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饼
毕竟，以法师这样的施法者对魔力波动的敏感程度，他们自身感知能力就是最好不过的检测装置。更别提还要针对特定魔力波动，这个要求只会让相关设备的研发难度继续上升。
另外，即使是对于超凡者来说，感知魔力波动的细节差异也并非易事。
感知到波动是一回事，但仔细辨别出其中的差异又是另一件事，而像艾文那样可以直接以超凡视觉窥见魔力波动的能力就更加罕见。
举个例子，魔力波动就好比艾文前世的电磁波，人们可以用工具检测到其存在，甚至可以用机器借助电磁波进行远距离信息传输，但要让他们用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去看到、听到电磁波的存在乃至波形。
不好意思，这个问题已经严重超纲，真不是普通人能力范畴内可以做到的事。
一想到这一点，艾文便觉得事情可能比预想中要更麻烦一些，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看着面前年轻却强大到异乎寻常程度的北地同乡，海蒂脸上浮现出微妙的神情。不论是从一个北地人的角度出发，还是从一个超凡者的角度出发，她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对方会对与自己故乡相隔千里之外的一群陌生人如此费心费力。
于是，海蒂直截了当地发问了。
“为什么？”靠近些许后，同样出身冰原的高挑北地女子认真看着艾文的眼睛提出疑问。
“什么为什么？”艾文愣了愣，没在第一时间理解对方的意思。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愿意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做这么多事？”
“自由之拳内绝大多数人都是因为曾经被巫王的暴政伤害过，所以想要推翻巫王暴政，建立能够让更多人得到幸福的新国度，另一小部分人则是想要得到更多利益，也有两种理由相互混杂的人。但不论是其中任何一方，都有着完全说得通的内在驱动力。”
女法师的声音不急不缓，尽管依旧是那副带着浓郁沙漠传统气息的舞娘打扮，言语中却显露出一种属于法师与学者的理性客观，散发着如同北地冰原的皑皑白雪般格外冷冽的气质。
“但你，一个外人眼中北方来的野蛮人，为什么会对这项事业如此重视？”
“这便是让我这个法师也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海蒂的眼神十分幽深，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真实情感。
听完这番话，艾文并没有立刻做出回答，也没有高声喊出什么充满热血与激情的宣言。他反而起身来回走了两圈，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抱歉，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深入思考过，一时间可能拿不出答案。”黑发的年轻人略显歉意地微微摇头，但很快他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温暖而阳光。
“但，任何人都有资格以不伤害他人的方式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我想至少这一点肯定是正确的。”
“正确的事就应该得到支持，听起来或许有些天真，但如果世界连如此微小的天真都无法实现，我觉得其本身也有必要得到修正，甚至将其重塑也未尝不可。”艾文说出这番话的语气普普通通，就像描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海蒂的眉头却不由自主地上挑。
“何况我也不是没有完全没有获得，能够帮助他人又能得到些什么。就个人而言，如此，便足够了。”虽然说着有所收获，但女法师却从中听不出半点自私的意味，反而让人感觉十分坦荡。
“真是……格外孩子气的天真发言呢。”海蒂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低笑。
不知回想起什么，她低下头掩盖脸上神情，同时抱住肩膀整个人微微颤抖，看上去像抑制大笑出声的冲动，亦或是强行按捺着别的什么情绪。
过了一会儿，女法师抬起手指拭去眼角或许是笑出来的泪滴，然后再度看向艾文。
“还是说，不愧是狩猎王者的霸王，随随便便就能发出如此霸道的宣言。”海蒂这般挪揄地说道，让后者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相较于口中带着调侃意味的玩笑话语，实际上，她心中第一时间想到的称呼，却并非什么充满吟游诗人风格的霸王，而是……英雄！
没有人生来就是英雄，但想要成为英雄的梦想却根植于每个眼中尚且有光芒留存的少年内心。
