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关
……
时寒,刘入溪、周无翼在潘泓岳的部将配合之下,悄无声息地进了城,迅速接管了城防。
在他们悄然杀向太尉府的时候,才和城中巡弋的兵丁撞见,因此发生了巷战。
时寒等人可以说服潘泓岳手下的将领们,里应外合,开城投降。
毕竟,潘泓岳的行径完全就是挟怨报复,因私怨而与太尉决裂。
严格说来,他既不是造反,也不是叛逃。
所以,他既没有出路,也没有退路。
他的部下将领们审时度势,接受朝廷一方的将领们招纳,本是正常的选择,挑剔不出什么。
但要说整个夺城的过程兵不血刃,一个都不死,那就太不正常了。
所以这些巡夜兵丁们是不知真相的。
他们就是用来证实一切真实的牺牲品。
因此,大街上难免一场杀戮。
但,这点兵马的阻挡,不过是螳壁挡车,时寒等人向太尉府突进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杨寿,你慢些,慢些……”
时寒骑着马,焦急地呼喊着杨寿的名字。
杨寿一手一柄铁锤,健步如飞。
迎面之敌,便是有全身铁甲的甲士,也扛不住他一锤,杨寿已经杀疯了。
时寒眼见他要闯进太尉府,却很是焦急。
小潘没有束手就缚的道理,进了太尉府,少不得还要再做一场戏。
杨寿独自突进,万一有个闪失可就不好了。
时寒虽是迫不得已和自己的老上司杨政决裂了,却并不想杀了杨寿。
可杨寿眼见自己熟悉的太尉府就在眼前,哪里还按捺得住。
他提着双锤,就向太尉府大门冲去。
杨寿正要一鼓作气冲上石阶,将那大门硬生生撞开,大门轰隆隆地打开了。
朱漆大门之后,火把通明。
两列侍卫,跪地相迎。
两列火把的尽头,便是仪门。
仪门下,站定了一人。
杨寿只当那人便是潘泓岳,一时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也不理大门两侧为何士兵尽皆跪倒,也不理院中是否另有埋伏,大吼一声,便向仪门猛冲过去。
到了近前,看清阶上那人,杨寿方才一呆,惊呼道:“小叔爷?”
听到杨寿的声音,从仪门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两颗脑袋,一看来人果然是杨寿,那二人顿时面露喜色。
“寿儿(二弟)!”
杨福和杨禄从门后抢出来,冲到阶下,一把抱住了杨寿。
杨寿讷讷不能言,手中两柄锤,“嗵”地一声砸在地上。
此时,时寒等人已经冲到门口,眼见院中怪异的一幕,一时惊疑怔忡,不敢踏入。
杨沅从阶上走下来,绕过抱头痛哭的一家三口,从单膝跪地、高擎火把的两列士兵们中间昂然走过。
在他背后,三十六名他从潼川府带来的亲卫,次第跟了上来。
杨沅走到朱漆大门前。
看清来人竟是杨沅,时寒等人震惊不已。
“杨抚帅?这,潘泓岳……那厮呢?”
杨沅深深地望了时寒一眼:“潘泓岳已被杨某手刃,府中侍卫情知大势已去,已然归降。”
时寒听了,脸上似惊似喜,晦暗难明。
愣了一愣,他才反应过来,惊喜地道:“杨抚帅单刀降敌,英武了得。”
杨沅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时寒骑在马上,衣甲不乱,滴血不沾,这城破的,倒是从容不迫的很。
就连簇拥在时寒身边的那些亲卫,都个个大气不喘,显然他们一路“杀”进城来,根本没有遇到过像样的抵抗。
杨沅心中的猜疑从三四分,已经上升到了八九分。
他已大概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杨沅似笑非笑地道:“若非诸位将军妙计赚城,厮杀声起,太尉府中听了人心惶惶,杨某未必就能降伏潘泓岳一众亲兵。
时将军,你们真是好手段、好辛苦呀。”
时寒心中咯噔一下,总觉得杨沅一语双关,不是什么好话。
能说服“叛军”献城,顺利夺回南郑,的确是好手段,也当得起一句“好手段”。
但,不知是不是疑心生暗鬼,他总觉得杨沅话里有话。
时寒飞快地抬眼一撩,看到灯下杨沅的面孔半明时暗,似笑非笑,心中便是一惊。
他明白,他们的伎俩,大概率被这位谏议大夫给识破了。
只是匆匆一闪念,时寒便已稳定了主意。
他一偏腿,就从马上跳了下来,披挂着一身铁甲,铿铿锵锵地走到阶前,单膝跪地,向杨沅抱拳行了个军礼,沉声道:
“太尉遇刺,利中动荡,末将等彷徨不知所措。
抚帅是天子钦差,今后如何抚靖利中形势,末将等全凭抚帅吩咐,绝无二话!”
