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不夜侯 第783章

作者:月关

  杨沅想着赵宁儿年纪小,如果说个十八九岁,这位小听众未免没有代入感,所以便选了个只比她大两三岁的年龄。

  “顾晚这才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临安首富,她还有五个哥哥,每个都很英俊,也很有本事……”

  赵宁儿听的开心起来,忍不住接口道:“她以前好可怜,这下终于苦尽甘来了。不过,她家里那么有势力,怎么会把女儿丢了呢?”

  杨沅暗赞一声,到底是皇家之女,从小培养,小小年纪,还有这个脑子。

  杨沅便道:“那当然是有原因的啦,不过这个秘密要慢慢揭开。咱们先说她被认回去的事。”

  赵宁儿柔柔地答应一声,心想,被认回去了,就一家宠、一家爱呗,还有什么事?

  却听杨沅道:“顾晚儿回到顾家,才发现她失踪之后,母亲悲痛欲绝,父亲便收养了一个与她同名的养女,名叫瑶瑶。

  她的爹爹、娘亲还有五个哥哥,都很宠这个养女瑶瑶。他们怕晚儿回来会让瑶瑶不开心,所以就告诉晚儿,不对外公布她的真千金身份,对外只说她是养女。还警告她,绝对不许惹瑶瑶不开心……”

  “啊?”赵宁儿听得瞪大了眼睛,脑子有那么片刻,变成了一团浆糊。

  她不“李姐”,她完全不“李姐”。

  一见赵宁儿的注意力全被侯爷吸引了,两个医女互相递个眼色,急忙按照洛药师所说的步骤用了几针。

  赵宁儿浑然未觉,愤怒地道:“晚晚的一家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呀,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杨沅道:“这算什么,他们还让晚晚住比佣人还差的杂物房,衣服只穿瑶瑶穿过了不要的。

  瑶瑶想把真千金赶走,独霸首富之家,她就陷害真千金。

  她把娘亲的珠宝放到真千金住的杂物间,说真千金偷的。

  她打碎父亲珍爱的古董花瓶,说是真千金摔的。

  她故意滚下楼梯,说是真千金推的。

  结果她说什么,家里人都信,谁也不相信晚晚的解释。

  他们逼她罚跪,抽她耳光,饿她肚子……”

  这回,就连鹿溪和阿它都听的怒发冲冠了。

  两个医女都差点儿溜了号儿,赶紧打起精神,趁机下针。

  外边,洛药师和两个太医已经皱起眉头,从病患的可能,开始琢磨这一家人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病!

  难不成是疯疾?什么疯疾这般严重?

  赵宁儿气的小脸通红,连声道:“姑父,后来呢,晚晚姐姐就这么被他们欺负吗?”

  杨沅道:“晚晚从小是孤儿,很希望能有家人,能得到家人的宠爱,所以她一次次地忍了下来,还孝敬爹娘,对几个哥哥巴结讨好,希望他们能喜欢自己一些。”

  赵宁儿气到发抖,恨得捶榻道:“可恶,可恶啊!”

  接着,杨沅又讲假千金如何一步步陷害真千金,一家人认为真千金如何恶毒、阴险,最后断腿瞎眼,脸被毁容,赶出家门,捡垃圾度日,最后冻饿而死在阴沟里,还被野狗吃了……

  不说宁儿愤怒,鹿溪和阿它都鼻孔冒烟,要化身喷火龙了。

  杨沅道:“这时候,被啃成白骨的晚晚,忽然重生了。也许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让时光倒流,顾晚回到了被亲生父母从慈幼院认回领走的那一天……”

  “然后呢,然后呢?”

  赵宁儿和阿它几乎同时追问。

  杨沅看了眼洛承安,方才他在讲故事的时候,洛承安就在不断提示着该用的针法和下针的穴位,听他所言,现在应该用针已毕了。

  杨沅便道:“重生以后啊……,重生以后的事,咱们明天再说。你现在乏了,推拿一番,先睡一觉。”

  “姑父,我还想听。”

  “二哥,我也想听。”帷幔后面,鹿溪也入坑了。

  杨沅道:“想听就等明天啊,因为顾晚重生之后,如何一步步复仇,揭穿假千金的险恶嘴脸,让她的父母家人痛悔不已的故事还很长很长,讲个三天三夜都讲不完,慢慢来。”

  “哦,那姑父明天一定要讲给人家听。”

  “好好好,一定讲给你听。”

  洛承安这边又指点了几句,里边两个医女便为小公主起了针,开始轻柔地推拿身体。

  赵宁儿体质太虚弱了,之前紧张挣扎就耗尽了体力,听杨沅讲故事又讲的几乎血管爆掉。

  这气愤对她这种常年气虚体弱的人来说,倒是活络了血脉,但身体也更累了。

  这时被两个医女一番推拿,眼皮就张不开了。

  她迷迷瞪瞪的,犹自呢喃道:“姑父,不应该这样啊。就算宠爱养女,哪有亲生女儿一回来就这样虐待的?

