避免另一场大乱的出现。
当然，考虑到林德与埃隆德两个大国的现况，一边是没有受到政变严重影响甚至还得到一波加强的埃隆德，一边是没有受到亡灵狂潮冲击与恶魔入侵，魔导技术顺利发展的林德。
这样一看，或许千塔之城之后即将发生的大事件，在当下这个已经被艾文改变的世界线，大概率只会变成局限于自由城邦境内的区域事件。
毕竟，两个现阶段综合实力数一数二的世界大国。在有余力抽得出手的情况下，必然能够完全压制住千塔之城内部发生的混乱，至少也会让乱局在初期就得到抑制。
只不过，到那时候的千塔之城，可能就会失去永久中立的独特国际地位，变成纯粹的区域教育机构。
这样一想，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真正搞研究的学者除开需要闹经费的时候，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是很纯粹的，甚至是很天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