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骨骨子
“3/4,少一点都不行。”
路明非陷入了沉默,任谁都能看出他此时的挣扎,魔鬼也不催他,而是抬头看向天空。
透过层层乌云,透过电闪雷鸣,里面是交错碰撞的两个身影。
源稚女的的确确落入了下风。
这并不值得意外,如果奥丁实力还弱于她,就不可能选择现在出现,这个狗逼苟了上千年,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会出手的。
而他这一次既然选择了出手,就说明他已经有把握对付源稚女了。
虽然离开了那处天时地利人和的结界领域,但实力上的差距也是实打实的。
就算只是伪黑王,那也是黑王,至少比完整的还要白王强,也许强不了太多,至少没到碾压级别,但在这种生死战上,一线之差往往就代表着生死之别。
所以奥丁才会嘲讽源稚女不自量力,上赶着找死。
但那又怎么样呢?
即使打不过,即使会被杀死,又怎么样?
源稚女就算不是那种顶聪明的人,也知道自己的机会渺茫,她已经进无可进了,难道去把夏弥和康斯坦丁也都吃了?就算把他们都吃了,恐怕进步也不会很多。
但奥丁谋划了千年,还剩多少底牌谁又知道?
这一次放他走了,只会重复之前的情况,他们找不到奥丁,但奥丁却可以随时对他们出手,因为蛇岐八家就在日本,卡塞尔学院就在美国。
就算源稚女可以不顾这些人,狠心将一切都献祭,也未必能达到超越奥丁的层次,反而会添加更多的不定性。
综合种种考量,源稚女觉得还不如就在这里决胜负。
她心里清楚,在这里,至少还能杀奥丁一个措手不及,占据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主动。
虽然这点主动真的不算什么,不顾一切的出手更说看上去很莽撞,但却是她胜率最高的一次了,越往后拖,反而胜率越低。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那便战罢!
至于是生是死,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原本刃光如镜的蜘蛛切合童子切上布满裂纹,不再是削铁如泥的利器,至于村雨已经彻底报废,奥丁那把看上去没什么威力的长矛,所带来的威力远超这些顶级的炼金武器。
昆古尼尔大大加强了奥丁的战斗力,只要掷出就一定命中的buff更是让源稚女浑身上下多了不知道多少伤口,炽热的龙血滚落,将她的白鳞几乎染成了血红色。
奥丁不是没来由的狂妄,它本身实力略胜源稚女,加上昆古尼尔这把bug武器,如果硬要拼命的话,虽然他自己也不可能全须全尾的离开,但死的大概率是源稚女。
浓密的乌云忽然破碎,双方如流星般碰撞在一起,然后弹开,各自落下高空。
翻腾的海水被凝结,极寒的领域瞬间扩散,一瞬间就有风雪横扫过这片废墟。
两人落在了冰面上,各自跌跌撞撞的后退,他们身上的伤口还在飞速愈合,细胞正在高速分裂,血肉重生。
源稚女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破碎的鳞甲中,数不清的孔洞正在出血。
奥丁虽然也很狼狈,但伤势明显要比源稚女的轻很多,最关键的是他还拿着那柄bug武器,这是决胜的关键。
源稚女手上的三把顶级炼金武器几乎已经成了废铁,密密麻麻的豁口出现在刀身上,诉说着战况的激烈。
这两人无数次的碰撞中,经常是以她被贯穿结束,如果不是血统强大,她早就死的渣都不剩了,但即使是白王的血统,她也越来越虚弱,快要被活生生耗死了。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奥丁高傲的开口,姿态是那样的不可一世。
在刚才的碰撞中,他的天马又一次被硬生生撕裂,蓝色的披风也破碎成了布条,不过他的状态还是比源稚女好了太多。
“奥丁。”源稚女轻轻的叹了口气,语气里甚至带了点无奈:“你总是表现出一副想要招安我的样子,是以为我不知道,龙王之间的铁律吗。”
“新王永远不会允许旧王活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仇恨一旦开始,就是不死不休。”
源稚女沙哑的声音念诵着记忆里传承的铁律,突的她声音一顿,猩红的眼里带了几分嘲弄:“还是说……”
“你怕我孤注一掷,就像现在这样!”