此刻，海蒂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意识到眼前的少年是拥有英雄潜质的稀世人杰，不，是已经成为英雄的杰出之人！
接着，她又想到艾文现在面临的问题忽然展颜一笑。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搜索装置范围有限的问题。”
“哎？”女法师的话让艾文不由发出诧异的声音。
“要懂得借用同伴的力量。”海蒂神秘一笑。
“年轻的霸王哟，眼下，整个自由之拳，不，是整个寂静沙漠的人想来都愿意成为你的同伴。”
“如此，你还担心找不到两块落入无尘之海的小小碎片？”女法师笑容满面地这般说道。
“……”艾文沉默片刻，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哈，看来我也是个会被力量冲昏头脑的平庸之人，怎么能忽视大家的力量。”
摇了摇头，面容英俊如神明的少年低头看着身形高挑只比自己低一个头的女法师，与之对视片刻后，他格外认真地开口说道：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请把力量借给我。”
在他的凝视下，海蒂神情一滞，深吸一口气后这才给出回复。
“荣幸之至。”
第一百一十章 搜山索海
数日后，流金之沙商会专属研究室内。
海蒂手握一块怀表大小的金属罗盘，口中念念有词。
“铜刻之眼，汝非金属，汝乃飞鸟之瞳，俯瞰大地，目锐如鹰。”
“水晶之眼，汝非矿藏，汝乃迷雾之瞳，眺望未知，卜算当下。”
说完，海蒂将手中一小撮散发着微光的粉末洒下。
“再加上一点魔法，嗯，此乃魔女之咒术。”
女法师现在使用的便是独属于魔女一系的奇特咒术，能够通过蕴含魔力的语言本身对材料造成歪曲，最终甚至可以达到超出常规魔法范畴外的奇特效果。传说中的古代魔女或者说大魔女，甚至可以用这种可以称之为‘言灵’的咒术对世界本身造成歪曲。
海蒂当然还没有达到这种结晶，可伴随最后那句决定性的话语，怀表大小的金属罗盘上两根长短不一的指针也迅速开始滴溜溜乱转，其中长的那根由黄铜铸造而成，短的那根末端镶嵌着一枚非常细碎的水晶。
最终，两根不同材质的指针忽地合拢于一处，而它们同时指向的正是近在咫尺的艾文。此刻，他身上恰好携带着已经获得的五分之三盖亚圆盘碎片。
“这是，成功了？”黑发少年有些诧异地取出合拢的五分之三碎片，伴随握住碎片的手左右移动，金属罗盘上的指针也在微微变化角度。
“不要小看魔女的咒术哦。”海蒂唱出一口气，冲对方眨眨眼，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眼神却充满对自身咒术的信心。
至此，盖亚雷达的研发时间比预想中显然快上许多，仅仅三天时间就完成最初的实验版。
“比预想中快上不少，专业的事果然还是要交给专家才行，这东西能够批量生产吗？”艾文不着痕迹地赞美了一句，然后问起更加重要的问题。
“当然，这枚罗盘本来就是遗迹探索者，也就是专精遗迹探索的那群冒险者所常用的魔法物品探索装置，只要将我的咒术遗迹与其中本来就有的预言系法术附魔相结合，再配上这个用炼金术辅助能锁定魔力波长的检测装置，就能达成对特定波动进行远距离侦测仆算的功能。”说起自己擅长的事，即使是海蒂也变得和其他法师一样滔滔不绝起来。
原来，之所以会早于预期这么多天，主要是因为这项发明并非无中生有的全新造物，而是针对本来就有的某种魔法设备加以改造。
海蒂手中的金属罗盘，是将原本遗迹探索者所用魔法物品搜索装置，混合魔女职介所擅长稀有咒术后得到的成果，看似仅有怀表大小的魔法装置内部却运用到至少三门技术。
念及此处，再加上自己是拜托别人帮忙的那一方，艾文也不好意思打断海蒂的话，于是便始终保持微笑地聆听了半小时专业术语轰炸。
好在，渐渐他也听出其中一些知识，接着竟激活前世身为优等生名为‘学习’的被动能力，开始和海蒂有来有回地讨论起专业知识。
由于游戏中选择的并非施法者职介，所以艾文在这方面的知识并不完善，既掌握了一些超越时代的理论，却在基础方面有所欠缺。加之施法者职业想要晋升高阶需要耗费的时间远超普通职介，所以他才选择现在这条更加消耗资源但足够迅猛的道路。
但并不代表艾文真的在法术方面没有任何天赋，即使排除泰坦遗传因子的加成，他自身学习能力也足以归入T0集团，更别提还要加上虚拟帕拉迪亚世界后期超越现阶段的各种全新法术理论。
因此，偶尔从艾文口中冒出的话语居然让海蒂听得露出惊讶到近乎惊吓的神情，即使只是简单的口头讨论也让两人收获颇多。
结果又过去一个多小时才彻底结束这段旁人听来有如天书的对话。
“和外表看起来不同，你似乎很适合当个法师。”海蒂用异样眼神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身形高大的北地男儿，心中更是升起按捺不住的讶异。
“虽然基础有些偏科和欠缺，但以你的理解能力和那种对数字的特殊敏感，估计最多只要三个月时间就能完成千塔之城高等院校的全部教育课程。再之后，即使独立开展前端研究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这，海蒂似乎想起什么不由发出一声针对别人的冷哼。
