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遐蝶
“所以,您还是对着我,像阮梅女士说的那样,您直接进来吧。这样最省事,也最快。”
白穹看着她那一脸真诚的样子,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说胡话。
那是一种经历过崩塌与重塑后,所产生的、令人费解的平静。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犹豫和不忍都一并吐出。
“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
白穹的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他最后确认了一遍。
“那你就……忍着点。”
停云轻轻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
白穹走到她的面前,小巷里霎时间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那些或坐或卧的“停云”,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目光齐刷刷地汇聚过来,眼神中带着空洞的好奇,仿佛一群没有灵魂的观众,正在等待一场献祭的开幕。
阮梅远远地站在远处。
已经被白穹调制了无数次,又见惯了生命的诞生,阮梅当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对她来说,这已经见怪不怪了。
白穹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停云衣衫的前一刻停顿了片刻。
那是一种微妙的迟疑,是理智与本能最后的交战。
但停云紧闭的双眼和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却像是一种无声的催促。
最终,他的手掌还是轻轻地贴上了她的裙摆。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掌心传来的不是少女应有的温热,而是一种带着些许凉意的柔软。
那感觉很奇特,仿佛他触摸的不是一具血肉之躯,而是一件用最上等的冷玉精心雕琢而成的人偶。
毕竟,这具身体是阮梅的杰作,是由她通过基因编程的能力创造出来的。
停云原本的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毁灭」的侵蚀。
是阮梅缝缝补补,才凑成了停云现在的躯壳。
停云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绷紧了,一声极轻的闷哼从她喉间溢出,像是被人扼住了呼吸。
白穹没有再犹豫,他闭上眼,开始用自己的方式为停云进行“调律”。
那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是在他意志的驱动下,化作了真实不虚的力量。
一股银白色的、带着些许温暖的气流,缓缓涌出,无声无息地渗入停云的身体。
“嗯……”
停云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投入冰湖的鱼。
那股力量冰冷而又威严,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地铺展开来。
它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开始搜寻、捕捉那些不属于她本体的、游离的生命信息。
她的眉头痛苦地蹙起,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
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下的裙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感觉,比之前自己解决时要强烈百倍、千倍。
那一次是她主动引导的释放,而这一次,却是被动的、彻底的侵占与融合。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艘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小船,随时都可能被那银色的巨浪彻底吞没,撕成碎片。
“忍住。”
白穹的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忍,却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命令,“毕竟第一次进行这种事,可能会很痛。”
他的另一只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将她紧抓着裙摆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与她十指相扣。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像一个坚实的锚,在这片混乱的洪流中给了她一个可以依附的支点。
停云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用尽全身的力气反握住他。
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手背,但他却仿佛毫无所觉。
那股银色的气息在她体内流转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霸道。
它像是一位君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将那些分裂出去的“臣民”一个个强行召回。
小巷里,那些旁观的“停云”们,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化作一道道流光,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过来,穿过墙壁与阻碍,尖啸着汇入本体之中。
每多一道流光融入,停云的身体就剧烈地痉挛一次。她紧咬着下唇,一丝血迹从嘴角渗出,眼神已经涣散,口中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
她的意识在威严如月的力量冲刷下,变得模糊而混乱。
过去与现在,崩塌与重塑,痛苦与某种奇异的满足感,交织成一片无法言喻的混沌。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反复拉扯、撕裂,然后又被那股带着温暖气息的力量强行黏合在一起。
在这个过程中,她似乎看到了阮梅女士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也看到了自己跪在地上,身体分崩离析的瞬间。
原来,这就是“调律”。
原来,这就是恩公的力量。
充满了威严,又让人……
忍不住想跪下去。
这个念头在混乱的意识中一闪而过,随即被更加汹涌的浪潮淹没。
她再也无法思考,只能像溺水者一样,本能地攀附着白穹给予的那个支点,承受着这彻底的重塑。
白穹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一切。她的痛苦,她的挣扎,以及她在那痛苦深处,因为力量的回归而产生的、一丝微弱的战栗与欢欣。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那被阮梅修改过的认知,正在这股原始而霸道的力量冲击下,产生着某种不可预知的、新的变化。
终于,当最后一个分身所化的流光也融入停云体内后,整个小巷恢复了寂静。
那股银色的气息缓缓从她体内退去。
白穹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停云软软地倒了下去,长发凌乱地铺散在地上。
她浑身香汗淋漓,衣衫被完全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停云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激烈的潮红,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不知是汗水,还是痛苦的眼泪。
她的胸口依旧在剧烈地起伏,急促地呼吸着,仿佛一条刚刚被抛上岸的鱼。
良久,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才被一声微弱的喘息打破。
停云的睫毛颤动着,缓缓睁开了那双失焦的眼眸。
视野里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模糊不清。
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着酸痛,骨头缝里都仿佛残留着被那股银色力量碾过的余威。
她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
“为什么……”
她沙哑地开口,声音轻得像是一缕烟,
“我觉得,比我想象得要痛苦……这应该和我吃了那个糖以后,分化成无数个无关吧?也应该和女子破瓜无关,而是一种……好熟悉的痛感……”
清脆的、富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而来。
“哒,哒,哒。”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小巷里回响,阮梅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在她身边蹲下,平静地注视着她。
“这是‘毁灭’留下的伤口,已经在你体内生根,挥之不去。”
对除白穹以外的人,阮梅的声音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冷,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实验数据,“所以你在这方面的感触,会比其他人要更难接受一些。”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停云依旧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补充道。
“并且,这种感觉只有在和其他人进行那件事的时才能感受到。你自己解决的时候,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
停云的眼神里满是茫然,她下意识地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白穹。
“我……我要和它对抗吗?”
她对着阮梅轻声开口询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本能的恐惧。
“没有必要。”
阮梅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想法,“那太危险,你也做不到。”
一直沉默的白穹终于开口,他的眉头微蹙,看向阮梅。
“即便是我……也没办法治愈她吗?「毁灭」留下的残留有这么厉害?”
阮梅的目光转向他,那张精致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几似于“解释”的神情:
“打个比方,主人的能力,虽然神奇,但只能治愈伤口,却无法抹去伤口治愈后留下的疤。”
她的话语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停云最后的幻想。
“所以,停云小姐你不用抗争。”
阮梅的声音放缓了些许,“去接纳它,试着和它共处,就像接纳疤痕。”
“疤痕……”
停云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她一边急促地喘息着,一边缓缓抬起还在颤抖的手,覆上自己的心口。
那道看不见的伤疤,此刻仿佛正在她的掌心下灼热跳动,提醒着她那段分崩离析的过往。
“我……明白了……”
她闭上眼,不再挣扎,任由身体的余痛如潮水般一阵阵袭来。但这一次,她的心境却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又过了许久,她那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渐渐平复,紊乱的呼吸也变得绵长而均匀。
白穹见她状态稳定下来,这才开口说道。
“好了,既然停云小姐也恢复了原状,那么也差不多该离开这里了。仙舟方面也派了使者过来,可别让人家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