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饼
等到双眼重新归于寂静，这个铁皮脑袋才轻咳一声，故作无事发生地点点头。
“指令已下达，工厂舰赫拉格正在执行中。”
走廊地轻轻晃动，长度超越千米的庞大沙虫之王此刻正将全部躯体从地下爬出，在核心引擎中央储备的那道乌拉诺斯王魂投影辅助下，笼罩全身的阳光被源源不断转化为通用规格魔力储备进工厂舰各处。
带着不知说什么是好的活化副官，艾文乘坐平移电梯返回船坞。
这里有着各种古代巨人王国时期保留下来的工程设备，其中甚至包括能够将六、七十米长的罗吉拉斯号也牢牢固定住的庞大金属架，那看起来简直就像属于巨人的手掌，合拢后便让这艘模型改造战舰稳稳停靠在船位上。
再搭配舰内重力调整装置，可以预见，不论工厂舰赫拉哥本身以何种方式展开移动，停靠在其体内船坞中的罗吉拉斯号也不会发生任何漂移。
除开尚未成年过年纪过大的那部分猫猫虫，毛绒绒中的大多数都已离开罗吉拉斯号前往工厂舰各处展开维修护理工作。
意外的是，获得访客权限的女法师海蒂居然也已返回这艘模型战舰。
在船员休息室遇到她后，艾文也没迟疑，带着活化副官便上前打了个招呼。
“不继续观光一下？如此完整的古代巨人王国遗迹可不多见。”
“没必要，比起死气沉沉的古代遗迹，有些事直接问还活着的人才更有效率。”女法师微微一笑，看到单独飞在半空中的脑袋，她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就像看到的只是一枚气球。
而女法师随后说出的话语也带着浓重的法师风格。
对此，艾文丝毫不感到意外。
即使平日里需要靠行商获得足够资金投入研究，但海蒂毕竟是个追求真理与更高境界的学术派施法者。
她能够学会甚至擅长各种社交辞令，但情况允许的时候，女法师依然会选择更熟悉、也更愿意使用的学术派交流方式，即‘摆事实，讲道理。陈述利弊，随便你。’。
“这是活化副官，中央统和处理器的对外交流界面，他对巨人王国的熟悉比现代任何考古学家都更全面。”艾文简单介绍了一下身旁飘着的脑袋。
“原来如此，千塔之城在编号D83490与G230遗迹曾发现过类似材质的液态金属。除了发现其具备优秀的魔力传导性能外，不论是擅长材料学的炼金术师，还是研究物质转化的那些法师派系，他们都没有搞明白这种材料究竟被古代巨人王国用在什么地方？”
“居然是用来制作类似魔像的存在，答案可真让人意外。”
“魔像傀儡？客人你嘀咕了王国在材料学与魔导工学方面的技术积累，液态合金……”见说话的是后代文明成员，活化副官虽然不至于失礼却也表现出几分骄傲，可话还没说完它就哑巴了，准确的说，是被禁言了。
可即便拥有前代舰长的部分记忆，它也受到中央统和思考模块约束，不能对权限不足的人员说出王国的各类信息。
当然，常识部分的信息并不在此范围内，但艾文并不希望接下来的对话变成学术大讨论，他可还有别的事要与海蒂谈。
没错，禁言活化副官的权限狗就在这！
“准备时间缩短了，接下来的行动将非常危险。”
“所以？”海蒂动作优雅地将交叠翘起的双腿换个姿势，冰蓝色双瞳目不转睛看向坐在面前的少年。
作为同样自冰原走出的北地人，他们有着相同的漆黑发色以及近似的五官特征，在不了解情况的人看来，甚至有可能错认为是一对姐弟。
“答应你的四阶晋升仪式，我现在就可以给出相关线索。以三阶施法者的能力，完全可以顺利取得那些东西。”
艾文略作思考，身为虚拟帕拉迪亚经历多个大版本迭代的资深玩家。通过曾经完成的各种任务，哪怕是这个时代十分珍贵且稀少的四阶晋升仪式，他记忆里也存在不少相关线索。
之前推翻巫王统治的战争中，女法师可谓是出工又出力，甚至冒着巨大的风险亲自下场试探第二巫王，后来更领导沙漠各大商会加入到自由之拳发起的大规模反抗行动，提供了大量人力物力。
单凭这些，如果海蒂只想要一门适合的晋升仪式，艾文丝毫不会有半点犹豫。
他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更不是看别人吃亏才会高兴的神经病。