“哼，千塔之城那群眼睛比头顶还要高的庸才总是说，像我们这样北方来的野蛮人根本不可能学会最艰深的法术奥秘，真想看到他们到时候会是怎么一副惊讶的神情。”
接着，她的表情又变得十分玩味。
“怎样？需要我给你写一封推荐信吗？”
女法师兴致勃勃地说着，头顶更仿佛快要长出一对弯又弯的小恶魔尖角来，脸上毫不掩饰地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结束这边的事后，我恰好也打算去一趟千塔之城，准备沉静一段时间好好学习一下欠缺的知识体系，然后考虑更进一步的可能。”没有在意对方话中隐含的深意，艾文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另外，他也不介意在给自己充电的同时，在精神层面上给一些优越党来上一记连环巴掌。如果对方不接受事实，他更不介意将连环巴掌延伸到物理层面。
毕竟，在虚拟帕拉迪亚世界为完成任务刷千塔之城声望时，艾文就已经在心里的小本本上给那群家伙狠狠记了一大笔。
可听到他的话，反倒是海蒂脸上有些挂不住。
“更进一步……大男孩，你现在已经是三阶吧？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自信。”
“就好像成为伟大的四阶戴冠者，对你来说也不过踮起脚尖就能轻易触碰到的东西一样。”说着，女法师抬手扶了扶额头一副‘受不了这家伙’的表情。
“嗯？”身形高大的黑发少年歪了歪头，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但脸上诧异的表情却给出一个让绝大多数常年卡在三阶甚至二阶的超凡者（包括海蒂）都想打人的无声回答。
难道不是吗？
对话陷入到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
过了几秒钟，海蒂率先绷不住，她抬起双手比划了一个北地风格的停战手势，冲艾文露出一个十分‘邪恶’的笑容。
“没错，我说的就是这种态度，请务必保持，不对，是比现在还要再过分十倍！”
“呃。”艾文愣了愣，接着露出十分和善的微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海蒂兴致勃勃地点了点头，接着她犹豫片刻才再次出声。
“如果可以的话，能说说这些碎片是用来做什么的吗？”哪怕隔着一段距离，施法者特有的敏锐感知也让海蒂察觉到其中复杂至极又无比精巧的结构。
身为知识渊博的法师，海蒂一眼就看出这绝对是不世出的发掘秘宝，甚至可能源自比古代巨人王国还要久远的太古未知文明。
尽管知道这般行为有些唐突，但骨子里还是个北地人的她依然忍不住开口询问。
“别的功能暂时不好说，但这些碎片集齐后可以提供庞大的魔力。”艾文也没多犹豫，很快便说出盖亚圆盘碎片的基础功能。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有信心，同时对自己的实力更有信心。
“庞大的魔力？有多庞大？”海蒂愣了愣，如果只是单纯的提供魔力，倒是和一些古代魔力炉效果差不多。
但小到一手可握的尺寸，与那些需要载具运输的庞大魔法装置相比确实非常惊人。
“现在还不好说。”艾文摇摇头，接着继续说道：
“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如果能将那股力量全部调动，或许足以让整个寂静沙漠变成广袤的绿洲。”
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番话语，身形高大的黑发少年眼中闪耀着格外明亮的光芒，他仿佛已经看到一副无比美好的未来景象。
不知为何，听闻此言的海蒂非但没有对那蕴含奇迹般力量的盖亚圆盘心生贪念，反而感觉全部注意力都被眼前的北地男儿所吸引。
他就如同一轮太阳，即使单单站在那就向周围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光与热，其存在感更是庞大到让人忽略其特殊之处，就像是身处自然环境中的凡人，不会时常意识到环境本身的庞大只会习惯其存在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后，海蒂几乎无法移开视线！
北地那种即使用耳朵去听闻都能感觉到异常寒冷的风声仿佛再度回响在身边，女法师定定望着眼前这个让自己感觉异样的北地同乡。
即使外表看起来确实像个北地部落出身的野蛮人，可属于魔女的直觉却让海蒂感受到对方那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的异样,那甚至与她在世界各地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简直就像北地传说中，从冰封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永久冻土层中莫名解放出来的奇迹存在，浑身都充斥着与整个时代都不相同却让人丝毫不感到排斥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