话音未落,源稚女忽然一巴掌重重拍在了脚下的地面上,瞬间,上百米厚的冰层裂开,海水猛地动荡起来!
奥丁瞳孔皱缩,他终于收起了那假惺惺的态度,举起了那柄足以洞穿一切的长毛,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机。
他看出源稚女的目的了,这是知道自己赢不了,于是想同归于尽了,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要彻底了结源稚女!
昆古尼尔翻滚着飞向源稚女,如同紫黑色的流光,它的速度并不快,还很安静,因为死亡原本就是这么安静的事。
源稚女就像是察觉不到危险来临一般,她全然放弃了所有防守,眼里燃烧的是疯狂的火焰,谁都能看出她的决然。
既然活不下去了,那就一起死!谁也别想活着!
“路鸣泽!”路明非嘶吼。
时间在他的眼里忽然变慢,奥丁的动作凝滞在昆古尼尔出手的那一刻,那把该死的武器慢悠悠的飞行着,似乎一切都被按下了慢放键。
“怎么了哥哥?”
魔鬼微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仔细看甚至能看到淡淡的悲伤。
“我跟你交易。”路明非说,他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直到最后彻底卸下气来,仿佛喃喃般:“我跟你交易……”
“求求你,救救她,她不能死,我不要她死,我不要她死!”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等到最后一刻。”魔鬼叹了口气:“你这师姐发起疯来,是连着这整个世界都想一起弄死的。”
他说着,猛地张开双臂,狠狠的拥抱了路明非:“100%融合……24倍增益!”
寒冰的领域被霸道的温度硬生生破开,路明非,或者说……真正的路鸣泽,他缓缓向前,伸手抓住了昆古尼尔的枪头!
几乎在瞬间,男孩手上鲜血飞溅,血液滴落到他黑色的鳞片上,但他毫不在意,只是转头看向源稚女,低声说:“你只会这一招吗?”
正准备来一发天地同寿的源稚女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迟疑的眯起了眼。
可魔鬼却没有再看她,制止住源稚女要拉着所有人一起去死的疯狂行为后,他看向了奥丁,轻笑出声。
“好久不见啊。”
奥丁冷冷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戒备,再不复从前的从容。
“老实说,看到你还活着,我真的很不高兴,不过转念又想,只有你活着,我才能亲手杀死你,不是吗?”
奥丁警惕的没有说话,他打量着面前少年狰狞的身躯和巨大的膜翼,几百米长的影子在他脚下扭曲变形,就像从所罗门法典中逃脱的恶魔。
他身上混合着人和龙,天使和恶魔,少年和恶鬼,种种不同的元素,看上去就像个究极的怪物,与他相比,就连奥丁都变得神圣起来,源稚女更是美如天使。
“说起来我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哥哥还不会下定决心,现在好啦,一切都变得可爱起来了。”
“别废话了,杀了他。”奥丁依旧没有开口,源稚女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他多活一秒,我都觉得恶心。”
“唉,本来还想再叙个旧的,但谁让我的队友是个性子急的呢。”魔鬼被打断了也不生气,只是朝着奥丁露出了一个遗憾的表情:“既然如此,就只好请你去死了。”
他说着抬起手,不知哪里来的金属离子凝结,火光流淌,最后变成两把朴拙但是锋利的巨剑。
源稚女也站起了身,手腕下垂,流动的电光缠绕着村雨,把它加热到半熔化的程度,童子切和蜘蛛切的碎片缓缓地浮起,和村雨交融,刀身延展到四五米的长度,弧形刃在寒风之中淬火后透出妖异的赤色。
两人成夹击之势,将奥丁围在当中,封锁了他所有能逃走的出路。
接下来的战斗再无悬念,路鸣泽和源稚女简直就是疯子二重奏,两人都是根本不在乎自己受什么伤,只想干死敌人的主,场面血腥而又暴力。
他们咆哮,他们厮杀,就像地狱里的魔鬼互相撕咬。
奥丁被彻底逼入绝境,再无半点留手,到处都是领域碰撞激起的尘埃碎屑,将一切探寻的目光遮蔽在外,也形成了一片无法逾越的雷区,所有生命靠近都会被瞬间泯灭。
那是极致的元素乱流。
夏弥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可她却没有参战的资格,直到一切动静渐渐变小,直到最后彻底消失。