而接下来与混种虫兽以及隐藏其背后的纯色之力交战必然极其危险。
于公，身为泰坦之血的传承者，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去消除这场潜在危机，于私，艾文想要保护自己在这个新世界重新建立的羁绊，那怕分别许久，那些情感在他心中也不会有半点褪色。
但海蒂没有任何理由及必要加入接下来这场战斗，只要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完全可以选择一走了之。
一个理智的法师会得出这个结论，同时也应该做出与之相对的正确选择。
然而，接下来从女法师口中说出的回答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我拒绝。”海蒂干脆利索地表示否定。
“哦？”艾文眉头一挑。
“可以说说原因吗？我的建议很有诚意。”
“年轻的同乡，见识过你与巫王那些比战争更宏达的战斗，我当然相信你有能力给出成为四阶的仪式线索。”海蒂继续看着艾文的眼镜，眼角那形似泪痣的黑色纹面图案，被女法师光滑白皙的肌肤衬得格外明显。
“可单独一个超凡者，哪怕是一位四阶也无法改变北地冰原千年的自然环境。不能让北地部落过上冬天不会冻死人，秋天不用把老人丢弃在冰原里的正常生活！”说到最后，海蒂的声音忍不住微微颤抖。
“……”艾文表情微微有些变化，结合两人过去几次对话中不经意透露出的信息，他已经可以猜到女法师隐含的深意。
“但你，天生之王，伊修托丽的爱子，巨人王室的正统传承者，一定可以达成这般伟业。”说完，女法师神情严肃地单膝跪地。
“相对的，我，苍白猎手的后代，猎龙人芬恩之女，愿意献上自己智慧、法术乃至一切。”海蒂抿紧嘴唇抬手按住心脏位置。
“只求，冰原不再无情，北地人不再被冠以蛮族之名。”
第一百三十五章 虫舰拔锚
原来如此……
没想到，这个让人看不透的女人，胸膛中居然怀揣着如此庞大的‘野望’，又是如此的无私。
到了艾文这个层次，分辩谎言与真话已经不再只能靠推测，无论是敏锐感知捕捉到的心跳速度、呼吸频率，还是玄妙第六感与直觉传递的信息，都可以或直接、或间接点明话语中真伪成分。
知道了对方真正渴求之物，也就可以理解她为什么愿意加入到反抗巫王的行动当中。如果巫王掌握的秘法真能够扭转寂静沙漠这般荒芜区域的现状，那也有概率能够改变北地冰原的极寒天气。
奈何，巫王操控天气的法术并非所谓秘法，而是利用剥夺自普通人的生命力强行施展，无法如同海蒂预期那般用以改变北地冰原的恶劣环境。
然而，艾文的出现却让她看到另一种可能。
传说中的天生之王，北方第二巨人王国最后女皇伊修托丽的直系后裔，果然拥有超乎想象的潜力，那甚至能让一个刚刚觉醒灵魂之力，才踏入高阶领域不到半天的超凡者，爆发出足以击败甚至杀死四阶戴冠者的恐怖力量。
统治寂静沙漠一百年的王者，就那样接二连三的在他面前倒下。
女法师眼中闪烁着火一般的光亮，那是即便燃烧自己也要让所希冀之远景实现的强烈渴望。
只不过，大多数人对古代巨人王国的了解果然相当有限，他们并不清楚王国中传承的泰坦遗传因子。即便北地人只认为自己身体中流淌着巨人的血脉，所以才会比其他地区的人更加高大健硕。
要不要答应对方？
对于这个问题，艾文并没有思考太久。
“无需如此。”伸手扶起女法师，黑发少年低下头与她直接对视。
“难道我们不是朋友？难道你没有在先前反抗巫王的义举中竭尽全力帮助大家？”平稳的声音以及陈恳的话语，让女法师头一回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过去那些经历让她习惯了寂静沙漠商人间的尔虞我诈，习惯了千塔之城那群学阀法师间的冰冷利益交换，却无法习惯这种基于质朴情感的直接与坦荡。
莫名的，有一种情感在胸膛中膨胀，并非过去亦有所图的那种撩拨，海蒂眼神深邃地凝望比身形高挑的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北地少年。
