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不夜侯 第1111章

作者:月关

  三十岁就退休,躺在功劳簿上享清福,羡慕死后世那些六十岁还不能退休的牛马!

  所以,杨沅是真的豁达。

  只不过,宋太祖杯酒释兵权,那放了兵权的人,确也得了善终,一生富贵荣华,享用不尽。

  可是这个规矩,已经被破坏了。

  岳飞甘愿放弃了兵权,结果如何?

  杨沅可不愿有朝一日,自己被勒死在大理寺,娇妻美妾俱被发配岭南,甚至被别人巧取豪夺。

  孟轲曾说:“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寇仇!”

  这还是战国时候的人物呢,是被儒家尊为亚圣的人物。

  杨沅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理念更加不会受到愚忠思想的束缚。

  如果他想躺平了,赵愭那小子却还不罢休……

  小船娘撑着船儿追上来,经过他船侧时,幽幽怨怨地嗔了他一眼。

  大有责怪这渣男既然对自己无意,为何要挑逗他的责备。

  杨沅唇角一勾,轻轻一笑。

  他的笑有些邪,有些坏。

  小船娘的芳心,又忍不住卟嗵卟嗵地跳起来。

  ……

  “杨沅赐宝刀予吴拱,吴拱立即换了自己的佩刀,把杨沅所赐宝刀挂在了腰间。”

  “时寒似略有犹豫,终也跪接了宝甲。”

  “李道闻听杨沅东返,遂避入了军营。杨沅途经鄂州,并不停伫。

  但李道之女进京选秀,途中却进了杨沅的座船,一路同行,再未露面。”

  “建康留守张孝祥主动迎接杨沅,伴其同游秦淮,对朝廷停战于陕西、调杨沅回京,张孝祥多有愤懑不平之语……”

  赵愭看着枢密院机速房“鱼字房”送上来的一路对杨沅监视言行的秘奏,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吴拱为什么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杨沅所赠的宝刀?

  吴家是不是对朝廷不断压制吴家军的行为深怀不满了?

  时寒终是接受了赐甲,那他之前的犹豫,究竟是心知不妥还是惺惺作态?

  他是杨政的旧部,而杨沅又是杨政的族弟……

  李道似乎是故意避嫌,可他女儿却上了杨沅的船,与杨沅朝夕相处。

  朕听说李道之女美艳,李道又是手握重兵的大将,朕本有意纳其女入宫。

  纵不选为皇后,也可封为妃嫔,没想到她竟如此不守妇道。

  这李道,究竟是避杨沅的嫌,还是避朕的嫌?

  张孝祥深得先帝信赖,又是状元之才,他不可能不明白朕对杨沅的防范,为何却主动相迎杨沅,打朕的脸面?

  赵愭越想越不安。

  杨沅想躺平了,可是却比他卷起来的时候,却更让赵愭忌惮了。

第825章 杯酒释兵权

  赵愭袖了枢密院传来的消息,便去了宗阳宫。

  赵谌将这些密奏一一看过,淡淡一笑。

  赵愭迫不及待地道:“老师,杨沅这虚虚实实的,朕有些看不明白了。你看这些人中,谁是他的党羽?”

  不等赵谌开口,赵愭便道:“当然,那张孝祥不用说了,此人必是杨沅死党无疑,可恼,可恨!”

  赵愭说着,握起拳头,在案上重重地捶了一下。

  他很恼火,因为以张孝祥的地位和才智,不可能不明白他这个皇帝对杨沅已经深为忌惮。

  可张孝祥明知道这一切,还对杨沅如此热忱,这就是公开打他的脸了。

  小皇帝还没有亲政,心思正是格外敏感的时候,所以张孝祥这近乎挑衅的行为,才让他大光其火。

  赵谌微微一笑,道:“官家既然知道杨沅这一计是虚虚实实,又何必被他牵着鼻子走呢?”

  赵愭一愣:“老师的意思是?”

  赵谌淡然道:“吴拱、时寒、李道……,三个人,三种不同的相待方式,那么,到底谁是他的党羽?

  又或者,他是不是在故意利用这三个人吸引官家的注意,从而保全他真正的党羽?”

  赵愭听的一脸茫然,期期地道:“所以,朕才颇为困惑啊。”

  赵谌摇了摇头:“官家,你是天子,你需要去分辨这其中谁忠谁奸,谁更忠几分,谁更奸几分吗?”