路明非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等他恍惚间清醒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魔鬼真的没有骗他。
他付出多少生命,就代表着魔鬼能发挥多大的力量,魔鬼这一次要了他整条命都差点打不过,但凡少要一点,可能结局就不是这样了。
总之他睁开眼的时候,魔鬼已经消失不见了,眼前尽是混乱,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残骸。
而他的面前,白发红瞳的女孩安静的站立着,她站在一地的血泊中,仿佛脚下开出了大丛的深色鲜花。
她身上那些苍白色的鳞片流淌着淡淡的荧光,巨大的白色膜翼缓缓收拢,就像希腊神话中那个以蜡封羽毛为羽翼飞向太阳的美少年伊卡洛斯,又像真正的天使,圣洁无瑕。
而她那长着利爪的手中,流淌着淋漓的血,一颗暗红色的,长满鳞片的血腥心脏在她手中跳动。
女孩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做了一件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她看着手中的心脏,然后缓缓握紧了手,尖锐的利爪穿透心脏,直到最后彻底捏爆,鲜血淋漓。
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在那苍白的,毫无血色的皮肤上,仿佛雪地上绽放的红梅,鲜艳到几乎灼目。
源稚女无声的笑了起来。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十七岁,被刺死在井底的女孩,终于闭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第409章 尼德霍格苏醒了?
源稚生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直升机早已降落,他和绘梨衣也不敢靠太近,毕竟那片领域连夏弥都不敢靠近。
如果不是有康斯坦丁护着,以他们俩的血统,在这个距离上,随便来个余波都能把他们震死,但也是因为有康斯坦丁在,所以他们有幸目睹了这一幕——
女孩将那神话中的主神硬生生撕裂,从胸膛中掏出心脏,就像是恶鬼在择人而食。
这一幕血腥又震撼,而伴随着她捏爆心脏,始终觉得熟悉但又想不起来的,被困住的记忆终于回归,仿佛太阳升起,薄雾被驱散,终于露出了底下被人遗忘的过往。
绘梨衣红了眼眶,忍不住低声喃喃:“姐姐……姐姐……”
源稚生则神情恍惚,他看上去似乎没有绘梨衣那么激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却忽的落下泪来。
太好了,他想,这一次他终于没有选错。
他终于,可以有脸面对她了。
仿佛心口的重石终于落地,露出底下苟延残喘的人,那一刻,他仿佛劫后余生,又像是垂死之人看到了生的希望。
源稚女看着手中化为一摊血肉的心脏,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像是要把经年的郁气都吐出来一样。
眼底弥漫着终于大仇得报的畅快,她甚至有闲心伸手,将脱力倒地的衰仔拉了起来。
路明非大口喘着气,他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和魔鬼交易后,他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等他意识清醒,一切已经结束。
不出意外,魔鬼应该是拿他身体去打了场架,并且似乎打赢了,不过消耗也不小,导致他整个人现在都有点晕晕乎乎的。
但打赢了就好。
路明非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师姐,始终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但紧接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便翻涌上来,带着他的眼皮都变得沉重。
意识消失前,他似乎听到了师姐在叹气,那一声悠长的叹息让他不自觉有些紧张,他疯狂在心里反思着自己这一次做的够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