对方因年轻外表上显露出的少年稚气早已荡然无存。
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顶天立地，真正值得冠以‘天生之王’头衔的北地男儿。
“无需如此。”艾文再度重复刚才的话语。
“我同样也出身冰原，自然愿意改善那片极寒冻土上诸多部落艰难求生的境况。”
没有付出任何预想中的代价，却从面前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口中得到这般认真的承诺。
对此，海蒂并没有感到快乐愉悦，反而觉得脑内一团乱麻。
沉默许久，女法师深吸一口气，再次躬身行礼。
“谨遵汝命。”随后，她忽然眨了眨眼睛，送上一个北地传说中能一统冰原的称号。
“尊敬的可汗。”
“哈？”艾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头衔象征着什么。
啊，同时我还是埃隆德亲王……
在心中默默说着。
过去，艾文从阿芙蕾蒂雅那边得知，北地部落在埃隆德王国刚刚建立之初曾与之发生过长达百年的边境摩擦。
但这种情况随着王国实力上升却逐渐开始改变，直到近代，基于毛皮、草药素材的合法交易已经取代了百分之九十九的非法掠夺。
没办法，一边是拥有巨人血脉的蛮族狂战士，一边是经历秘仪改造的魔族超人，硬要打起来两边都得吃亏。
甚至，越到后面，能击中更多国力投入战斗的埃隆德王国军队获胜次数越多。相反，北地蛮族反而因为分成各个部落散居的原因，始终无法集结冰原上的全部力量。
某种意义上，这大概也算文明击败野蛮的一种表现。
总之，事情发展到现在，北地人虽然不至于直接变得能歌善舞，却也是真的打不穿王国花费数十年时间沿山脉建立的堡垒防线。很多狂战士都从掠夺者变成出售武力的雇佣兵。
哦，至于艾文原本所在的部落，那群隐士对抢东西这种事可不感兴趣。
毕竟，就算没有真正觉醒泰坦遗传因子，以他们比大多数北地狂战士还要健硕的身体素质，即便待在北地冰原这种极端恶劣环境，依旧可以过得很舒服。
言归正传，即使无法改变北地冰原的恶劣环境，自己也完全可以凭借‘天生之王’的传说以及埃隆德亲王的身份，让北地冰原逐渐融入埃隆德王国，反正近百年来双方本就有这种趋势。
即便祖祖辈辈居住在冰原上的北地部落，也是希望能居住到更为温暖舒适的南方。而地广人稀的埃隆德王国，想来不会介意多出一群身强力壮的人口。
粗略推算，这个过程大概需要两百年，但这对长生种来说完全不算事。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那头导致原身部落全灭，体表长满触手的奇怪白龙，似乎很像被纯色之力影响的扭曲生物？
原本以为是邪神出手，结果却是更加恐怖的东西吗？
艾文眼神凝重地思索着。
难道北地冰原深处也存在上古遗留下来的纯色污染？
于公于私，等这边的事情尘埃落定，是时候回埃隆德看看了。
当然，也不能忘记矮人那边的约定。他们所掌握的奇观级超大型熔炉大概率属于泰坦造物，现在的帕拉迪亚世界，大概除了自己也没人有权限操控那东西。
啊啊，需要做的事情果然很多，现在可远远不到能够休息的时候。
“伟大的可汗在想什么？需要第一位投入您麾下效力的北地巫医提供些建议吗？”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艾文无奈摇头，女法师却只是眨眨眼重新摆出那副令人琢磨不透的样子。
呜呜呜——
完全无法发声的活化副官飞到两人面前，它嘴巴上被液态金属凝聚出一个大大的‘×’，显然还处于禁言状态。
看着这颗脑袋一副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艾文抬手用自身权限解除它的禁言。
尽管脸上全是没好气的表情，但重新可以说话后，活化副官还是臭着脸一本正经说道：
“第七世代生物工厂舰赫拉格已完成出发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