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杨沅脸色一冷:“就算杨某和鹿溪婚约不在,你们今日登门也只是来相亲。
相亲,就没有人家女方必须答应的道理,你们理直气壮的做什么?”
杨沅这么一说,二人顿时便有些凛然了。
他们确实有些不甘心,可他们也不是什么见识都没有的一介莽夫。
樊江是个举人,哪怕他不知道机速房这种具体的部门,也知道枢密院是个什么所在。
那可是大宋的最高军事衙门。
王烨然就更不用说了,他常在运河上行走,见多识广。黑白两道、三教九流,就没有他不交的朋友。
而且王家现如今正是树大招风,根基不固的时候,最怕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虽然说一个从七品的官儿,且不是现管,倒还不至于让王家诚惶诚恐,可也不是王家可以无视的存在。
杨沅眼见自己的话已经震慑住了这两个人,便把话风一转,又道:
“我家鹿溪,当然是个可爱的姑娘,但我观你二位气度,却也不像是为色相所迷便胡搅蛮缠的无赖。
难不成……你们执着如此,别有隐情?”
王大少是个顺毛驴儿,被杨沅这么一捧,心里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干笑一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本大少什么美人儿没见过?
本大少可是个‘千人斩’,你比得了吗?你比得了吗?”
王大少先向杨沅问了一句,又向樊举人问了一句,两人齐齐摇头。
王大少得意地道:“那就是了。再说,凭我王家富甲一方,什么样的好女子娶不到?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家树大招风,却没个稳固的靠山,我听说……”
王大少忸怩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宫里边都听说了鹿溪姑娘‘小食神’的名号,想要请她进宫去做御膳……”
这事,杨沅方才也听鹿溪给他说过了,确实有这么回事儿。
杨沅知道,这必然是恩平郡王在帮他的忙,壮大他的势力。
如今再听王大少说出这番打算,心中顿时恍然。
樊举人本是个性情爽快的关中大汉,见王大少能如此爽快,他也不藏着掖着了。
樊举人苦笑一声,对他二人拱拱手道:“至于樊某,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今年大考时,樊某生了重病,耽误了科考。家中又是一贫如洗,如今是归也归不得,留也留不下……”
樊举人仰天长叹一声,唏嘘地唱道:“唉!无银钱当时把英雄困倒,大丈夫低下头泪如雨抛。
恨苏秦今得志他居心薄傲,悔不该和小人我挂冠夜逃……”
杨沅擦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干笑道:“樊兄这段‘秦腔’唱的真是一声嗓子一段情,三寸舌象七分味。
不过,店里客人多,还请兄台小点声,不要吓着人家。”
樊举人赧颜道:“额有感而哈,有感而哈。”
杨沅看着眼前这两位,一个不像举人的举人,一个不像太学生的太学生。
但举人确实是举人,太学生也确实是太学生,不由得心中一动。
鱼字房主事吕渊和李雪园这两个老头子,再有几个月就该“请老”了。
我不是正要打那两个主事位子的主意么?
樊江是举人,王烨然是太学生,从资历上来说,若是运作一番,未必不能把他们塞进鱼字房去。
想到这里,杨沅便道:“樊兄,王兄,你们的意思杨某已经明白了。
我与两位可谓一见如故,便对你们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吧。”
“其实王兄所求,不过是攀上棵能乘凉的大树。
依我之见,也未必就一定要找个有背景的妻子,与其求人,不如求己。
若是你自己做了官,轻易的也就不会有别的官来打你家主意了吧?”
王大少咧了咧嘴,我自己做官?
家里早前不曾经营官方人脉,如今想送礼都没有门路。
之前把我塞进太学,家里都不知费了多大力气,官是那么容易做的么?
杨沅道:“王兄有钱,我有门路,这件事,未必不可行。”
王烨然一听,两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杨沅又转向樊举人,握住他的手道:“杨某愿意助樊兄你谋取个一官半职,不知你可愿意?”
他拍拍樊举人的手,道:“反正,樊兄若不满意杨某给你安排的位子,你想再考,随时可以辞官赴考。
这样,你也可以暂时有个栖身之所,能腾出时间来读书啊。”
樊江惊喜道:“杨……大官人,你真能帮我谋一个官身?”