  假千金还没陷害她时,亲爹娘就已经让她住柴房了啊,首富之家,有必要这么欺负她么?这得是死仇之女才合理吧?想不通……”

  杨沅笑道:“这种故事不需要脑子的,你把脑子丢了,再听就会很好听了。”

  “哦,不要脑子,不要脑子……”

  赵宁儿昵喃着,终于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

  刘以观带着那名指认王二少的店小二赶到龙山市,此时已经是下午。

  刘以观连午饭都顾不上吃,立即带人围了王家。

  如此浩大的声势,去的又是龙山市上最富有的王家,登时引起了整个龙山市的注意。

  许多商贾百姓,都赶来看热闹。

  王老太爷闻讯慌忙迎了出来,打躬作揖地道:“官人是临安府刘通判?犬子烨然,也是在临安府当差的,还请官人赏个薄面,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老朽是生意人,搞出偌大的阵仗,可就影响了生意……”

  刘以观微微一愣,道:“王主事是你的儿子?”

  “正是正是,王烨然乃是老朽的长子。”

  刘以观双眼一眯,心中警铃大作。

  听说这王家是龙山首富,别是他们这财,就是用了这样手段骗来的吧?

  他那儿子,在府衙做官,正好做了他的掩护?

  等等……

  王烨然……

  似乎是杨沅到临安府做通判时带来的人啊!

  刘以观心思电转,脸上的法令纹便抿的更深了,宛如两道沟壑。

  “原来如此,王员外,令郎是本官同僚,照理说,如果是小小麻烦,本官不该不予关照。

  只是此案重大,别说令郎只是我临安府一主事,就算他是六部中一郎中,今天,也得跟刘某走。”

  王员外听的脸色发白,颤声道:“刘通判,我们王家究竟犯了什么事儿啊?”

  刘以观扫了眼四下围观的百姓,沉声道:“事关重大,在此张扬不得,叫你二儿子王烨凡出来。”

  王员外惊道:“是我家老二犯了事?这个混账东西,他又惹了什么祸事了,快,快叫他来。”

  王二少昨儿回来的晚,此刻才刚起没多久,穿着小衣,漱洗才一半,含着一口青盐拎着牙刷子就被人带了来。

  刘以观把脸色一沉,喝道:“驱散围观百姓,封了王家宅邸,彻查府中一切,王员外父子全部带往临安府听候问讯!”

  刘以观带着大队人马匆匆赶到龙山市,围了王府之后,消息便龙卷风般迅速传开了。

  龙山市“寄付兑便钱会子处”里,一个来换兑的客人绘声绘色地对掌柜的讲了一番他的所见所闻。

  待他一出去,那掌柜的便换了脸色,沉声道:“关门,打烊!”

  店里伙计立即挂起打烊的牌子,上了门板,室内马上暗了下来。

  几名伙计和账房都赶到了掌柜的身边。

  掌柜的冷声道:“临安府偌大的阵仗,还能因为什么?必是咱们兑给王员外的会子,被人看出了真假。”

  一个账房道:“未必是因为这个原因吧?那王员外不是要月底发薪吗?一个人领到的薪水能有多少?

  拿去花用的话,即便收了会子的人很快就去兑现,应该也是混在他所收的其他会子、交子之中,怎么可能记得假的会子是何人付给他的,官府怎么能那么准确找到王家?”

  掌柜的摇摇头道:“谨慎为上,咱们的会子,还有多少?”

  另一个账房道:“还有十二万贯有余,再给咱们小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全兑出去。”

  掌柜的咬咬牙道:“那些会子,慢慢再想办法花出去吧,大家取了财物便分头离开,先各寻去处蛰伏。

  十五天后,我会在香积寺东墙外留下记号,你们再循记号与我汇合。”

  “会子处”里,立即一阵的鸡飞狗跳。

  很快,他们挑箱笼的、背包裹的,一个个从侧门儿出去,便匆匆汇入了龙山市上拥挤的人群。

  ……

  汤府里,汤思退、言甚,还有兵部侍郎张舒宁,坐在汤思退的小书房里,正在吃茶聊天。

  在翠玉楼时,惊闻晋王调兵出京,汤思退急忙离开,欲求证缘由,因此让杨沅一行人占了上风。

  别看这只是一件小事,双方甚至没有明显的争锋斗气的举动,但是每一个人对它的解读不同。

  有些人就是把这件事看成了新臣与老臣的一场交锋,而且新臣赢了,这让汤思退颇感郁闷。

  汤思退叹息道:“先帝在时,君相互谐,君臣相契,我大宋朝堂一团和气。

  如今官家,年轻气盛,纵容了这些投机钻营,一味迎合上意的佞臣,搞得庙堂乌烟瘴气,长此下去,如何是好啊……”

  兵部侍郎张舒宁劝说道:“汤相公不必忧虑,鹰立如睡,虎行似病,似那般人物,不懂‘藏锋’之道,不晓得隐智省身、慎言节情,今日有多风光,来日便会遭受多少反噬!”

  言甚目光微闪,也微笑道:“张侍郎所言甚是,纵观古今中外,似此等人物,有几人能得善终呢?

  贤弟,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汤思退得他二人相劝,心气儿稍平,点点头,又叹息道:“汤某何尝不明白其中道理,只是蒙官家信任,身居宰执,汤某岂能独善其身便心安理得,坐视社稷被此等得意忘形之小人糟蹋。”

  说完,汤思退又扼腕叹息不已。

  正此时,府中老管家匆匆而入,走到汤思退身边,附耳窃窃私语了几句。

  汤思退眉头一挑,起身对言甚和张舒宁道:“两位且坐,我去去就来。”

  汤思退出了小书房,来到前厅中堂。

  刘以观正端坐喝茶,一见他来,立即起身,拱手道:“汤相公。”

  汤思退摆摆手道:“你我之间,何须客套,可是有什么紧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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