  赵谌点了点桌面:“只待陛下亲了政,不放心的,尽数撤换了就是了,咱们大宋最不缺的就是官。

  自从朝廷裁汰冗滥,精简官署,候选官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官家担心什么。”

  赵愭吁了口气,欣然道:“老师说的是,朕关心则乱了。”

  赵谌道:“至于眼下么,官家一定要把心思藏好,俟杨沅回京,对他只管封赏。

  官家对他要不断加恩,要让天下人都看到,官家对于功臣,是舍得下本钱的。”

  赵谌冷冷一笑:“等官家亲政以后,再徐徐图之,先剪其羽翼,将与之过从甚密者或贬或迁或罚,逐一调离要职。

  等杨沅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那还不是官家砧板上的一块肉,任凭官家处治了么?”

  赵愭听了,不禁站起身来,在宗阳宫大殿上来回地踱起了步子。

  他的袍袂随着脚下的步伐轻轻摆动着,斜照入殿的阳光洒在衣袂上,暗纹的金龙五爪若隐若现。

  忽然,赵愭停住了脚步,点点头道:“老师说的是,先以厚恩笼络,待朕亲政以后,观其言行,再徐徐图之。“

  赵谌欣然道:“正该如此,总之,这次杨沅回来,官家可用体恤功臣为由,将他留在京里。

  总之,从此决不再放他离开就是了。

  等官家亲政以后,逐步替换他的心腹将领,到那时,杨沅就是无牙之虎,不足为虑。”

  赵愭连连点头:“幸亏有老师,朕自得了这些秘奏,心中一直彷徨,听了老师一席话,这心才定下来。”

  赵谌微笑道:“晋王是忠于官家的贤王,官家可以信任、倚重,有不明之事,可以请教晋王。”

  赵愭摆摆手道:“朕自然知道晋王叔是一位贤王。先帝曾经说过,若非晋王叔主动谦让,当初这皇位,根本就不会落在先帝手中。只是……”

  赵愭摇了摇头:“晋王叔是一位贤王不假。只是他那性情脾气,着实不讨人喜欢,甚至,叫人厌恶。”

  赵愭皱了皱眉,淡淡地道:“先帝喜欢他的率直,在朕看来,晋王叔……却未免有些恃宠而骄了!”

  ……

  杨沅回到临安的时候,已是晚秋时节。

  此时的临安倒是天气清凉,叫人心旷神怡。

  杨沅一行车队先回了仁美坊,车队到了四柱三位“三元及第”的石牌坊下,便停了下来。

  杨沅站在车前搭了把手,鹿溪就从车上轻快地跳了下来,都没等仆从呈上脚踏。

  她虽已经嫁作人妇,还有了孩子,但终究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在杨沅身边,也是天真烂漫的习性未改。

  这座府邸,是她与杨沅成亲之后所居之所,他们的孩子就是在这里怀上、在这里诞生的。

  如今重回老宅,鹿溪不禁感慨万千。

  这座宅子一直留的有人打理洒扫,只是因为没有主人需要侍奉,所以府上留用的奴仆不多。

  一共也只一个老管事,还有十二个家丁。

  这时全都列队门前,恭迎家主回返。

  杨沅带着鹿溪、玉叶、冷羽婵和薛冰欣、吴幼瑶走向府门。

  至于李凤娘,船到临安码头前,杨沅就好说歹说地把她哄回自己船上去了。

  人家是进京选秀女的,杨沅自然不能把她带回自己家来。

  熟悉的朱漆大门依旧色泽鲜艳,想来是年年上漆。

  但,檐角的铁铃,却已有了斑斑的锈迹。

  终究是主人不在,下人打理起来,便不会十分的精细。

  “鹿溪,陪我去给列祖列宗上柱香。”

  这些年杨沅在外担任封疆大吏,无故不能还朝。

  每逢该给祖先上香祭祀的时节,也只好在外地操办这一系列仪式。

  不过,他们的祖祠,自然是不能轻易搬动的,还是在这里。

  如今回来了,第一件事,当然是去祠堂上香。

  一辆马车,在十数名护卫的护侍下,便于此时赶到了仁美坊。

  三檐的车厢,四马拉车,这一看就是王爵的级别。

  来人正是晋王赵璩。

  ……

  “鹅鹅鹅鹅,数年不见,你怎么丝毫也不见添了年纪的模样?”

  杨沅和鹿溪去祠堂给列祖列宗和大哥杨澈上了香,敬了时鲜瓜果,刚从祠堂里出来,便听说晋王来了。

  晋王身份显赫,除非是见皇帝,至于其他人,他想见谁,召进府去就是了。

  他本不该纡尊降贵主动前来,不过赵璩一直就是这么随性而为的人,倒是根本不在乎这些上下尊卑的规矩。

  杨沅听说他“明火执仗”而来,心情倒是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晋王能这么随意而来,可见朝廷这边的局势,并不如他想象的一般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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