“不敢说一定,但……八九不离十。”
“这……我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其实樊兄你满腹经纶,若非生病错过大考,未必不能高中,杨某也是不忍朝廷错失人才啊。”
樊举人感动地道:“杨大官人过奖了,你……你听说过我的故事?”
“没有。但你的脸上,写满了故事。”
王家由灰转白,正挖门盗洞的想要谋求官方后台。
其实王家做灰色生意,也不可能不和官府打交道。
但那时候他们打交道的,都是运河沿线的税卡关卡,各地码头的市令监官。
现在层次上来了,主打的是要在临安城有一棵遮风蔽雨的大树,临时抱佛脚,就比较难了。
如果杨沅真能帮他运作一个官,哪怕这个官不太大,那也毕竟是官的一员了,谁想打王家的主意,就得合计合计。
而且王大少自己做了官,再去结交更大的官,那就等于有了一块让人信任和接受的敲门砖,局面不就打开了么?
因此,王大少一口答应下来。
至于樊举人,那就更不用说了,他现在为了有口饭吃,赘婿都肯做,能当官,他还挑挑拣拣?
就这样,樊王二人组,就自投罗网地拱到了杨沅门下!
第185章 岳父帮我打个工?
宋氏风味楼里的看客们失望了。
两个上门提亲的人走的时候斯斯文文、客客气气的,谁也没闹事。
举人真的像个举人了,太学生也真的像个太学生了。
王大少对杨沅一揖再揖,言明改日再来拜访,便满面春风地离开了。
至于樊举人,杨沅则带着鸭哥,亲自把他给送到了陆氏骡马行去。
鸭哥特意给樊举人安排了一个小单间,一日三餐,店里全包。
杨沅让他暂住于此,读书歇养。
樊举人知道,运作一个官职,三年五年都是正常的。
杨大官人只让他等上几个月,那实在已是非常之快了。
樊举人只觉此番赴京赶考,实在是遇到大贵人了,因此对杨沅感激涕零。
直到许多年后,樊老太爷躺在病榻之上,儿孙围绕于膝前,含泪听他老人家口述遗言的时候。
樊老太爷才突然回想起来,他给杨大官人当牛作马的日子,就是从“陆氏骡马店”开始的……
……
晚餐,杨沅自然是跟鹿溪和宋老爹一起吃的。
丹娘本想回避的,她要回“水云间”,却被鹿溪硬给拉了回来。
于是丹娘便也上了桌,和鹿溪一左一右地坐在杨沅身边。
对于这件事,宋老爹和杨沅保持了一种男人之间的默契,全都绝口不提。
宋老爹是个有眼力的斥候,知道什么事情应该关心,什么事情抓大放小。
眼下这种事,不是他一个老丈人可以挑明了放在台面上说的。
青棠小丫头在一旁侍候局儿,侍候的可用心啦。
端茶递水,打个手巾板儿,那都不用你说,
当你有需要的时候,她已经提前一步,把你需要的东西给你递到眼跟前了。
青棠一直竖起耳朵在听着,听杨沅对宋老爹、对鹿溪、对丹娘说的话。
“岳丈、鹿溪、丹娘,我打算在仁美坊,买一幢宅院。”
杨沅吃着丹娘给他布的菜,慢条斯理地说:“买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
那边衙门多,闲杂人少,安静,环境也好。”
宋老爹有些不情愿,风味楼已经扩建了,以后女儿成了亲,就和女婿一起住这儿不成么?
杨沅看了宋老爹一眼:“岳父大人,到时候,你也搬过去吧。
这酒楼,也不用天天看着,和‘水云间’一样,雇个精明的大掌柜就是了。
你有时间呢,就来瞧瞧,不想来的时候,就在西湖边钓鱼。”
鹿溪一听二哥允许自己老爹过去住,不禁雀跃道:“好啊好啊,这样的话,我就还能和阿爹在一起了。”
宋老爹白了她一眼,道:“扯淡!我是老丈人,哪有老丈人住到女婿家去的,成什么样子?”
杨沅道:“那么大的宅子,只住我和鹿溪的话,不嫌太荒凉了么?”
说着,他瞟了一眼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