说罢,时寒脱下头盔,架在右膝上,深深地低下头去。
他一路“杀”进城来,未见丝毫气喘,此时鬓角却有汗迹隐隐沁出。
虽然他也知道,哪怕杨沅看破了一切,也拿不出半点证据,可就是本能地产生了畏惧。
刘入溪和周无翼不明白时寒为何会有如此举动。
但论资历、论地位、论智谋,他们都是服气时寒的。
眼见时寒如此恭顺,虽然他们还不明所以,也是马上从战马上下来,急步到了他的左右,齐齐跪了下去,同样摘盔俯首。
那些接应他们进城的“降将”,追随他们“攻城”的部将,见状呼啦啦便跪倒了一片。
第709章 最好的结局
“杨某本是奉诏来此,处理裘皮儿将军一案。
如今,裘皮儿将军被害一案,已真相大白。
杨政太尉被潘泓岳加害,逆贼潘泓岳亦被本大夫手刃……,利中乱象,至此当休矣!”
将众将领带进节堂,杨沅上座后,马上开诚布公地交代了他的结论。
时寒听了,心中便是一宽。
他听到了“利中乱象,至此当休矣!”
这是杨沅在表态。
利州中路,确实不能再乱下去了。
如果有谁眼里不揉沙子,还想计较个清清楚楚,利中杨家军必成一团散沙。
而这些将领都是手里有兵的人,那时还不知道要酿成多少大祸。
杨沅对于南郑之变,心中虽然已经有所判断,但他只能难得糊涂一番。
追究是无从追究的,哪怕他明白了全部真相,也没有任何实据作为佐证。
天子就算信他,也只能因此恶了利中诸将,以后慢慢磋磨他们。
而利中诸将之所以会有这般举动,既不是对大宋不忠,也不是图谋自立。
只是因为他们的利益需求与杨政不同,而杨政一意孤行,压根没考虑这些老部下的未来。
双方矛盾日益激化,杨政又让陈涿光在定军山搞出个串联密信出来,时寒等人只能先下手为强罢了。
内中是非对错,谁又说的清呢。
杨沅又道:“本大夫奉诏来此,只为裘皮儿将军一案。利中局势,杨某本无权置喙。
时将军,利中诸军,如今以你资历最老,威望最隆,还望你等顾全大局,尽快稳定局势。”
说罢,杨沅离座而起,避让一旁:“此间情形,本大夫会以金牌急脚递传报于陛下。”
说罢,杨沅向利中杨家军事集团的各位高层团团一抱拳,举步走了出去。
他此行,是以右谏议大夫的官身奉旨查办裘皮儿离奇死亡一案,本就无权过问整个利中地区的情况。
现在,他负责的事情已了,离开节堂,将此间情形交由杨政军事集团的这些高层首脑们自行商议就是了。
杨沅有钦差身份,杨政不在,他坐得了主位。
如今杨沅离开了节堂,那张铺着虎皮的帅椅便空了下来。
时寒坐在下首首座,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潘泓岳控制太尉府之后,不仅抓了杨福和杨禄,南郑城里的文武大员,也被他借用太尉杨政的名义请进府来,然后一一拘押了起来。
此时也都被放出,一时间济济一堂。
除了他们这些杨政军事集团的高层,杨福、杨禄、杨寿三父子也在节堂之上。
周无翼热忱地道:“时大哥,裘皮儿死了,太尉死了,潘……贼也死了。利中,不能再乱下去了。
太尉之下,你就是众望所归之人,还请时大哥上座,为我等主持大局!”